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点染满枝碧叶红花,摇落英华如乱红雨下。
春日的融融暖意,醇酒香浓的和谐春风,花团锦簇,满树婆娑。
“叫师叔。”
桃树下的白衣少年举高毛绒绒的小球,逗弄抢夺小球牙牙学语的小女娃。总是抓不到自己心爱的玩具,梳着麻花小辫子的小女娃不干了。她嘴一扁。赶在她嚎啕大哭之前,白衣少年拦腰抱起她,丢得高高的,然后稳稳接住。高空刺激的游戏逗得小女娃咯咯地笑,灵动的紫色瞳孔闪烁的光芒,映射在了白衣少年温柔的眼眸里。
“诗诗,好女孩是不可以打架的。”
白衣的青年,柔和地劝告脸蛋手上满是抓痕和擦伤的倨强女孩。鄢鹂吹说她的麻花辫难看地要命,她不过是用行动让他收回这句话而已。桀骜不驯的紫色瞳孔让白衣青年无奈地叹了口气。
“师叔,帮我盘发。”
大力撞开门的紫瞳少女,丝毫不理会房中人一脸为难的表情。她“啪”地坐在镜子前,催促对方快一点,她还要跟鄢鹂吹去赶集呢。
“诗诗,师叔不能帮你盘发的。那是你夫婿的权利。”
揉搓额心,白衣男子苦笑。
“我不管,我就要师叔。啊,师叔,你说是惊鸿好还是飞仙好?今天穿的是白色衣服,师叔,你帮我盘流云髻好了。”
璀璨流光的紫色瞳孔,夺去了窗外阳光所有的光芒。
伫立良久,白衣男子叹气,他认命地拿起梳子。
师叔,师叔。
无论她的要求多么无理,无论她提出的条件多么过分,无论她想要的东西多么难得,上刀山下火海,摘月亮采星星,端木方从来不会说一个“不”字。
他满足她几乎全部的愿望,除了他的心。她全部得到的加起来也没有这个强烈的的愿望。
“师叔。”
十二夜眨眼,冷凉的泪滑过了脸颊。
滑落的泪,被轻轻地拭去。她的手,握在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掌中。
“师叔。”
十二夜一惊,她张开眼睛。
“我在。诗诗,我在。”
低柔沉厚的声音,扫去埋藏心底的噩魇。
十二夜眨眨眼,更多泪滑落。她抬手,抚上端木方憔悴瘦了一圈的脸。胡子扎得她一阵瘙痒。她“咭”地笑了出来。
她的笑,让端木方的眼神更加温柔。
“冷,师叔。”
十二夜撒娇道。笨蛋才不会趁现在多享受端木方的娇宠和柔情。
“冷的话就去泡热水澡。”
一脚踢开房间的鄢鹂吹“砰”地放下齐人高的澡盆。
澡盆热腾腾地冒着水汽。水雾很快地弥漫了整个房间。
终有一天她会连本带利地还回给鄢鹂吹。十二夜握拳。
“师叔照顾你整整三天了,也总该让人刮刮胡子洗刷一下吧。”
十二夜眼中的含义是什么,鄢鹂吹可是一清二楚。他劈头丢给十二夜一套新衣服。真是的,要他去买女人的衣服,还得按照端木方的要求。找遍了安阳好不容易才找到,回来气都没喘,又被命令去烧水好等十二夜醒来方便她入浴。拜托,他已经连烧了十几次了。客栈老板一见他,脸都拉得老长老长。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
十二夜低声道。冷静下来想一下,她便明白中了鄢鹂吹的诡计。桃如九应该是紧急派出鄢鹂吹协助端木方,在鄢红药的威胁之下。至于她的母亲,是不是有下过只要她成为了神体便当场诛杀的密令,十二夜不敢往下猜测。
但是她们都知道,她若成为了神体,那意味着什么。
一场毁灭性的血与火的杀戮。
“老舅说了,这次的事件过于特殊。而且到目前为止,倾城还没有研究出能够破解蛊神血的解药。”
鄢鹂吹接过十二夜丢出的衣服,胡乱地揉成一团,扔在长条板凳上。
端木方派苍鹰小诗送回的采自十二夜身上的黑血,让倾城负责解毒的堂口一筹莫展。即使绿蛇的血,也只能压制而不能完全清除蛊毒。至今为止,倾城所有的蛊虫血都使用上了。令人恐惧的是,蛊神血源源不断地吸取其他蛊虫血壮大。别说毁灭了,搞不好倾城就会冒出一只蛊神出来。
“司马明德是从哪里得知姐姐的身体是最好的宿主?”
鄢鹂吹好奇地问。
“是撞运气的吧。”
十二夜犹豫地回答。不过司马明德撞对了。
“吹。”
沉默一会,十二夜开口。
“什么事?”
鄢鹂吹倒了一杯茶。喜欢栖身他发中的丝丝绿蛇顺着他的手臂蜿蜒而下,吸着茶水。
“蛊神血进入我的体内,必须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成熟。”
十二夜声音,被朦胧的水雾打得有点破碎。鄢鹂吹竖起了耳朵,才听清楚十二夜说了什么。
“在它完全成熟还没有苏醒的那一刻,杀了我。”
鄢鹂吹迟迟没有回答。
“你听明白了没有?”
十二夜高声追问。
“诗诗,我不准你乱来。”
端木方隐忍怒气的低沉声音吓了十二夜一跳。慌乱地披上外衣,她本能地往分隔的屏风边躲靠。“卡啦”,屏风被她撞落倒地。屏风摔下时,倒落的木脚恰恰打中她小腿的麻穴。十二夜膝盖一弯,整个人摔在屏风上。
“哎呀。”
鄢鹂吹张开五指,掩住脸蛋。从手缝中偷看着脸色涨得通红的十二夜和迅速转身背对他们的端木方。哟,端木师叔的身体绷得很紧嘛。
朦胧如梦的眸光,微微起伏的蜂蜜色的胸口,有着令人失去理智的诱惑。红艳如火的脸颊,甜美如桃花香腻的红唇,端丽冠绝,瑰姿艳逸。
全身的血脉都在鼓动,每一根神经都在激烈地蹦跳。世俗纲常,道德人伦,跟面前的美色相比,仿佛如轻云般缥缈。
鄢鹂吹忍笑地扶起十二夜,他咳了几声。
“姐姐,我来帮你弄干头发。”
比他快一步拿起干净毛巾的,是端木方的手。
鄢鹂吹嘿笑了声,他抄起盘在茶杯上意犹未尽伸吐舌头的丝丝绿蛇,出去的时候不忘给他们关上门。
啊,他伸伸懒腰。
“今天的天气真好啊。是不是,小诗?”
鄢鹂吹笑眯眯地勾勾栏杆上正打盹的苍鹰的下颌。
滴水的黑色长发,贴着小巧精致的脸蛋,增添了一份楚楚可怜的娇柔。
夜空黑亮的发丝,柔柔地从指缝中流过。
和风吹起,恍如生命灵体的发丝随风舞动。上方跳跃的金色阳光,给它们带上了一顶耀眼的黄金凤冠。
端木方低垂眼睑,绑好最后一条丝带。银紫色的丝带,衬托这双明媚动人的紫瞳更加的夺目抢眼。
十二夜慢慢睁开眼睛。镜中的女子回了她一笑。
“师叔,我不要扎麻花辫。”
只一会儿,十二夜突然发出哀叫。
现在什么年代了,啊,不,现在她多大了,还扎麻花辫?太乡土气息了嘛。
“诗诗不喜欢吗?”
端木方微笑。
呃。端木方的笑容,让十二夜语塞。
“也,也不是啦。”
她调开视线,把要端木方重新盘发的要求吞回肚里。
“来,我们走吧。大理寺卿已经等了我们三天了。”
端木方笑着伸出手。
看了好半响,十二夜才慢慢地把手放入端木方的掌心中。
十指相缠。
安阳县衙。
衙门外排列齐整,身着御林军服,表情冷漠的带刀侍卫,使得往日熙熙攘攘的大街安静了不少。
往常喜欢三三两两邀约着偷窥欧阳净的思春少女们,也只能远远地躲在一边的街道巷口。她们中间,一位梳着丫鬟髻的卖花姑娘眯眼看了御林军好一会。嘴角,露出一丝令少女们心惊的笑容。丢下花篮,卖花姑娘回头就走。从那以后,安阳人再也没有见过她。
自从被南阳帝放弃之后,失去优势的安阳便成了一处清水之地。因为捞不着什么油水,安阳县衙的摆设有点过于简单。连最重要的接待上面来人的迎宾房,也仅是摆放了几个造型古朴的黑木靠背椅。如意四方桌上,几盆文竹倒是青翠欲滴,生机盎然。
此刻房中右手托腮的欧阳净,有点晕眩地看着大理寺卿像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地在室内兜着圈子。
“大人,您坐下来休息一会吧。”
终究忍不住,欧阳净提议。
“他们怎么还没有到?”
以冷静果敢称著,南阳帝视为股肱之臣的大理寺卿,刚坐下又站起身,继续来回地兜圈子。
“刚才承发吏来报,十二姑娘和端木公子已经离开客栈向县衙赶来。估计再有片刻就要到了。”
欧阳净摇了摇发晕的脑袋,决定不再看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刚要命令垂手侍候的承发吏再去探视,县衙外踏入的两条身影让他顿时脸露喜色,大踏步地迎上前。
欧阳净还来不及开口介绍,大理寺卿已经恭敬地向端木方弯腰施礼。
“大理寺卿苏昊见过汝阳王世子。”
欧阳净的下巴掉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