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龙峰崆峒洞在安阳县西,距离此地大约一百公里。毒龙峰起源南阳境内的莲花山脉,地理位置上还属于南阳帝国。
“姑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在安阳停留吗?”
客栈老板问得更加小心。
她当然有要紧的事,安阳是暂时性的休息地。不过十二夜并不想对客栈老板说得太多,他的神态和问话也引起十二夜的注意。
“安阳发生了什么事?”
她直截了当地问。
不提防十二夜问得直接,客栈老板愣了一会才回答:“姑娘是外地人,还是不要知道得好。如果没有紧要事,我劝姑娘还是马上离开安阳。”
就算没有要紧的事,客栈老板欲言又止,一脸慌张失措的表情也勾起十二夜寻根究底的好奇心。
“跟惨死的女孩们有关吗?”
十二夜俯前身子,她压低声音。
客栈老板的脸色刷地变白。他左右环顾,见来往的住客并没有留意他们的交谈。松了一口气的客栈老板又开始劝说十二夜趁天未黑之前赶紧离开安阳。
“这里打尖住店的单身女子不少,为什么不见你劝说其他的人?”
尖锐的问话让客栈老板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有点着急。生意人难道会把送上门的钱财往外推吗?他不过是好心,不忍心看者这位出类拔萃的姑娘无辜被害。
“说。”
十二夜扬眉。
出众的容貌,喜怒无常如暴风狂傲不驯的性情。紫色的瞳孔闪过一抹流光。
客栈老板心一凌,他垂首恭敬道:“今天早上发现的女子尸体是第六个了。她们和您一样,都拥有一双紫瞳。”
只不过她们眼睛加起来,都不如他面前的这一双。美丽得令人恨不得据为己有。更让客栈老板心惊的是,一对上十二夜的瞳孔,他便不自觉地说出隐藏在心底的实话。
第六个?紫瞳?十二夜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
“尸体在哪里?”
“安阳县衙。”
客栈老板老实地回答。
“给我一间上房。”
有意思。十二夜放下银子,不理睬额上滴落冷汗的客栈老板径自上楼。
另一边的楼梯口,隐身柱子后面的颀长身影因十二夜脸上摆明插手此事的表情露出了担忧和不安。
这双美丽的紫色眼睛,他不想再看见令他心痛的执意了啊。
好不容易等到不情愿还企图说服她的客栈老板离开客房,十二夜随手将包裹丢在桌上,往后倒入床铺。
安阳,她来了。
这里,会成为她彻底心碎的地方吗?
以前的安阳府,如今的安阳县衙,位于安阳最中心的街道上,一棵茂盛的榕树下。榕树的树荫,几乎涵盖了整座县衙。放置尸体的地方,就在县衙后面的仵作房。
接连六天,六具命案。惨死的女子都不是安阳本地的人,其中一个还是南阳刑部尚书出嫁东殇国的千金。抵达安阳的当晚,尚书千金在众目睽睽之下失踪。第二天清早,她被发现死在护城河的城墙下。
娇小的身躯不知为何膨胀了一倍,血尽而亡。她的周围,是大片大片的血迹,黑色的血迹。
震惊过度的刑部尚书,给安阳县下了一个月破案的死命令。破不了案,安阳县令提头来见他。
现任的安阳县令是一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得过且过者,只等着下月任期满了之后能够调动到一个相对捞得到油水的县衙,哪里想得到在最后一个月里出了连朝廷都惊动的命案,当时就晕了过去。报上来五起血案,安阳县令就晕了五次。第六个死去的女子竟然是刑部尚书的出嫁千金,安阳县令听完下属的汇报后直接奔到后堂吊了脖子。
上头派下的新县令还没有到任,无主的县衙乱乱哄哄。安阳县里更是一片惶惑。
南阳帝治国三十年,百姓的日子虽然不能完全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还是经常有的。安阳作为战场已是十几年前的事,在南阳帝铁血律令下,安阳的治安环境还是很不错的。这也是吊了脖子的安阳县令能够安稳做足十年的原因。
从不知该如何着手查案你说一套我说一套的县衙捕快不着边际中找不到问题的解答,十二夜直接来到仵作房。
仵作房的门半敞着。仅有的一扇窗口也关上了。
十二夜翻转手腕,射出的银色光芒轻巧地打在门上,就仿佛是一阵风把门打开。
房里没有人。
一字排开五具蒙着白布的尸体。
十二夜又等了一会儿,才从榕树上翻入仵作房,顺手带上了门。
门被掩上,室内一下子变黑,阴森了起来。
点上携带的火折子,十二夜打量这间简陋的仵作房。多年闲置的房间,蜘蛛网遍布。搁置尸体的木板桌,满是灰尘。看得出来,县衙的捕快们只是单纯地把尸体放在这里,恐怕连简单的检查都没有。
五具尸体。还有一具在哪里?
将柱上的油灯点亮,十二夜才发现其中一具尸体被丢在了墙角。
仵作房里只有五张木板桌,多出了一具也只能委屈这个苦命冤屈的女孩了。
十二夜掀开其中一块遮尸布,一双死鱼般突出的瞳孔直直地对着她。
因为失去了生命的色彩,紫色的瞳孔变成死灰色。空洞的瞳孔,十二夜还看得见女孩残留的惊恐。
和尚书千金一样,女孩的躯体比原先大了一倍。手、脚和躯干扭曲成令人不可思议的弯度。
五具尸体,同样的死状。
杀人者,必有杀人的理由。
杀她们的理由是什么,而且还用了如此残忍的手段?
除了一双紫眸,她们没有任何的相同之处。身份从千金小姐到风尘女子都有。谋财,不成立。为色,六名女子都没有遭到奸辱。
那么,她们就是因为同一个原因。一双紫色的瞳孔。
十二夜慢慢地给女孩盖回遮尸布。
难道说,她们,都是她的替代品。
谁要杀了她?
当然不会是轩然和倾城。如果要杀她,几年前就动手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排除了最有可能的嫌疑,十二夜还真想不出会有谁要她的命。从误杀每一位来到安阳的紫眸女人看,十二夜敢断定对方连她的面目也没有见过。
素未谋面,却下狠手。
遮盖墙角女尸的白布似乎动了动。
十二夜敏感地闪到柱子后面,借助微弱的灯光密切地注视着女尸。
遮住脸孔的白布突然掉下,露出的死灰色鱼眼死死地盯着前方。女尸的嘴巴慢慢地张开。一缕黑色的雾气从口中喷出。
没等十二夜辨析出那是什么,盘旋女尸上空的黑雾打了个转,疾如闪电地朝她袭来。比黑雾速度更快的是十二夜手中射出的银色光芒。黑雾被银色的光波钉在油灯的下方。
从小到大,十二夜见过的蛊虫不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比黑雾更丑陋的蛊虫。跟它相比,段捻音饲养的蓝眼简直可以说是绝代的佳人。
钉在柱子上的黑色蛊虫扇动薄如雾气的翅膀,三瓣嘴里不停地发出断肠人般的凄泣。寂静无人的仵作房里,戚戚的哭声听来让人肝肠寸断。
十二夜的心,彷佛在回应那声声的哭泣。
白天的她,展露在人前的她,是得体的,是大度的,是嬉笑怒骂皆成文章什么都看得开的。在孤寂冷清的夜晚,她有没有哭过?或者是那无声的泣咽,和着飘入的雨丝在脸颊上留下的痕迹。滴血的这颗心,有谁看穿过?
银色的月波因她情绪的异动失去光芒。恢复自由的蛊虫,哭泣悠忽转变为阴森森的冷笑。蛊虫裂开了嘴巴,拍扇翅膀,冲向因为距离太近已经无处闪躲的十二夜。
十二夜的身子,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扯开。
寒光闪过。
蛊虫断为两截,坠落在地,化成一滩黑色的水迹。
十二夜来不及开口,一双强壮有力的手臂拦腰抱起她。
风从耳朵边掠过。
十二夜回头看时,一群捕快拥着新到任的安阳县令吵吵嚷嚷地朝仵作房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