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319.10.3
七辆运兵车尾随着三辆军用越野车在78号公路上向西疾驰而行。
一个虎背熊腰的高大男人坐在最前一辆军车上,把玩着手中的左轮手枪。
这男人头方耳阔,络腮髭须,留着短寸头,身穿十六区军装,圆檐军帽,脚蹬一双厚底高帮登山靴,目露凶光。
“老大,总司令来的电话。”
一旁的通讯兵朝男人递过来一支连着电线的通话机,男人收起手枪,接过通讯兵手里的电话。
“喂,司令,我是剃刀。”
电话那头响起另一个混浊的男人声音。
“剃刀,二十七怎么回事?”
“昨晚被一伙不明分子偷袭了,我现在正在往回赶。”
“你在哪?”
“现在在78公路上,很快就到。”
“我一直很信任你,老弟,别让我失望,我不想上任没几天老家就没了。”
“您放心,总司令,我一定彻查此事,今晚上就能给您答复。”
……
“剃刀全名火坦·卢克,是火坦兄弟之中的弟弟,自从马格努上任临时总司令,去到首城洛达尔之后,剃刀就被马格努任命为了二十七分区区长。
”
一个黑发银发夹杂的驼背老头把两盘餐食递给了铁栅之后的铁索和吉宁。
老头看起来有六七十岁,被日光烤得紫黑的脸皮上满是沟沟壑壑,铁索和吉宁被押送到这个昏暗潮湿的地牢之后,他自告奋勇给二人递送饭食和饮水。
“谢了老大爷,”吉宁接过餐盘道,“火坦兄弟?我好像听说过,为什么马格努要选剃刀当这个二十七分区的区长?”
老头拉了一条凳子,坐在二人对面,缓缓说道:
“多年来,剃刀一直对马格努忠心耿耿,不论马格努交给他任何任务,他都照做不误,很少出岔子。
”
“您是怎么知道这些事儿的?”
“不瞒你说,我儿子,原来就是十六区的佣兵,但是他不愿意杀人,那些人就给他背上逃兵的罪名,把他扔进了大牢里,幸亏昨天桃枝去二十七分区监狱里大闹了一番,我儿子才侥幸逃出生天,这些东西都是他告诉我的,不过,我也得谢谢你们两个,要不是你们,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儿子了。”
“既然如此,您能不能帮我们跟族长说说情,放我们两个出去嘞。”
“这个……不太好办,不过你们不用太担心,等过几天,这些人冷静下来,自然就会放你们出去,毕竟你们救了他们家里人的命。”
“好吧,”吉宁苦笑道,“你说剃刀是火坦兄弟里的弟弟,那他还有个哥哥喽?
“他哥,火坦·陆珠,跟他完全不是一种人……”老头道,“剃刀虽然心狠手辣,但起码还有点底线,有点良心,不会背叛自己的盟友和亲人,但是陆珠,他简直就是一个魔鬼。”
“怎么说?”
“陆珠和剃刀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据说陆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母,这种人,连马格努都不敢留他在身边,也不敢给他太多兵力,这人习惯了欺上瞒下,诡计多端,为达成目的不择手段,被马格努安排在东部边境戍边去了,不过,他倒是对自己的弟弟剃刀疼爱有加,毕竟剃刀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啦。”
“戍边?在东部禁区?那里全是些树林子,有什么可戍的?”
“咳……咳,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我得走了,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外面的守兵会起疑心的。”
老头站起身,把凳子挪到一边,朝着地牢门口蹒跚而去。
“老大爷,您怎么称呼?”
“叫我莫萨就行。”
……
“我X她妈。”
剃刀远远的看见前方公路上横档着的巨型攻城车,低声怒骂道:“这些狗娘养的佣兵都是干什么吃的?连攻城车都让人家给抢了,怎么没被人一窝端了?!”
“大哥,您说,是不是反抗军干的?”
“最好是,我正看着那帮人不顺眼,前天还在酒馆里杀了我一个班的兵,我这次要把这些蛀虫一次性清扫干净!什么刁反抗军,我看就是一群不知死活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子。”
车队从攻城车前左转,轧着草地,上了二十七分区前的土路。
二十七分区被撞成大窟窿的城门诉说着昨晚的悲惨事件,剃刀不禁感叹,这帮人到底是一群什么货色,能有人想出这一招来,还真是个人才。
出门迎接的连长查德·库莱克急忙命令佣兵挪开挡在残缺城门前的路障和沙袋,车队停在了门口,剃刀从越野车后座上跳了下来,上前一巴掌糊在了连长的脸上。
查德被打翻在地,却不敢吭一声,连忙爬起身,低着头立在剃刀一旁。
“你他妈成天都干些什么?连个北门都守不住?我看你是养尊处优太久了,连看家都不会了,我他妈就是养上一群狗也比你这个狗娘养的强!”
剃刀破口大骂道。
“你两个,”剃刀指着查德身旁的两个警卫员说道,“把他给我缴了枪,押到牢里去,老子回头再跟他算账。”
两个佣兵犹豫了一下,却也不敢违抗命令,便缴了查德的手枪和刀具,押着自己常年服侍的长官朝着监狱的方向走去。
“还等什么?赶紧进去吧。”
剃刀朝着身后的车队大声嚷道。
“把这些该死的刁民都关起来,别让我再看见他们。”
三辆军车开进了城门,其后的七辆运兵车也跟了进去,运兵车除了满载着佣兵之外,还载着剃刀军从北方村镇掳掠来的无辜居民,大多数是比较好控制的妇女和儿童,他们蜷缩在运兵车内,被佣兵拿枪指了一路,最终被锁在了漆黑的牢狱之中。
……
“你们别挡我的路,起开!我有事儿找他们!”
桃枝朝着地牢门口的两个守兵大声吼叫着。
“没有族长的允许,你休想进去!”
“小姑娘,你要是再无理取闹,小心我们不客气哦。”
两个守兵不怀好意地狞笑着,拿手里的长矛对准桃枝。
相貌猥琐的守兵看着面前这个妙龄少女不禁心生歹意,却不敢动手动脚,只因听闻这姑娘居然不费一颗子弹干掉了十六区一整个监狱的狱警而心生畏惧,虽然不知是真是假,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胡乱挥动着手中的长矛以示警告。
……
桃枝虽然出生在息凛草原,却从来不跟牧民们居住在一起,她的父亲松克丹是当地有名的猎户,曾经在北方的猎人基地训练过,尝尝能打来许多奇珍异兽。
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桃枝和父亲一年前在外出捕猎时不知道被什么怪物所袭击,二人被送回村子的时候都已经身负重伤,奄奄一息,松可丹双腿被截肢,足足昏迷了两个月才醒过来,现在成了一个无法下床的残废。
而他的女儿桃枝,身子被撕的七零八碎,虽然四肢没有残缺,浑身的骨折和大块的伤口却让人绝望,连牧区最好的医生见了也只能掉眼泪,无能为力,然而奇迹却发生了。
桃枝昏迷了一夜,迟迟没有咽气,到了第二天早上,她居然奇迹般苏醒了过来,内脏、皮肤和肌肉组织也在以惊人的速度复原,断裂的骨骼和韧带也像是有如机器操作般精准的接了起来,不出七天,桃枝已经能满地乱窜了。
迷信的牧民们都认为是老天爷显了灵,桃枝起死回生乃是上天的旨意,纷纷对桃枝一家送上食物和生活用品,并轮番在桃枝外出打猎时照顾昏迷在床的松克丹。
善良的桃枝不明所以,对曾帮助过她家的牧民心怀感激,常常猎回一些野味报答他们。
令桃枝感到惊讶的,不仅是自己超乎人类的自愈能力,她的肌肉力量和各项感官都出现了大幅度的提升,她比从前跑得更快,跳得更高,连父亲都拉不开的弓箭,她竟能轻松拉开,桃枝利用自己身体的变化,不断磨炼着自身的技艺,仅有十四岁的她,已经成为了息凛草原上最强的猎手。
浑身重伤虽然都已经痊愈,却在桃枝身上留下了无数疤痕,这些疤痕触目惊心,让桃枝心生自卑,她不愿意让其他人看见,也不愿和同龄孩子接触,每天把自己的身体包的严严实实,即使是闷热的酷暑也不愿换上短衣,生怕自己身上的伤疤露出来。
每当桃枝看到自己的身体,都会回想起自己和父亲被怪物袭击的那一天。
那只怪物,像一只巨大的蜈蚣,足有三米多高,从土堆里爆冲出来,一口咬断了松克丹的双腿,为了保护自己的父亲,桃枝提起父亲的马刀像疯了一般在巨蜈蚣脑袋上劈砍,即使身体被其尖利的触手所重伤,桃枝也依然没有停下,最终,她只记得自己被蜈蚣贯穿了肚子,整个提了起来,然后他的父亲,使出浑身力气扎穿了蜈蚣的脑袋,虫血喷溅而出,虫血淋得她浑身都是,虫血渗进了她的伤口,虫血侵入了她的细胞。
桃枝昏死了过去。
……
桃枝碍于族长的情面不便发作,只得怒道:
“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人,早晚会遭报应!”
“哦,是吗,你老哥我这一生放纵不羁,就从来不知道报应为何物,小姑娘,不如你嫁给我做小妾,我可以考虑分一部分福气给你啊。”
“我呸!”
地牢中传来慢吞吞的脚步声,桃枝定睛一看,一个老头憨厚的瘦脸从铁门后显现出来。
“莫萨大爷!”
“嗯?是桃枝啊。”
桃枝上前一把推开两个守兵,好似推开两只气球,上前搀扶从石梯走上来的莫萨。
胖守兵被推了个踉跄,差点摔倒,放在平时,若是有人对他做出如此不敬的行为,他肯定会气急败坏地将对方殴打致死,但这次,他似乎被桃枝的臂力吓到了,居然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
莫萨将桃枝带到自己的帐篷中,给她倒了一杯奶茶。
“莫尔呢?”
“出去了,自从你们救他回来,一刻也没闲着,成天叨念着十六区的人要打回来之类的话,现在正忙着修理南边的防御工事呢。”
“莫萨大爷,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我这把老骨头走路都不利索,能帮你啥忙?”
“您先答应我。”
“好吧,恩人,让我帮你啥忙都行。”
桃枝笑了笑,说道:
“您现在是不是天天给吉宁和铁索送饭?”
“吉宁和铁索?你是说那两个从外头来的娃子?对,我给他们送饭,不过我可不能带你进去,李家兄弟两个在地牢门口看得可严了。”
“不是,我不进去,您把这张纸夹到他们两个吃的烤馍里,送进去就行。”
“好吧,我能看看纸上写的东西不?”
“您看可以,但是千万别让别人看见,实话告诉您,”桃枝凑近莫萨的耳朵说道,“族长已经被收买了,之前咱们牧区的人被抓走,就是他暗中与剃刀的手下串通,才让十六区的人把他们抓走的。”
“啥?”莫萨吃了一惊,“你有什么证据?”
“我昨天晚上亲眼看到他派他的侄子去二十七分区和那些佣兵接头,我听的清清楚楚,绝不会有错。”
莫萨沉默良久,转头问桃枝道:
“你打算怎么办?”
“现在村子里除了您应该没有多少人会相信我,我得先想办法把他们两个从牢里弄出来,铁索虽然救了咱们村里的人,但他也是十六区通缉的重犯,剃刀查明他的去向之后很快会来抓他,就算剃刀抓到铁索,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报复咱们村子,到时候咱们息凛牧区就完蛋了,更何况,铁索对咱们有恩,不能就这样把他拱手送给剃刀那个杀人狂,他一定会折磨死铁索的。”
“我明白了,等莫尔回来,我会请他帮忙,咱们一起把铁索和吉宁放走。”
“嗯。”
……
“城门、弹药库、车库、监狱都有监控,很不走运,我都被拍到了。”铁索道。
“那桃枝呢?她也被拍到了吗?”
“所有人都被拍到了,我们怎么抢的车,怎么炸的弹药库,桃枝袭击监狱,我杀哨兵,都被拍的一清二楚。
”
“你当时为什么没把摄像头毁掉?”
“毁了摄像头也没用,录像会被实时保存,在我发现摄像头之前就已经被录下来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剃刀一定会来,到时候咱们可就完了,这个村子也会遭殃,留在这不是办法,咱们最好想办法越狱,”吉宁站起身,朝着漆黑一片的地牢门口望去。
“昨天那些人拿枪指着咱们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发现?你不是感官敏锐吗,凭你的速度,你大可以在他们开枪之前制服他们。”
“没错,我确实听到了他们在车上的谈话,只是……”
“什么?”
“当时我有一种预感,这个村子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