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已被遮住大半,夜愈发深邃了,纤瘦的香迭兰火光掩映下在纱窗上摇曳生姿。
何渊的思绪已回到手中的令牌上,刘玉豪之事不过是个小插曲,真正值得深思的是林皓。
“这应该就是‘荐令’了吧”,他把玩着那块令牌,静静地盘膝坐下。
以林皓的年纪再加上此等重物,那他的身份也不难揣测,那这块令牌的意思是什么呢?
“志趣相投?惺惺相惜?不对,岂有萍水相逢就送这个的。”想到这他不免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荐令是道试的通行证,想必他也是不会错过的”,他微微抬头,“助力吗,他是,想让我帮他?可是为什么会是我呢。”刚以为自己大致摸清了林皓的想法,随即眉头又紧紧的拧在一起,“看来势必要见一见了”。
他珍重的收好令牌,若有所思的看了熟睡的陈小藻一眼,屏息凝神。
距陈小藻将他救起已有十多天了,直到现在他才能专注于己身,感受着自己灵士五品的境界,他的脑海蹦出诸多疑问。比如,他是谁,为何记得与修炼相关的事却忘了自己来自哪里,《鸿蒙燧道决》又是何来,以及,那些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朦朦胧胧的心有所感。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若想揭开这些问题,唯有自强。”他如是想到。
即使不知《鸿蒙燧道决》的来历,但毋庸置疑,是个正常人都能感觉到它不是凡品。
他彻底静下心来,按照《鸿蒙燧道决》的功法吸纳灵气,运转全身。
灵觉三境,灵徒,灵士,灵师。自灵徒晋升至灵师,包含着灵气的累积和经脉的锤炼拓展。简而言之,灵觉三境即是建上之基。
《鸿蒙燧道决》言,慧启灵觉,入道之基,开脉纳灵,燧种始成。
灵气进入何渊身体的瞬间,一道无形的气场便扩散开来,即便现在正及初春,可澜风城依旧寒风猎猎,而这股气场竟有几分炎热之感,使得房内的温度也似乎高了一点。
造成这种情况的正是《鸿蒙燧道决》高强度的灵气锻炼和深层次的经脉延伸。随着灵气的运转,何渊清晰的感受到一种撕裂贯穿的痛楚,那是触碰了除十二经脉外灵气从未涉及的失落地带。
他紧咬牙关,身躯小幅度抖动着。然而,比经脉撕裂之痛还要严重的是灵气的挤压熔炼。
当所有的灵气都从四肢百骸汇聚于丹田,仅仅只是运行路线的一半罢了。灵气吸纳的速度不见减缓,反倒加快起来。
何渊心中暗暗叫苦,没想到第一次全力修炼就要把自己玩死,这实是闻所未闻。可不断加快的灵气涌入容不得他多想,他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努力维持着灵气的输入。
事实上,灵气汇于丹田锤炼提纯仅仅是运转过程中的大部分,提纯后的灵气仍要起于丹田,游走全身,对经脉进行又一轮践踏,等再次归于丹田,形成所谓的燧种时,修炼方算完成。
此时何渊的经脉内股股凝练的灵气正钻向已是脆弱的经脉,这个过程就好比在伤口上倒酒消毒。
豆大的汗珠不断从他额头滴落,他禁闭双唇,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约摸一个半时辰,漫长的运行周天终于结束了。何渊依然保持着静坐,缓缓引导灵气的吸纳,温养受到创伤的经脉。
他很清楚此次有多危险,有那么一刻他差点就控制不住超负荷的灵气挤压,成为经脉尽废的废物。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提前为自己炼了一副固脉散。但如此高强度的修行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何渊此刻能看见自己内部情况,他就会发现一枚小小的橙红色的灵气结晶悬浮于灵气漩涡中时时闪烁,赫然便是所谓的燧种,这枚小小的燧种将会作为何渊体内灵气的主宰,并不断涤荡体内的杂质。
除此之外,他的境界虽然没有变化,仍停留在灵士五品,但灵气积累和质量却相当可观,大概是相同境界的三到五倍左右,这个变化不能不令他感到可喜。
许久,他忍住自己想要试试实力的冲动,慢慢起身,闻着自己身上的汗臭味哑然失笑,冲了个澡便上了床——当然,他和陈小藻之间是有一道书墙的。
清晨,徐家,眼瞅着接近正月末尾,不少徐家子弟在宽阔的演武场上切磋比试,刻苦修炼。
不远处,一位身着墨绿上衣的年轻女子正从容的走向演武场的高台,柳叶弯眉,琼鼻微翘,大气素净,身后跟着一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小女孩。
旋即场上众人的目光便被吸引过去,待两人站定,为首的女子开口道,“道试在即,家主特命我来为大家加油。是鲤跃龙门亦或折戟沉沙,大家都心中有数,但修行不是只靠天赋,剩下的几个月,我与大家共勉。”
众人望着她清美的容颜,齐齐符合道,“谨听家主教诲。”
当两人的身影从众人视线中消失,还有几个人没回过神来,“我要是能娶家主之女,还去什么道试啊。”,“哎,醒醒,醒醒。人家年纪轻轻就灵士三品了,也不看看你什么德行,简直是痴人说梦”。不乏有类似的话在人群中此起彼伏,但很快,演武场就平静了下来。
徐家一处别院内,刚从演武场回来的二人正坐在小亭中品茗,旁边的水潭里几条金鱼悠闲的划出一丝涟漪,谭边的竹子也稍吐新绿。
年龄较小,一副可爱模样的小女孩托着双腮,说道,“泷月姐,你知道吗?那个刘玉豪被别人欺负了,哈哈哈,笑死我了,没想到他也有这一天。”
徐泷月淡淡应了一声,掀起茶盖,闻了一闻。
女孩见她毫无波动,再次开口道,“姐,你都不想知道怎么回事吗?小时候他还欺负过我呢。”
“好,你说吧,我听着。”说着说着将杯里的水倒掉,拿起茶壶重新倒上。
徐泷烟立马说道,“就前两天,他在千宝坊欺负人的时候,被人拦下了。护卫还被人打了,只能灰头土脸的回家,我想想都觉得好笑,在自家的地盘被打,哈哈哈。”
这时徐泷月已烹好了新茶,纤细的手指端起茶杯,尝了一口。
徐泷烟见她如此反应,也失了大半兴致,拉着徐泷月的衣角说,“姐姐,你就不能笑一笑吗,其他人见你都躲得远远的,好像你会吃人一样。”
望着自己的妹妹,徐泷月放缓语气,轻声说,“有妹妹这么损姐姐的吗,你在这样胡闹,道听途说,我下次就不带你出去玩了。”
徐泷烟手里的衣角抓的更紧了,撒娇道,“我不乱说了,姐姐,放过我这次吧。”
“知错就改,不错,下次就勉强带着你吧”,她用手刮了刮徐泷烟的鼻子,继续道,“这样吧,看这日子,又到了去看二叔的时候,你来不来?”
徐泷烟刚想答应,似乎想到了什么,改口道,“不去了不去了,二叔从小就喜欢捉弄我,我不去。”,“不过,下次你得带着我。”
“好,一言为定。”徐泷月勾着妹妹的手指说道。
城北一个偏僻的树林里,何渊起了个大早赶到这,迫不及待想试试自己昨晚的成果。
他轰然出拳,灵气汇集于手臂,掀起的气劲在三丈开外的一棵大树上留下一个凹痕。他瞅了瞅自己的拳头,约摸力量大概是之前的三倍。
随即,他轻轻一跃,便纵身跳到了三米高的树上。接着,他又测试了一下自己的速度,大略也是之前的三倍,此时,他才感到满意。
最后,他开始演练自己记忆中的灵技,所谓灵技,即灵气的运用方式,战斗中的对敌技巧。
想到这,他的眼里又掠过一丝黯然,但转瞬即逝,眼中充满了坚定。
游龙步,凡阶中品身法灵技,对应灵士境,五丈之内,身若游龙,非身法高明者难以接近。
崩山拳,凡阶中品拳法灵技,对应灵士境,出拳势大力沉,内含崩山劲,如山岳崩摧。
当然,他的记忆中还有更多的灵技,只不过这两套是他最熟悉最常练的灵技。本来他就浸淫此道有些时日,直至燧种修成,他发自己不仅灵气纯度提高了,对于灵气的控制能力也增强了。因此,这两套灵技今日在他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臻至圆满。
等他彻底演练结束,太阳已于中天高悬,他擦去额头的汗珠,不疾不徐的往福春堂赶去。
陈小藻一觉醒来,发现何渊已不见踪迹,桌上还留着热乎的粥和包子,她会心一笑,吃过饭便往楼下走去。
她和药堂里的伙计打着招呼,刚刚下楼,便看见一个身穿墨绿色上衣的女子迎面而来,堂里伙计很是恭敬的叫道,“小姐好”。
随后,徐寒从后院出来,满脸笑容的看着那女子,两人并肩走进了后院,正好和陈小藻擦肩而过。
她走到一个伙计身边,问道,“李富贵,这人是谁啊。”
李富贵立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小点声,那是徐家大小姐,别冒犯了。”
她“哦”了一声,盯着二人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