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识过小王爷与众不同的时间观念,第二天早上,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两个时辰的时候,白红莲便已经坐在了小王爷的府邸喝茶了。
一如上次,等待小王爷起床是一件极其需要耐心的工作,只是这次白红莲没有和管家尴尬对笑,而是自顾自确认着等下的约会活动。
坐落在城西清华山上的观音庙本来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庙,但是自从主持和尚不知从哪里请来了一座白玉观音之后,观音庙的香火开始旺盛,香油钱也开始源源不断,没几年功夫,城西观音庙已经成为了京城几大经典游览胜地之一。自从观音庙由小庙变成了大庙之后,清华山也顺势热闹了起来,什么许愿树、姻缘石、观音湖……这些几乎一夜之间蹦出来的“神物胜地”,现如今都成了百姓顶礼膜拜或必游之地,也幸好清华山上的风景尚算秀丽,时常上来参拜参拜,也有放松心情的作用。
白红莲滔滔不绝地给坐在马车上昏昏欲睡的小王爷讲述着准备好的行程,拜佛上香、扁舟游湖,这些都是促成男女姻缘的必备套路,虽然老土,但却百试不爽。
马车稳稳地停下之后,白红莲看着坐在对面的小王爷,虽然一身华衣美服,但嘴角晶莹的口水却掩盖不了他完全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事实。白红莲重重叹了口气,自己刚才的一番话,想必小王爷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罢了,早知他就是如此一个人了,只是……作为一个有道德的媒婆,要把林家小姐这样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孩许给这么一个吊儿郎当的人,真的好吗?
惆怅只在心里划过一下下便被白红莲摇头否决了,不管是万两媒金还是圣意托媒,她都已经没有考虑好或者不好的余地了。
瞄准小王爷的白靴重重地踩下一脚,忍过小王爷呼痛的惨叫和惊醒后的乱语,白红莲不冷不热对着小王爷道:“王爷,林尚书的府邸已经到了,准备下车接美人吧。”
当李炽回过神来的时候,白红莲已经径自下了马车,留给自己一片尤自晃动的车帘,揉两下睡眼,擦了擦口水,小王爷还不忘整理自己衣容的自觉。
摆弄妥当走下马车,李炽便看见仍旧一身绯衣的白红莲已经站在林府的门口和尚书林君贤讲着话。撇了下嘴角,李炽向着两人走去,轻咳一声打断两人的对话。林君贤见是小王爷李炽,恭敬地行过礼之后便是一阵没有营养的寒暄。
幸好没说几句话,小丫鬟的声音引去了众人的关注:“老爷,小姐来了。”
循声看去,一个水灵灵的人儿正施施然地向着门口走来。不同于丹青里一身水色衣衫给人的清新,今天的林小姐穿的是一身粉色的长裙,薄纱曳地,青丝如瀑,更显美人娇俏。
白红莲自认阅美无数,从丹青里也早已知道这林小姐是个倾城绝色,但此时见到真人还是不免被惊艳了一把。十六岁的妙龄年华,吹弹可破的肌肤,盈水娇羞的美瞳……同样身为女子,相形见拙的自卑让白红莲小小愤世嫉俗了一下,但随即便又生出无比的庆幸,林秀如的国色天香,只要是男人,恐怕没有几个是能够抵挡的,更何况是出了名无所作为的十六王爷呢?扭头瞟一眼身旁的小王爷,双眸放光,嘴角含笑,不正是标准的色狼表情吗?
哼哼,管你是十六王爷还是纨绔子弟,见了美女还不都是一个德行,等着给我白红莲奉上万两媒金吧!
行程如白红莲所设想的那样顺利进行,虽然小王爷在白红莲心目中的形象与不学无术的无赖是同一个等级的,但好歹小王爷从小是接受着皇家教育长大的,对着美女林小姐怜香惜玉的风度还是颇让白红莲满意的,唯一的瑕疵应该算是林小姐的……害羞,是的,白红莲自动将小王爷说十句而林小姐答一句的情况归纳为大家闺秀的……害羞,事情在向着她所期望的发展,她又怎么可以将林小姐的寡言解读成沉默,将她的羞涩矜持解读成忧郁无神呢?虽然事实的真相更接近于林家小姐对这次的见面兴致缺缺,可是白红莲选择性地屏蔽掉了那个让她无法接受的可能性,即使林小姐有一百个不愿意,她也已经无暇顾及。
白媒婆牙咬忍受着良心的谴责,继续向两个当事者做着相互推销的工作。
而观音庙也终于在白红莲的不断自我谴责和小王爷的侃侃而谈中到达了。任由小王爷勤快地陪同美女小姐拜佛,白红莲靠着观音庙门口的大树,摇了两下媒婆必备的葵扇,将方才马车里的压抑化成长长的一口气,吐出。此刻的小王爷正围在林小姐的周围大献殷勤,脸上乐得好比向日葵,哪是对着自己时那副欠扁的样子可比,美人的力量到底是不同的啊。白红莲为自己小悲哀了一下之后立即想起闪着金光的御题匾额,果然啊,她还是比较适合抓得住的东西吧。
拜完佛之后的固定行程是半山腰的观音湖,湖泊不大,成名也全拜观音庙所赐,但对媒婆来说它却有个好处——由于湖泊面积有限,游湖提供的小舟只供两人乘坐,这样就理所当然给一些男男女女提供了一个光明正大卿卿我我的借口。作为一个有经验的媒婆,白红莲又怎会放过这样一个好机会呢?
租了小扁舟,想好了小说辞,正等林小姐点头同意,然后好将王爷小姐顺利送上小游船之时,白红莲最担心的意料之外——发生了。
这天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游湖的人不多也不少,虽然美女加帅哥的搭配比较吸引人的眼光,但绝对不会高调到值得一个身材中等、面目一般、书生模样的男子高喊着“秀如”,然后箭矢一般向着林小姐冲去。
事情发生的突然,白红莲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愣在了当场。当然,作为更加娇弱的林小姐,此时更是脸色苍白、呆若木鸡,一动不动呆立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男子冲向自己却不知所措。
他人的无措往往就是凸显主角英勇的时刻。于是乎,作为主角的小王爷李炽怎么可以不在这个时候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
只见小王爷一个箭步站到了林小姐的面前,然后又一个大踏步迎向了快速冲刺的男子,宽大的袖袍一挥,不明男子便远远地摔了出去。
一切的发生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但已经足够他人恢复反应。第一个是随行的侍卫,为了低调,李炽只带了一个随行的侍卫,此刻正将摔出去的男子压在地上;第二个是媒婆白红莲,安抚好吓坏的林小姐后交给了第三个反应过来的小丫鬟。
男子的高呼依然在继续,叫得最多的依然是林小姐的闺名,然后还夹杂了几句“我不能没有你”、“你不要离开我”之类的肉麻话。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媒婆,白红莲当然已经从男子的只言片语中判断出了他的身份,当然也想好了相应的对策,低声问了林秀如一句认不认得这个男子,林小姐怯生生地看了眼远处的男子后白着脸直摇头。没有再多问其他的,林秀如的回答已经足够给白红莲理由迅速解决这件事情。
快步走到李炽身边,低声道:“林小姐受惊过度,劳烦王爷将小姐速速送回尚书府。至于那个人,借王爷侍卫一用,我来解决他。”
对于白红莲的提议,李炽没有立即表态,高深莫测看了眼站在身旁恢复从容的女子,撇嘴扯出一个一闪即逝的笑容后悠然答了声“好”。
载着王爷小姐的马车迅速驶上了回京方向的道路,小王爷撩起车帘回头看向站在稀疏游人中的一抹绯红,若有所思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