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何武不知道秦琦已经永远不会回来了,他现在正疲于应付罗羊镇中秦府的管家。
“张镖头,小少爷可是派过人通知过府上,会跟随商队与我们回合的。”
罗羊镇最好的客栈中,坐在张何武对面的中年人淡淡地说道。此人外貌上并不比张何武大多少,但身为气海境修士,延命百载,他的岁数可是张何武两倍有余,张何武不敢怠慢。
张何武头大如斗,面色僵硬道:“唐管家,这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与你讲得清清楚楚,认证物证也俱在,你现在就是把我吊起来抽,我也没法再说出个所以然来了啊!”
相貌平平的唐管家神色凝重。他与张何武相处时日不短,知晓他的秉性,自是知道他不会在这上面说谎。但他同样也知道虽然那秦琦小少爷纨绔至极,但向来言出必行,当日曾派人知会他在集合,但商队都到了,他还没到,更没有再派人另作通知,这就很诡异了。
思量许久,唐管家才挤出勉强的笑容。
“张镖头,此事是我关心则乱了,想来在这凌州也没有人敢动我家小少爷。可能是小少爷又不知到哪里喝酒喝到不省人事,忘记通告,我就在这里继续等他吧。有劳张镖头不辞辛苦前来解惑了,这些银子就当赔罪……”
说着就从袖口处掏出一张千两银票,放在桌子上。
张何武百般推辞,竟是唐管家推诿不过,又将银票收了起来。在客栈门口送别张何武后,他在自己的屋子中,面色凝重地看着木窗。
“唉,做好最坏的打算吧……老爷早就提醒过,多行不义必自毙,若真身死异处,也怪不得别人了……也不知为何老爷那么刚正不阿,会生出如此儿子……”
唐管家面露苦涩,颓然摇头。
聂白自然不知道张何武与唐管家的烦恼,他正倒卖完从贺州带来的物件,再度跟随商队踏上前往观星镇的路途。这一路上虽然听说很多弃州灾民为祸凌州,但真正碰到的却只有两三次,还都是没有太多实力的那种。镖行轻易击退进犯之人,聂白也轻轻松松地拿到一百五十两的酬劳。
“那张镖头,小子这就走了,咱们有缘再见了!”
聂白面带微笑,朝张何武行了一礼,就要离去。
“等一下!”
张何武突然叫住聂白。
“不知镖头还有何指教?”
聂白面带微笑,平静地看着欲言又止的张何武。
“没什么事,就是希望你要好生修炼,若真想来我镖行,老夫第一个欢迎你!”
片刻后,张何武挤出些许微笑,说道。
“小子铭记!”
待聂白离去,坐在屋内的张何武神色复杂地看着聂白的背影。
“若真是你做的,也算是为民除害吧……”
张何武已得知秦琦失踪的事情,他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白天秦琦一副吃定聂白的样子,到了晚上就失踪了,这肯定与聂白有关系。但聂白不说,他又怎么好开口呢?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越发看中聂白,若非感到聂白前途不可限量,他早就不顾架子,用尽办法将聂白留在镖行中了。更何况,失踪的还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公子哥,人们只会庆祝,而非感到惋惜……
观星镇因靠在观星山山脚下而得名,而观星山又因于此处扎根的观星宗而得名。聂白三人一狐,有说有笑,就已经走到观星镇边缘,眼前的五里路,就是聂白一行人此次最后的路程,两个月的要求,聂白也在截止日期前三天将巧儿送到。
看到远处隐隐约约的山门,聂白深吸一口气,感慨万分。
“如何,巧儿,你聂哥哥厉害不,说把你送到,就送到了!”
聂白抬头,看着头上一脸怅然若失的巧儿。
“巧儿舍不得聂哥哥,还有冯姐姐,还有团子……”
紧紧抱着聂白模样的布娃娃,巧儿大眼睛中泪水在不断打转。
“喂喂,不是说好不哭的嘛,巧儿很坚强的不是么?咱也说好了,我每年五月一号都会来见你,你可千万别哭鼻子啊!”
聂白对哄人这方面最不拿手,当年就因为不会哄人,被同学开玩笑说以后千万不能给重症病人做手术。
倒是冯琇莹,三言两语间,便安抚住巧儿,让聂白深感佩服。
望着眼前大山,聂白心想在这里生活怕不是有诸多不便,会不会苦了巧儿。仰望着那高耸入云的最高峰,聂白暗自猜测那山峰怕不是有三四千米高,难怪号称观星呢。
几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路上,有说有笑。
“啪!”
一道清晰的响指声在聂白耳边响起。
路上的行人全都停下手头上的事情,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但聂白知道时间并没有静止,因为这些人都转过头,不约而同地看向自己。
三人一狐被这一景象吓了一跳!前一秒还热热闹闹的小路,竟瞬间变成如此死一样的寂静……
冯琇莹双手持着月刃,警惕地看向四周,聂白也沉着脸,黑雾翻腾间凝冥已持在手中,团子更是紧紧挨着聂白,眼中却满是惊骇。巧儿则是被吓懵了,呆呆地看着四周诡异的奇景。
“聂白!这些人都是元婴修士!元婴修士!”
团子不知所措的声音在聂白脑中炸响,聂白脑海嗡嗡作响,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元婴是什么修为?赵虎告诉他,当今四大宗门掌门、三国的皇帝,也不过元婴修为!而现在,这满大街都是元婴修士,且都一齐看向他……
不是说两个月么!这不是还没到两个月么?为何会遇到如此恐怖的事情?
聂白疯狂思索着,却想不出倒是什么道理,让如此多的元婴修士在这里堵着自己?环视四周,聂白紧握着凝冥的双手都发白了……
“好了,都退下吧!看看把人家都吓成什么样子了,真是的!”
平淡而略显沙哑的声音蓦然响起。
只见聂白周围所有元婴修士,都急速向两面离去。没有一个弹指的时间,这条小路已空空荡荡。
聂白神色呆滞地看着他面前一丈处站着的两人,一个弹指,一句话,让如此众多溟国帝皇般存在的家伙乖乖听命,何其恐怖?
忽然感到身上一轻,聂白抬头,头上哪里还有巧儿的影子?
“琇莹,巧儿……”
聂白连忙求助冯琇莹,向右一转头,却发现冯琇莹不知何时也悄然无影。
“团子!”
赶忙看向脚下,发现团子仍旧在,只是在色色发抖着,连他的话都没有回。
“都说了没必要弄如此排场,看给人家小娃娃吓得!”
聂白身前,一名身着黑衣,面色阴翳,脸上长着鹰钩鼻的老者对另一名老者抱怨道。
“嘿嘿,就是感觉好玩嘛!没想到现在的小娃娃这么不禁吓……”
被面色阴翳的老者这么一说,一身白袍,微胖,脸上却长着酒糟鼻的老者尴尬地挠着头。
“不,不知两位前辈,找小子何事?”
聂白在一旁硬着头皮,朝两名老者行礼,道。
“唔,心性倒是不错,这一会儿就缓过来了!”
酒糟鼻老者见聂白行礼,嘿嘿笑道,却让身旁黑衣老者冷哼一声。
“老朽无算子。”
“夜煞。”
两名老者极为简单地自我介绍,让聂白一时摸不到头脑。
“小子聂白,不知两位前辈找小子何事?”
“啊?谁说找你了?我找我徒弟啊!”
穿白袍的无算子一愣,脱口而出。
啊?谁是你弟子?
聂白也愣住了。
“两位前辈是说,我方才背上的……”
“别吵!我正跟我徒弟说话呢!”
着黑衣的夜煞粗暴地打断了聂白的话。
啊?我可没见你跟谁说话啊?
这话聂白只敢在心底说,见两人心思没放在自己身上,索性抱着团子,安抚起它。
“瞧你这点出息,一堆元婴修士就把你吓成这样?”
聂白恨铁不成钢地说着——在脑内说着,手则是抚摸着仍旧颤抖的团子。
“你没被吓到?你的手现在还在抖着呢!”
“我这不是吓到,这是激动!激动,懂不?”
用和团子吵架来打发时间,无视前面两名带给他莫大压力的老者,聂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疯了。
“你叫聂白是吧?”
无算子突然开口,淡淡看着聂白。
啊?
聂白赶忙放下团子。
“正是!”
“老朽要找的弟子就是你刚才背着的小娃娃,而老朽旁边这个一副谁都欠他钱的家伙,弟子是你身边的那个女娃娃。”
“可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老道人的事吧?他跟我说了,你把巧儿送到我这里,就已经表明她性命无忧了!那叫琇莹的小娃娃同样如此……”
此事和自己的计划出入极大,但王宝柱也没说是送到观星宗内,更何况这无算子也知道那老道人的事情,这就说明自己好像已经完成任务了。
没等聂白开口,无算子接着道:“能救下,并将如此资质的弟子送到老朽门下,老朽很感谢你啊!你既然是武修,用的是棍子,那老朽就送你一篇棍法吧!全当是酬劳了!不过记住,这棍法你可不能外传,到死都不行!”
说着,无算子手一抬,一本书便从袖口飘出,直至聂白身前。聂白接住,见上面白纸黑字,书《云棍》二字。
“哼!”
夜煞见无算子送给聂白一篇武技,冷哼一声,亦从袖口掏出一本,直接丢到聂白脚下。
聂白弯腰去捡,见上面书《后闻步》三字。
“好了,老朽也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聊天了!观星宗那边我已经跟他们掌门说了,你可以直接去观星宗,当个入门弟子。”
“不知能否让小子再见一下巧儿和琇莹?”
念白赶忙问道。
“哼,十环阵第五环留名再说,若是到死连十环阵都不知道,那就到死就不用见了!走,老不死的!”
夜煞面露不屑,不耐烦的说道。
“嘿嘿,既然夜煞这标准,我也就这标准了,你要加油啊,小伙子!”
与冷着脸的夜煞不同,无算子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拍了拍聂白肩膀。念白一个眨眼,两人消失无影。
这……算什么事啊?
聂白环顾四周,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巧儿和冯琇莹突然多了这么两位厉害的师父,日后修为一定不会低了。自己得了两篇武技,还是这么厉害的人给的,绝对不弱,也算是自己好不容易熬到的机缘了,但……
心里怎么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哒、哒、哒、哒、哒……”
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踮着脚,聂白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好了。
“不就是什么什么阵么?早晚的事情,哼……”
半柱香后,本想着回到林州山洞的聂白下定决心,朝观星宗处走去。
“走,团子!咱从现在开始,也是正经儿修士了!今天的场子,早晚要找回来!”
招呼着团子,聂白朝观星山山门走去。
既然赵叔让我看一看这世界之大,那就看一看吧!就是不知这代价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