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319.10.2
铁索拎起地上两具佣兵尸体，扔进路边的草丛之中，警铃依旧回响在分区上空，此时已过午夜。
“不准动！”
一个女孩的声音从铁索身后传来。
“敢动我就打死你！”
铁索举起双手，朝后转身望去，十米外的草垛旁，一个瘦削的女孩正端着自动步枪瞄准着铁索的脑袋，而她端枪的手，却抖得像筛糠。
这女孩穿着一件肥大的十六区军装，似乎刚刚与人搏斗过，头发杂乱的披散着，鼻子被打破，晒得发红的腮帮上满是血迹，她盯着铁索，假装淡定，急促的呼吸却暴露了心中的胆怯。
看模样不像是十六区的佣兵。
铁索突然窜进了身旁的草丛中。
“不许跑！”
女孩慌了，她朝着草丛中连开数枪，巨大的枪声吓得人群抱头蹲在地上，而铁索早已无影无踪。
“该死！这家伙……”
铁索突然从她一侧的草丛中飞扑而出，一拳打飞了她手中的步枪，女孩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怒视着站在她面前的铁索，然而身体却颤抖不已。
铁索抽出背后的砍刀，刀刃抵在那女孩的脖子上。
“住手！”
人群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只见一个中年妇女站了起来，向着二人所在的方向走去，却被身边蹲着的中年男人一把抓住，这妇女只得面向铁索乞求道：
“这孩子她不是佣兵，她是我们牧区的，我认识她，求求你，不要杀了她。”
铁索虽面不改色，却收了砍刀，插回背后的刀鞘中。
中年妇女朝着女孩跑了过去，二人相拥在了一起。
“桃枝，你不该过来。”
“吉布大娘，你们还好吗？他们有没有打你们？”女孩居然一改之前的坚毅，哭了起来。
“我们很好，”吉布大娘安慰道。
“别高兴的太早，”铁索拾起地上的枪支，朝桃枝扔了过去，“你不是来救你的族人的么？要是不把这些佣兵全杀掉，这帮老弱病残根本出不了城门。”
这女孩却没言语，只是拿眼盯着铁索，目光中满是怀疑。
铁索不以为然道：
“刚才的枪声太大，佣兵们要是发现了这里出的事，很快就会把你们包围起来，你们最好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众人不禁议论纷纷。
“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躲起来没有用的，他们早晚会发现我们。”
“怎么办？如果他们发现这些狱警的尸体，一定会把我们全杀了。”
“大家跟我来，”女孩盯着铁索，坚定地说道，“你会开车吗？”
……
“铁索这个混蛋。”
吉宁把大巴停在了公路边，铁索早已不见踪影，整个二十七区警报声大作，枪声四起。
“我早就该知道这家伙是在骗我，这下可好，人家大门一关，瓮中捉鳖，哪怕是插翅你也难飞。”
吉宁心想。
“在这等着也不是事儿，要是被这帮不由分说就开枪的大兵发现有辆可疑的大巴车停在这，还不得拿迫击炮轰我？”
吉宁垂头丧气，欲发动汽车原路返回。
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如惊雷一般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巨型攻城车撞破了高大坚实的铁皮大门，直冲出来，履带上满是被压成碎末的人肉酱，裹挟着被扯成破布的褐色军装，在肮脏的烂泥路上打滚。
重卡车一般高，坦克一般宽，全金属打造的锤头攻城车上两根巨大的烟囱冒出滚滚黑烟，履带上满是装甲和尖刺，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势无可当，撞破城墙如撞破一张纸一般，城门上“27”的字样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黑色豁口。
攻城车之后，一辆载人装甲车跟着冲了出来，突破了二十七区枪林弹雨的封锁，将本就快要破损成碎片的城门彻底撞下了门框。
攻城车从城门突围而出后很快停了下来，吉宁从大巴车上拿出此前从几个佣兵身上缴获来的步枪，猫着腰跑了过去。
铁索一脚踹飞了被撞得变形的实铁驾驶舱舱门，从攻城车上跳了下来，跟着他跳下来的，是一个穿着十六区军装的女孩，由于体型瘦小的关系，军装外套显得十分肥大。
装甲车停在一旁，挡住了雨点一般飞来的子弹，攻城车上又陆续下来五六个个牧民模样的男女老少，背对着装甲车躲避着子弹。
“为什么要下车？！”瘦女孩问道。
“装甲车可以用，但是攻城车目标太大，速度太慢，开着这玩意儿根本逃不掉。”
“铁索！”
吉宁在草丛中匍匐前进，子弹擦着他的头皮呼啸而过，吉宁朝着铁索的方向大声喊道，“上我的车！大巴车！”
铁索一把揪住吉宁的胳膊，将他拽到了装甲车后，桃枝接过吉宁手中的步枪，朝着对面的十六区佣兵猛烈还击。
“车停在哪了？！”
“就在公路边！”
吉宁伸手指了指数百米外的公路，大巴车还在发动着，隐蔽在荒草中。
铁索点点头，重新招呼众人上了这辆史前巨兽一般的攻城车，朝着公路开去。
“这些人是谁？”吉宁问道。
“说来话长，一会我会把攻城车横挡住大巴车，然后咱们赶紧上车，你来开。”
“去哪？”
“桃枝会给你带路。”
“谁是桃枝？”
“我就是。”
“呃，好吧……不过，大巴车应该会被打成蜂窝。”
“后面那辆装甲车，可以挡子弹。”
“好吧。”
铁索驾驶攻城车快速行进至公路旁，猛地锁死左侧履带，攻城车整体甩尾过来，横在了十六区士兵与大巴车之间，车内惊魂未定的牧民们纷纷登上了停在荒草中的大巴车。
装甲车也跟了上来，停在攻城车一侧，铁索接过了驾驶权，与吉宁相互示意过后，二车相伴着冲向公路，朝着西方向疾驰而去，子弹如雨点一般落在装甲车外壳上，数枚流弹擦过装甲车的外壳，击碎了大巴车上的玻璃。
……
“咱们现在往哪走？”
“我们息凛草原附近没有公路，你顺着78号公路往西开，快到飞蝗山坳的时候往北就行。”
“小姑娘，我这可不是越野车。”
“你只管开，到了地方我们会给你报酬，给你修车，你救了我们的族人，村里肯定会报答你们的。”
“但愿吧，”吉宁苦笑道，“依我看，你们应该是息凛草原的牧民吧，怎么招惹那些佣兵了？怎么就被抓到十六区去了？”
“我们没惹他们，实话告诉你们，十六区一直在与各个割据地的村镇秘密交易，以财物换取“奴隶”，但是，所有进了十六区的“奴隶”再也没有出来过。”
“这些佣兵在买卖人口？”
“算是吧，从前只是征集村镇上的囚犯，每年只会来几次，每次只会带走一两个人，但后来他们要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到一些贫穷的村镇和一些没有什么反抗能力的部落去直接抢人，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把那些人带到哪里去，但我打赌肯定不是去享乐。”
“这个马格努该不会是在搞什么人体实验吧，你说的这种事，我其实也早有耳闻，没错，就因为他们一般带走的都是杀人放火或者小偷小摸的坏人，我才没放在心上。”
“现在马格努不在十六区了，但是他们还在到处抓人，许多外出放牧的牧民连人带牲畜都被他们抓回去了。”
“铁索，你听说过这种事吗？”
吉宁盯着后视镜里闭目养神的铁索，抱怨道：“铁索！你不该一个人进去，不是说好了等我吗？”
“你太慢了。”
“哼，怎么？你成功了？把那个人杀了？”
“没有，他不在十六区。”
“你要杀谁？”桃枝问道。
“剃刀，你认识吗？不是我要杀，是后面那个满下巴胡子的莽夫要杀，”吉宁道，“铁索，干脆以后我就叫你莽夫吧。”
“剃刀现在是二十七分区的区长。”
“是吗？你怎么知道？”
“一个佣兵头目说的，不过，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实话。”
“好吧。”吉宁猛地一打方向盘，躲过了道路上的一颗。
“小心点！”桃枝被甩了个踉跄，抱怨道。
“不好意思，”吉宁尬笑道，“铁索，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呼兰巴勒莫地区多起失踪案吗？”
“记着。”
“我之前觉得可能是袭击你的那些野狼啊爬虫啊之类的干的，现在我不确定了……”
“呼兰巴勒莫也有人失踪？”桃枝问道。
“没错，从六月份开始，已经陆续有几十个人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吉宁干咳了一声，继续说道：
“铁索，你还记得我的那辆越野车吗？那是我十几天前在路边捡的，车主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拖进草丛啃了个血糊邋，就连脸皮都给啃没了，再加上亲眼看见袭击你的那两匹狼，我基本上能断定咱们这儿的失踪是这些畜牲干的，但刚才桃枝也说了，十六区的人也在秘密抓人。”
“她可能是在骗你。”
“我说的都是实话！”桃枝辩解道，“我亲眼看见的！”
“好啦好啦别吵架，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得先调查一下。”
“调查？你以为自己是警察吗？”
“小姑娘，我不是警察，我是间谍，”吉宁指着远处隆起的土丘问道，“从这拐吗？”
“拐！”
吉宁往右打方向盘，大巴车从公路偏出，轧着草皮向着北方无尽的草原开去。
……
天空不知不觉中放亮，太阳却还没有出来，地平线上逐渐出现了环绕的群山，山顶雪白的积雪浮云端，首先沐浴到了日光辉。
“你是猎人吗？”桃枝坐在铁索身边望着窗外的草原，问道。
铁索睁开眼睛，身旁的这个叫做“桃枝”的少女，黑眼圈很重，却看不出一丝疲倦，一双大眼如野猫一般机警。
“不是。”
“哦。”
“你今年多大了？”吉宁问道。
“我吗？我刚过十四岁生日。”
“那你胆子还真不小啊，”吉宁道，“敢一个人进十六区救人，实在是牛逼。”
“其实我也没觉得自己能活过昨晚，只能说运气不错吧，我偷袭了关押镇民的牢房，哦对了，”桃枝从口袋中掏出对讲机，递给铁索，“这是我从那个狱警身上找到的，给你吧。”
铁索接过对讲机。
“你的军装从哪来的？”吉宁问道。
“这个？”桃枝道，“两天前，十六区的人去我们牧区抓人，我杀了一个佣兵，从他身上扒下来的。”
“这么厉害，你爸肯定是猎户吧，他教你的？”
“对啊。”
群山逐渐靠近，数百个白色帐篷如雪球一般坐落在山脚下，无数牛羊马群散落在绵延数公里的山坡上，十几座堡垒一般的的石屋和木屋环绕在外侧，一堵坚固的矮石墙如长城一般横在最前方，石墙的前方，还有无数条类似战壕的沟壑。
吉宁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抵在了自己脑后。
“别动，换作是我就该乖乖听话，要是不想被爆头的话。”
他把眼睛瞥向后视镜，一个满脸胡茬的高大男人正拿着霰弹枪瞄准自己的脑袋。
铁索也受到了同样的对待，只不过瞄准他的有三个人。
“马力大哥，你们这是干什么？”桃枝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的不知所措，站起身欲劝阻拿枪顶着吉宁的男人。
另一个男人拽住桃枝，把她摁回到另一侧的座位上。
“你们不能恩将仇报！”桃枝怒道，“他们救了你们的命！”
“对不住了桃枝，两位兄弟，我们不会恩将仇报，但是为了村子的安全，我不能让你们就这么开进去，好了，现在停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