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红莲终于把事情整清楚弄明白的时候,天边也泛起了鱼肚白。
退休老御医秦大夫如苏雅博所言,带着准备好的药材再次踏进了小王爷房间。
虽然药物能够暂时压制小王爷身上的毒,但情况并不乐观,用了药后的李炽依然昏迷不醒,回京一事已经刻不容缓。
苏家的人和小王爷带的为数不多的侍从都去为他们的离开做准备了,白红莲静静地坐在小王爷的床沿上,看着如今脸色苍白的人,心里五味杂陈。
昏迷了的李炽,没有了平时的雅痞,五官如雕如刻,更让人觉得他该是个靠得住的男人。其实……事实也是如此的吧,白红莲轻咬记下唇,一个用性命保护了自己的男人,的确是个靠得住的男人啊。虽然这个观点和自己脑海中对他的认知实在大相径庭得离谱,但仔细回想起来,这一路南下的行程上,自己其实一直是被照顾的那一个吧,小王爷啊小王爷,究竟那一面才是真实的你?而我竟开始怀念起被你照顾着的日子,这又是为什么呢?
没有人可以解答白红莲无声的疑惑,而她最终也只是轻叹了一声,悄悄离开了房间。
这京城虽然必须立马赶回去,但……这回京的路却并没有来时的那么容易走。
敌在暗,我在明。杀手的出现就表示敌人已经开始有所行动,证据想夺,口也想灭,回京的路说长不长,说短肯定也不短,一路上的明枪暗箭还指不定得有多少,想要带着证据外加一个伤员平安回京,这着实是个艰巨的任务。
而白媒婆却在真正了解任务的难度系数之前豪迈地揽了下来,事儿既然已经揽了,那总得硬着头皮办吧。暂且忽略昏迷中的小王爷,苏家小夫妻外加白媒婆接着又是在小偏厅里好一阵合计,最终定下了一个险中求胜的方法。
小王爷的江南行属于“微服私访”性质的,一路下来并没有朝廷方面的人知道他的行踪。至于敌人是如何知道的,想必中间肯定涉及到了许多不正当途径。但既然敌人已经知道了他的行踪,那苏府必然也已经不是个安全的地方,离开是必须的,但如何离开却也是很有学问的。
天光大亮的时候,一辆马车摇摇晃晃从苏府的后门驶离,隐藏在角落的眼睛看到离开的马车,一个示意便有人悄悄跟上了马车。
一炷香之后,苏府正门,还是一辆马车,缓慢驶离,同样的,暗中隐现一人悄悄跟上了马车。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又一辆马车离开,又一个暗影跟踪。
一炷又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直到日正当中,苏城人声鼎沸,喧闹如昔的时候,四个衣着朴素的人不疾不徐从苏府的边门而出,走到市口买了辆前往京城的马车。
这四个人,一个是刚刚苏醒不久的小王爷,一个是重任在肩的小红娘,一个是照顾伤员的退休老御医,还有一个是从京城便一路跟来的贴身小厮小锦。
没错,所有的马车都只是障眼法,虽然不能够彻底解决藏在暗处的敌人,但故布个疑阵,欲盖个弥彰,迷惑个敌人,拖延个时间的目的还是可以达到的,虽然不知道这样的方法可以支撑多久,但多一分时间便多一分机会,现在是跟时间较劲儿的时候!
而在苏府之内,黎乐冰第一次主动握上她该称之为夫君的人的手,他们……也有他们必须要做的事情。
南镇本是个小地方,但因为坐落在通往泉城的必经之路上,小小的镇子每天倒也车水马龙,热热闹闹。日渐西斜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南镇最大的客栈门口,驾车的小厮利落从马车上跳下,向着迎来的店小二说了几句话,店小二便引着马车从客栈的偏门直接把马车驾了进去。
进了门后是一个清净独立的小院,马车在院里停下之后,从车里下来一个妙龄女子,衣着虽然普通,但身上却透着一股并不平凡的气质。女子从怀里掏出银子让店小二送些吃食过来打发了他,又嘱咐了小厮几句让他从马车里搬了些东西下来,而后自己又回身钻进马车里头将一个脸色苍白,身体虚弱的青年扶进了正中间的厢房,尾随在他们后面的是一个背着药箱的老者。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白红莲站在暮色下的小院里,幽幽叹息,从苏城出来将近半月,一路上走得那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仅如此,这速度还得尽可能地快,谁知道哪天那些杀手发现追的目标不对劲儿然后掉头回来追他们,这一马车的老弱妇孺加伤员,要真给杀手找着了,恐怕也就束手就擒的份儿了。
累,很累,身心俱疲。但是……她还有未完成地事情,未保护好的人,所以……
攥了攥拳头给自己鼓了鼓劲儿,白媒婆重又打起精神,大踏步地走进身后的厢房。
厢房里头,秦大夫正站在床边给小王爷换药,李炽背上的刀伤虽然不重,但是受伤之后就一直在马车上颠沛流离,根本没有好好静养的机会,所以到现在也没有好利索。换了药把了脉,秦大夫又叮嘱了几句便带着小锦下去煎药了。
白红莲走到床边坐下,看着软软躺在床上的小王爷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赶路兼逃命的这半个月时间,虽然每天可以说是形影不离,而且白红莲的晕车居然也奇迹般地不药而愈了,但一个病弱,一个忧心,还没好好说过什么话。其实白红莲觉得自打认识小王爷之后,两人就从来没怎么正正经经地说过话儿,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小王爷在挑战她的忍耐力,突然之间小王爷变得安安静静地,她倒开始不习惯了。
小王爷虽然病弱,但有句话说得好,江山易改难移,挑衅白红莲是他的乐趣啊,这乐趣不能因为受了点伤就放弃呀。痞气不改的小王爷轻笑出声,三分戏谑地看着白红莲道:“怎么,这么看着本王是突然对本王心生爱慕了?”
本来吧,白红娘眼看着现在小王爷好歹是个病患,联系他受伤的原因还和自己有关,琢磨着以后就不跟他针锋相对了,可这小王爷一开口吧,就让她把什么心平气和全给忘了,条件反射就出口顶了回去:“就王爷您现在这尊荣,您还真好意思这么问呐。”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无声地笑了,这一笑吧气氛就好了,气氛好了呢话就容易说开了。
“我的事苏雅博都跟你说了?”小王爷难得开始正经说话。
白红莲点点头:“嗯。”
“知道这些对你没好处。”小王爷生平第一次认真奉劝他人。
“晚了,已经知道了。”虽然直接,但白红莲说的是事实。
小王爷失笑,这样的事情若放到其他女子身上,恐怕不止是哭哭啼啼这么简单了,她倒好,不仅欣然接受了这样的事实,还挑了一条可能送命的路给自己走,小王爷也不禁真心钦佩赞扬:“你果然有趣。只不过……你不怕我杀你了灭口?”
“你先留着命回京城再说吧。”嘴里虽然说得敷衍,但白红莲知道李炽说得也是事实,毕竟她知道了一些她不该知道的东西。
“谢谢。”片刻的沉默后却是两人异口同声地开腔。
又一次默契的无声相笑,但彼此心里都清楚对方的道谢是为了什么。
最后还是白红莲觉得用这样的方式跟小王爷说话实在别扭,撇了撇嘴抱怨道:“遇上你之后我怎么就好像没碰上过什么好事儿,所以啊,你可要快点儿好起来然后让我把你的终身大事给办了,然后让皇上赐我个御笔金匾,外加大大的媒人红包给我当补偿。”
“那多麻烦,不如你直接嫁给我做王妃,本王包你一辈子荣华富贵。”病中的小王爷有点有气无力,话也有点儿半真半假。
白红莲先是一愣,接着心跳明显慢了半拍,但马上又恢复了正常,这小王爷经常口没遮拦,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也没几句正经的,刚才的话,她也权当是李炽的玩笑话,斜了眼半躺在床上的人,调笑道:“多谢王爷青睐,给你做王妃啊,我怕自己会被你气得短几年命,您的荣华富贵啊,小女子无福消受。”
“可惜可惜,本王第一次求亲竟被这样拒绝,实在有损颜面,有损颜面。”小王爷显得相当失望。
“民女知罪,还请王爷大人大量,饶了民女啊。”白红莲好脾气地附和。
正当俩人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时,小二标准的送菜吆喝从院里传了进来。白红莲示意了一下便向外间走去。
看着佳人远去的背影,小王爷淡淡一笑,突然觉得心里面冒出了一点点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