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楚康复后,每日都去凌霄宫上朝点卯,到下午酉时才会回府。
我在都督府人生地不熟,只能找萧玉和萧娉婷解闷。
萧玉因我总占他上风,对我说话不是阴阳怪气,就是冷嘲热讽。
萧娉婷虽说心思单纯,却总和我探讨女红厨艺之事,我委实不感兴趣。
我每日无聊得要么在床上辗转反侧,要么在紫竹苑的鹅卵石上踱来踱去。
实在没法,便叫碧玉茜红采集了些纸牌大小的树叶子回来,蘸上墨汁,画上红桃方块之类的图案,三个人兴致勃勃地打起“跑得快”来。
她俩起初还觉得新奇,一得了空闲,便不请自来,连我午休时都不放过。
没过多久,我把她们的月钱尽数赢来后,俩人见了我,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吱都不吱一声了。
萧楚派出的探子自然找不到名叫四川的地方,我就这样万不得已地滞留在了都督府。
虽然萧氏夫妇对我和蔼可亲,但寄人篱下的感觉,让我很不踏实,就像无根的浮萍,在水里漂着。
都督府礼仪规矩甚多,我初来乍到,生怕说错什么,做错什么,到头来惹人嫌弃,所以,总在紫竹苑这几丈见方的天地里呆着,日日追忆往昔。
一日下朝后,萧楚见我懒懒地趴在桌上,时不时地哀声叹气,便问道:“是不是住在这里不习惯?”
“不是不习惯,是太不习惯了。估计还没等我病死、老死,我就会因无聊而死。”我转动着匕首,哀怨道。
萧楚将我手中的匕首取下,笑道:“我可听说你这段时间没闲着,赢了那两个丫头不少钱,你若收着点,也不至于没人陪你消遣。”
“哎,你们这里实在没意思,不像我们那里,闲下来一个人也可以玩游戏、看电影、唱卡拉OK。”我随口道。
萧楚听得云里雾里,皱着眉努力理解着,半天才道:“你们那里的话真是晦涩难懂,这游戏、电影、卡……什么,都是什么东西?”
我觉得和他没有共同语言,便懒懒道:“讲了你也不明白。”
萧楚见我不愿搭理他,便试探地问道:“明日去逛集市,如何?”
“逛集市?这个主意好啊!”我一下来了兴致,喜形于色,道,“以前只在电视剧里见过,不知道现实生活中是个什么样子。”
只见萧楚又是一脸懵逼地看着我。
第二日,萧楚早早就下了朝,我简单装扮了下,便屁癫屁癫地跟着他去了崇阳街。
今日的崇阳街比我初入城的那日还要热闹,歌楼酒肆一字排开、旌旗招展。
小摊小贩们沿街叫卖着各式新奇的玩意儿。
捏糖人的、剪彩纸的、玩杂耍的在犄角旮旯里卖弄着自己的绝活,场面十分热闹。
我在一家马鞍铺子前停下了脚步,踟躇不前。
我的追风还没有一个漂亮的马鞍呢!
虽然在燕子坡田七给它安了个马鞍,但那马鞍灰不溜秋的,着实难看。
萧楚见我向铺子里张望,便道:“进去看看吧!”
我随他走了进去,便被各式各样的马鞍吸引住了。
这些马鞍个个都那么精致,有的羊羔毛镶边,有的黄玉嵌卯,还有的摸上去皮质柔软,一看便知是上乘货色。
我看中了一个紫红色的马鞍,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爱不释手,甚是喜欢。
“老板,这个马鞍多少钱?”我问。
“十两银子。”老板道。
我摸出两吊铜钱,递给他,道:“够吗?”
老板笑了,道:“小姑娘,你这点钱哪够啊,还不够买个黄玉卯呢!”
我顿时满面通红,心想,我也不知道这铜钱和银子的算法啊!
可我也就这点钱了,实在不行,回去把都督府的小厮们都教会了打牌,赢了钱,下次再来。
“给你银子。”只听萧楚对老板说道。
“好,好!”老板喜滋滋地接过银子,将马鞍双手奉上。
萧楚接过马鞍,拉着我便走出了店铺。
刚出铺子,萧楚便道:“你准备怎么还钱?”
“啊?”我尴尬地望着他。
见我为难的样子,萧楚正色道:“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一份差事,每月可得五两银子,只需两个月,你这债就能还上了。”
“什么差事?”
萧楚轻咳了一声,道:“做我的贴身侍卫!”
难怪这家伙刚才付钱这么爽快,原来,早就下了套让我钻了。
不过,细细一想,我和他萍水相逢,又不沾亲带故的,总不能常在都督府里蹭吃蹭喝吧!
眼下又没有别的去处,在这天底下,填饱肚子才是最要紧的。不如应承下来,也算有了份工作,可以养活自己了。
“这贴身侍卫怎么个当法?”我问。
“除了睡觉和吃饭时间,其余时刻,须臾不离我左右,保护我的安全。”萧楚道。
“好吧!成交!”我爽快地答应了。
我们继续闲逛着,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各式铺子都挂起了灯笼,映得整条街灯火通明、流光溢彩。
“饿不饿?”萧楚在广场上停下,问道。
“有点。”我说。
“你想吃什么?”萧楚问。
我环顾了下四周,指着一家馄饨摊,说道:“就吃馄饨吧!”
两人坐定,耐心等待。
这时,就听得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广场上出现了三只舞狮,摇头摆尾,翻腾跳跃。
它们忽而威风凛凛,忽而假寐打盹,忽而对阵钢枪,忽而顶住彩球,表演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引得人们啧啧交口称赞。
我边吃馄饨边欣赏,问道:“崇阳街天天都这么热闹吗?”
萧楚笑道:“明天是浴佛节,今天只是开个前场,明天你若出来,会瞧见更热闹的。”
“哦,是吗?”我眼神明亮,满目期待地望着萧楚。
萧楚支肘托着下巴,望着我,笑而不语。
正当我们起身时,广场上又窜来了两条舞龙。
它们活灵活现地绕着人群转了两圈后,其中一条舞龙一跃而上,窜上了高空。
它摇晃着脑袋,喷出一道长长的火舌,围观的人群瞬间便炸了锅,雷鸣般的掌声不绝于耳。
而我的耳朵里却听到了“哒哒哒”的枪击声,“嗖嗖”的飞沙走石声,以及树木被摇晃的“簌簌”声。
我觉得它不是舞龙,而是一条巨蟒。
它眼如铜铃,口若悬沟,火红的蛇信,如柔软的长鞭,正一伸一收地在寻找着猎物。
此时,另一条舞龙也腾空而起,尾巴划过夜空。
我却看见巨蟒的尾巴扫过草丛,硬生生地将李芷若甩到了半空。
此时,张涵一个如羚跳跃,掷出了一枚手雷,只见那条巨蟒懵懵地晃动着身子,动作也缓慢了下来。
只听见队长喊道:“李贝儿,瞄准它的七寸,杀了它!”
我迅速攀上一棵古树,倒挂、对焦、瞄准,动作一气呵成,“嘭”!子弹射出,巨蟒应声栽倒在地。
正当我们欢呼时,另一条巨蟒窜了过来,尾巴横扫树干,将我震落在地。
它露出森森獠牙,垂涎着粘液,扭头朝我追杀过来。
我一个就地翻滚,躲到了一截断木后面。
“嘭”!我又扣动了扳机,不偏不倚,恰巧射中了它的一只眼睛。
它怒不可遏,尾巴一甩,将我推入了一个巨大的天坑。
这天坑幽深得一眼望不见底,刀削的岩壁上,挂满了粗壮的青藤。
一路的下跌中,我连忙攥紧了一根青藤。
我抬头向上望去,那巨蟒依旧不依不饶地往下探索,我不假思索,瞄准它的七寸就是一顿乱射。
只见鲜血四溅,一阵血雨从天而降,紧接着,巨蟒的身子俯冲而下,朝我撞来。
转瞬间,铺天盖地的青藤也席卷而来。
我的意识也由清晰到模糊,再到一片混沌。
“天坑!”我惊叫道,思绪还有半截停留在回忆里。
萧楚扯扯我的衣袖,道:“贝儿,你在想什么?”
我定定地望着他,望得他心里有些发毛,他急道:“贝儿,你怎么了?”
“你知道天坑在哪里吗?”我问。
“天坑?中川和南陵的交界处,倒是有个天坑。据说,那附近常年猛兽出没,荒无人烟,一般无人涉足。只是,你问这个干嘛?”萧楚道。
“只是好奇,问问而已。”我搪塞道。
因怕萧楚起疑,我也不敢再问天坑离这里有多远之类的问题。当然,我也没什么心思再逛了。
萧楚见我打不起精神,以为我累了,便叫了辆马车,把我们送回了都督府。
回到紫竹苑,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我想起了一切,想起了我们一行人在演习中误入了禁区,想起了在天坑附近罗盘失灵的情景,紧接着,便出现了两条巨蟒。
我必须重回天坑,才能找到回去的途径。这样想着,我便决定离开都督府。
可是,该如何向萧楚告别呢?
才答应做他的贴身侍卫便要临阵脱逃,他一定会追问原由。
如果我说是去天坑寻找穿越之门,他不认为我鬼附身才怪呢!
可是,我和他好歹也算相识一场,又在他府中叨扰这么久,不辞而别总说不过去吧!
算了,还是写封告别信吧!这是个折中的法子。
我把信折好,放在桌上。突然想到我写的是简体字,顿时郁闷起来,自言自语道:他也看不懂啊!
我把信丢在了一边,又画了一幅画:夕阳下,古道旁,一个人骑着一匹马。
OK!虽然马一点也不像马,人也一点不像我,但意思嘛,总算表达清楚了。
我滚回床上,熄灯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