第二日,萧楚带着张译官,率领着两千名精兵强将,朝苍狼山脉深处进发。
我建议萧楚派出一支侦查兵,在前面搜寻探路。
一路上,无论是参天古木,还是低矮灌木,亦或溪边的卵石、草地的淤泥上,处处都暗藏着标识、有迹可循。
两千名士兵紧随在侦查兵身后,他们精力充沛、日行千里,毫无潦倒、困顿之感。
半个月后,在一个晨光熹微、薄雾初散的清晨,当南蛮人陆续从茅草屋里走出时,一支两千人的军队已经驻足在了他们眼前。
他们震惊之余,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阿马军仁挤出人群,惊愕地望着萧楚,油然生出一丝敬畏。
一个白须白眉、脸上绘着彩的长者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只见他头戴七彩羽冠,手持虎骨权杖,目光炯炯有神,浑身散发着睿智的光芒。
他神态镇定、泰然自若。面对眼前的不速之客,老者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
萧楚骑马上前,问道:“来者可是哈尼长老?”
对方答道:“正是。”
“我是中川国的使者萧楚,此次前来,是为了两邦和谈之事而来,我王圣旨在此,不知长老是否愿闻其详?”
哈尼长老并不答话,颔首示意。
萧楚拿出圣旨,念道:“苍苍尔族,虽非我炎黄子嗣,但与我汉族世代和睦、唇齿相依,不虞肖小作乱,乃至与尔族兵戎相见、互生嫌隙,实我中川难辞其咎,故特遣使来说,愿与尔族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张译官翻译了一遍,哈尼长老原本严肃的表情,稍稍松懈下来,他作了个邀请的手势,示意萧楚到部落里商讨此事。
我们一行人随着哈尼长老走进了部落,部落里的男女老少皆用警惕的目光望着我们。
部落中央搭建着一间大型茅草屋,可容纳数十人。正中放着一把藤椅,铺着厚实的虎皮垫子,两侧摆着八块草垫,铺着棕熊皮毛,墙上挂着虎、熊、狼、鹿等各种动物的头骨,既有装饰之美,又有威慑之力。虽然陈设简陋,但干净整洁,颇具大气。
哈尼长老命人取来一把藤椅,铺上虎皮,与自己的座位并排而列,请萧楚坐下。
两人相互礼让、各自客套了一番后,哈尼长老开口说道:“萧将军,我已命人去请各部落酋长前来,请将军耐心等候!”
不久,其他部落的酋长们皆纷纷踏马而来。
他们一个个黑不溜秋、膀大腰圆,服饰怪异,又各具特色。
他们哗啦啦往大厅里一坐,声大如雷,无比喧哗。
“呵呵,长老,听说阿马军仁又出山啦,这次干了票大的,你把我们喊来,是不是又有什么好东西要和兄弟们分享啊?”一个头戴孔雀羽翎的酋长笑逐颜开道。
“哈哈,马哈尔信,还能有什么,当然是女人和牲口啦!这汉族女人细皮嫩肉的,想想都流口水!”
“喂,阿马军仁,下次打仗带上我,我要让他们尝尝噬骨蛇毒的滋味,我要让他们哭爹喊娘、生不如死!嘿嘿!”
“对,阿马军仁,下次带上我们,听说汉人的武器以一敌十,我们出山缴获一些来,壮大自己的队伍,就不用怕他们了!”
“军仁兄弟,你辛苦了,来!我们敬你一杯!”一个穿着虎皮坎肩的酋长举起了酒杯。
众人也附和着举起了杯子,阿马军仁面色不爽,并未举杯,他朝萧楚作了一揖,说道:“萧世子,都是些山野粗人,讲话没有分寸,还请见谅!”
众人这才注意到,上座坐着一个气宇轩昂的汉族男子,顿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他们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也不再喧哗。
见众人安静下来,哈尼长老缓缓说道:“今天,把各位请来,有一事须共同商议。这几年汉族人烧了我们的房子,抢了我们的男人和女人,使得我们几大部落人丁稀少、物资贫乏。虽然我们也出山抢些女人和货物,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是啊,我傈僳族屡次出山,一遇到汉人官兵,少则死伤过半,多则全军覆没,现在能带出去打仗的就剩下些十几岁的娃娃头了。”一个部落酋长满脸颓丧地说道。
“我们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难道就由他们来欺负我们吗?”另一个部落酋长义愤填膺地说道。
哈尼酋长摆摆手,说道:“各位静一静!”
他又看了一眼萧楚说道:“这位是中川国派来和谈的使者,今天,就是来和我们商讨互不侵犯、和平共处的事,各位有什么看法?”
“我不管,我的女人被他们抢走了,这个仇,我必须报!”其中一个“啪”的拍桌喊道。
萧楚站起身来,扫了众人一眼,双手作揖,鞠了一躬,说道:“我中川士兵对你们做的那些不人道之事,并非我王授意指使,乃是小人擅自所为,如今小人已受惩罚,我代替王上向你们赔罪了。”
萧楚又说道:“为表诚意,我王已颁旨废除奴制,不日,从你处所掳走之男女,将悉数归还。”
萧楚又挥了挥手,命令道:“把东西呈上来。”
几个士兵抬着几个大箱子走上前来,萧楚指了指箱子,说道:“这是给你们的赔偿。”
众人见箱中珠宝,表情各异、举止激动,又开始喧哗起来。
“各位,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中川愿与尔族缔结和平共处条约,永不互犯,各位意下如何?”萧楚朗声说道。
“长老,这小子率领这么士兵前来,分明是恃强凌弱、仗势欺人,逼迫我族归顺他们,哪有什么诚意?”一个部落酋长说道。
“住口!若非萧世子手下留情,恐怕我们几大部落又要遭灭顶之灾了,你还要什么样的诚意?”阿马军仁喊道。
他双拳相抱,对萧楚作了一揖,说道:“兄弟,感谢你屡次不杀之恩,我妻儿得以团聚,也是拜你所赐,今天,我阿马军仁愿意与你结为异性兄弟,同生死共进退!”
萧楚凝神望着阿马军仁,爽快地喊了句:“好!你这个异族兄弟,我结交了!”
“来人,歃血为盟!”阿马军仁喊道。
众人见此情景,知大局已定,不再有异议,一个个附和而随,表情各异。
唯有一旁的刺面人阴沉着脸,一副怏快不乐的样子。
当天夜里,萧楚的部队便在附近安营扎寨。
士兵们垒起了灶台,燃起了篝火,一派天地祥和、其乐融融的景象。
因所带物资紧缺,我和萧楚只能同睡一张帐篷,中间用布帘隔开。
幽幽灯火中,两人各自卧于床上。
“贝儿,睡了吗?”
“没。”
“冷不冷?”
“不冷。”
“你要不要睡过来?”
“不要,你想什么呢!”
“你心里有我,为什么不肯嫁给我?”
“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我们怎么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两千年后的人,你信吗?”
“两千年后?两千年后的人还在娘胎里呢,怎么会是你这么个大活人呢?贝儿,你的脑子里怎么尽是些奇思妙想啊?”
“你们这里的人自然不懂,我是从时光隧道里过来的。”
“好,等朝局稳定,我一定帮你找到那条隧道,去你的家乡看看,顺便拜见一下你的父母。”
“我是个孤儿。”我幽幽地说道。
萧楚忽地从床上蹦起,走到帘后,再问道:“你是孤儿?”
我没想到他有如此举动,不知他是何意,难道是介意我出身卑微?
这样岂不更好,免得我答应他的求婚。
我便娓娓将生平家境道来:“是的,我还没出生,便没了父亲,六岁时,母亲重病而亡,我流落街头,后来,被一村长捡回,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十八岁那年,我应征入伍,再后来,成了特战队里的一名狙击手。”
本以为萧楚会打退堂鼓,谁知,他一把掀开布帘,蹲下握住我的手,道:“贝儿,我没想到你受了这么多苦,战场上刀箭无眼,你不要回去当什么狙击手了,你就嫁给我吧,我来保护你!”
“可是,你们这里我不习惯。”
“嫁入都督府,你便是世子妃,府里一应人等均受你驱使,你想做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依你。”
“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想回去。”
“你孤苦无依,举目无亲,我不明白,你还回去做什么?”
“那里有我的战友啊!”
“你还想上战场?你以前的生活我没法管到,但从今以后,我是不会再让你过那种日子的。如果你真不愿意嫁给我,那就做我的一辈子的贴身侍卫吧,有我在你身边,定会护你一生周全。”
听闻萧楚说出这样一番肺腑之言,我的心里抽动起来,眼角竟然涌出了一滴眼泪。
萧楚,遇到你到底是对还是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