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房中,她只会胡思乱想,黯然神伤。
端木方抢救蛇形玉牌的态度,她还醒悟不了什么吗?
三年的时间,能有多长?
她怎么能够自作主张地认为,三年可以改变一个人。
不,人可以改变。爱人的心,怎么改?
刻骨铭心的爱,短短三年就能替换的话,那还叫什么爱?
倾城之主,她的母亲,鄢红药,是连当今大皇南阳帝也眷恋不已的人呵。
她遗传了母亲的美丽,却没有得到她获得人心的性情。
长眉连娟,微睇绵藐。或许在拥挤的人潮,百花会迷了你的眼。而当面对面时,她的隽远雅逸会让你一生回味。拥有她,就等于拥有了人生所有的幸福。舍弃全部,舍弃生命也舍不得离开她的天地中仅此一人的女子。
十二夜知道,端木方喜欢看她。
十二夜也知道,更多的时候端木方是通过她看鄢红药,他的师姐。
身世坎坷的他被上任倾城之主带回,是鄢红药打开了他的心结,使得他有勇气活下来。从那以后,端木方就为了鄢红药而活。鄢红药成亲,端木方拉着桃如九狂喝了七天,喝到狷狂傲视群雄的桃如九也俯首称臣。
这么多年来,端木方身边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女子,除了她,鄢成诗。
年岁越长,十二夜越懂得。
她恨鄢红药,不是因为鄢红药更加宠爱鄢鹂吹,而是端木方爱的人是她。
鄢红药温婉体贴是吧?她就轻狂傲慢。
鄢红药喜欢的,她全都不喜欢。
只要是鄢红药的话,她一概不听,处处针对,阳奉阴违。
她的任性,她的刁蛮,她打破世俗纲常,她争强好胜,鄢红药看在眼里,却从来不说。她只是笑,笑着看女儿的仇视。
十二夜一拳砸在桃树上。受不住她迅猛的力道,千叶绯桃楚楚可怜地洒落一地花雨,然后轰然倒地。
“吱吱”,远处的桃林,猴群喧闹的叫声传来。
桃花刚开,桃子影都没有。猴群急急忙忙地前来,是打算瓜分桃树,提前安排地盘?
十二夜眼睛悠忽眯起。
上百只体型巨大的猴子,前面的几只扛着一把荆棘花开的座椅。
猴群的眼睛是黑色的,褐红色的毛发散发阵阵的血腥味。
扛着荆棘花开座椅的猴子跪下,其他的猴群左右分开。体型最巨大的一只,跪着上前,将放在座椅上祭盘中的白玉杯捧到十二夜的面前。猴王的瞳孔,弥漫一层黑雾。
有意思。十二夜冷笑。
连安阳出名的猴群都利用上了,司马明德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上百只的猴群,无论哪一只,只要伤了她,蛊神之血能够进入她的体内,猴群的使命便完成了。
她的心郁闷烦躁着呢。管他是人是猴,她出手都不会再留情。
十二夜抓起白玉杯,抛向半空。白玉杯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满杯的黑色鲜血全部淋在猴王的头顶。
猴王裂牙吼叫,掌中暴出尖锐的指甲。扛着座椅的猴子尖叫地扑面而来。腥重的味道直接冲入十二夜的鼻子。
忍住干呕,十二夜转身避开。夜魔出鞘。
艳丽的滴血月光,当空流下。瑰丽的波光,照在十二夜的身上,如同燃起黄泉火焰。彷佛吸取月光妖力的紫色瞳孔,血与杀戮的欲望逼得进攻的猴群不知所措地停止原地。
夜魔的寒气,随着十二夜身上火焰的升高变得酷寒无比。她脚下的草地,开始结冰。薄薄的冰凌挂上了千叶绯桃的枝杈。枝头跳跃的猴群无法忍受触手的严寒和冰枝的滑溜摔落地面,尖声地叫着,恐惧地看着彷佛地狱阿修罗王再现的紫瞳女子。
桃林深处响起的幽幽笛声,诉说心中无法排解的哀伤和忧愁。
如若我的心失去自由,海阔天空,再到何处将它寻求?
谁的心不受到命运的折磨拨弄。
当饮下这杯苦酒时,我的心,只为你跳动。
你怎能期望我围绕另一支红烛飞舞,哪能再为别人动情?
这眼中的热泪一刻也不容许,我再窥视他人的脸容。
握着夜魔的手,缓缓地垂下。
猴王尖锐的指甲,插入十二夜的肩膀。剧痛立时让十二夜神志清醒。夜魔拦腰斩断猴王的同时,十二夜也难忍体内传来的异动跪倒在地。血气翻涌。十二夜强行翻身,将身后偷袭的巨猴踢开。
“诗诗!”
赶到的端木方接住十二夜跌落的身子。
十二夜咳了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端木方的眼眸,被喷在手上的鲜血完全染红。
受到笛声驱使的猴群并未因同伴的惨死停下攻击,甚至更加狂乱暴戾。
“师叔,闪开。”
需要培养耐性的鄢鹂吹从怀中掏出一个黑幽幽的铁筒。他点上引信,跟端木方招呼一声,丢出铁筒,随后以最快的速度逃离。
天地毁灭之日,强烈的地震摇晃大地,伴随比雷鸣更大的怒吼。愤怒地咆哮,白炽的光直冲云宵。炫目的白光吞没沿途的一切。来不及躲逃的猴群只晃动了一下尾巴,便被白光分成了碎片。
无数的桃花,狂乱地舞动,和着血肉模糊横飞的肉块。
浓烟散去。
桃林,剩下一个巨大的坑洞。
鄢鹂吹灰头土脸,狼狈地吐出口中的泥块。猛烈爆炸的冲击波将他掀翻在地。
“君傲寒的撼天雷,果然惊人啊。”
鄢鹂吹感叹。
南阳帝亲自下达诏令严禁配方公开的撼天雷,南阳帝国军的秘密武器。南阳帝凭借撼天雷的威力,征服邻国,继而成为天下盟主。
制作撼天雷的君傲寒,这位妖娆华丽,让他人心甘情愿以命相送的男人,或许才是他最该提防的棘手可怕人物。
“你有时间叹服不如想办法把诗诗的蛊毒逼出来。”
端木方小心地扶起护在身下的十二夜。
他稍微一动,十二夜猛然爆发出一阵剧烈地咳嗽。
每咳一次,她的口中就喷出一大团黑色的血。
“师叔,你输入的真气越多,姐姐的血喷得越快。”
鄢鹂吹抢前,他搭上十二夜的手腕。指尖下狂乱地脉动刷白了他的脸色。
“好厉害的蛊毒。来,师叔,给你。蛊虫若是认定了宿主,对其他人的身体便不会造成伤害。蛊神的血,只对姐姐起反应。师叔,你虽然没有喝过绿蛇血,但是段师姐的醉魂丹你也吃了不少,完全可以压制绿蛇血的毒性。”
鄢鹂吹从怀中掏出碧玉瓶,递给端木方。
绿蛇的血,对外人来说是剧毒的魔药。可是对于一出生便喝了一瓶的他们来说是最好的营养品和解毒药。
端木方咬开瓶塞,托起十二夜的下巴。他抿了一口绿蛇血,却迟迟没有压下唇。
“师叔,你喂不喂啊?光眼看嘴巴不动姐姐的蛊毒能解吗?她也醒不来啊。”
两手托腮,盘腿坐在他们对面的鄢鹂吹终于不耐烦地打断端木方的凝视。
还看,看了二十年还没看够啊?
端木方脸红了红。
“你能不能离开?”
他问。
鄢鹂吹翻白眼。
又不是毛头小伙子,三十多岁的人害什么羞啊?
这对笨蛋,真是令人生气又忍不住替他们着急。
“师叔,想吻的话也得等人毒解了吧。”
鄢鹂吹拍拍衣服下摆粘附的草根和泥土,大笑离去。
端木方的脸,再次腾起了热浪。
十二夜的低吟使端木方惊了一跳。他担心地抚摸十二夜的脸庞。
柔嫩滑腻的肌肤让端木方的心颤抖了一下。指尖下传来的血液奔流的热情撞击,春水般绵软甜蜜的情绪流遍了全身。柔细的发丝随风轻轻地骚动他的脸庞。熟悉的幽香悄悄地钻入他的鼻孔,扰乱他本就一片混乱的思绪。
甜,还是苦。端木方分不清楚。
嘎。头顶的苍鹰叫了一声。
端木方惊跳。他在做什么?现在首要的是救人,不是给他时间发呆的。
第一口绿蛇血因鄢鹂吹的突然出声被自己吞入肚里,端木方抿上第二口。
顿了顿,他低下头。
双唇相依。
当十二夜睁开眼睛,梦中曾无数次闯入的俊逸脸孔就在上方。
温柔坚定的唇,紧紧地贴着她的唇瓣。柔得令人心碎的气息萦绕她的鼻息之间。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再次闭上眼睛,让自己沉睡在这片温暖和熙的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