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树木的掩护,二人快速往城池方向赶去。那位隐藏的弓箭手如同暗夜精灵,冷峻、残酷,手中弯弓,黑箭耀光,随时准备对他们下手。这就是老练的猎人似的,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随着越来越近,岳武的身子越发紧绷,时刻准备着躲避暗箭。粱文鸢也不似面对黑衣人的从容不迫,紧紧挨着岳武,隐隐错开半个身子,显然是把岳武当成了挡箭牌。
林子里骤然发出一声鸟鸣,顿时惊扰起其他鸟兽,整片区域瞬间热闹起来。不过这倒让岳武和粱文鸢蹙眉,一旦有了其他杂响,便会掩盖箭簇的啸声,从而大大增加他们的危险性。
果不其然,二人正小心翼翼地前行,突然从树丛后出现一支疾驰的飞箭,岳武大喊一声:“小心!”身子就势侧开,手臂拦着粱文鸢便扑了出去,那箭噌的一声没入雪地不见。岳武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刚刚那箭更快更狠更隐蔽,若不是他眼尖感受到树丛的异动,根本来不及先做动作。
再次滚动到树后,二人已有喘息之声。粱文鸢心生感激,若不是岳武刚刚施救及时,自己的咽喉处恐怕就得多一个孔洞。
“这人的箭术极其了得,弄不好是出身军旅的弓箭手。”岳武揣测道。
“皖城虽然有戍守兵丁,可并无弓箭手,至于整个军队,则戍守边陲之地,城中兵丁甚少,恐怕不是军队中人。”
“你那些隐藏在背后的敌人,弄来一个边陲神箭手不难吧?”岳武试探道。
“你应该听过这句话吧,知道的越多越容易死?”粱文鸢挂着一张俏脸,可说出的话威胁劲十足。岳武哑然,这女人啊,还真是不知小家碧玉的可爱是为何物啊!
“现在鸟兽鸣消,我们趁此往前走吧。”岳武小声说道。从开始到现在,那人不过发射了三支箭,一箭险过一箭。后面说不定还有什么绝招,真是不好对付啊!当务之急,便是快速接近城池,钻回城内,那样这位弓箭手的危险性便会大大降低。
二人尽量贴着树干,通过空地时都是迅速前进,岳武小声问道:“小姐,弓箭手是不是身手都不太行?”
粱文鸢嗤笑一声,讥讽道:“原本以为你见识广博,怎么在这件事上倒是浅薄如斯呢?军中将士分工明确,弓箭手对将士的素养要求最高,不仅仅要机敏谨慎,而且要行动迅速灵活,同时体魄也要强健,修为也要上等,否则两军对垒,或是暗施偷袭,可没人保护他们。”
岳武却浑不在意她的嘲弄,继续道:“以你的修为能敌得过这名弓箭手吗?”
“看他的箭术如此凌厉,恐怕最少也是入流境界顶级,我恐怕不是敌手!”
“那你觉得我们两个联手能是他的对手吗?”
“你我同侪之间,”粱文鸢撇撇嘴,补充道,“就算你比我强一点也强不到哪儿去,即便我们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
“你也说了,他和黑衣人不是同伙,而且在我们袭杀黑衣人的时候他又没出手,那他自然没看到那一幕。所以自然也不知道你身负修为这件事。那他如果真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出来直接杀你我,而是选择远距离射箭呢?”
粱文鸢深觉此话有理,也开始怀疑此人的动机,不过想了一会儿却毫无头绪,便道:“你怎么看?”
“其一,此人的修为并不似你我最初推断的那么高深;其二,此人或许与你相熟,不便面见你;其三,或许这暗处还有什么高手没现身,他有所防备吧!”岳武这话是试探和提点,就是试试粱文鸢的反应。
粱文鸢玲珑心思,一点就通,怨愤道:“你不用话里有话点我,原本的确有位叔伯暗中保护我,可不知怎么回事,现在也没现身。你不用这个眼神看我,若是他在暗中,刚刚你欺负我的时候他就把你力毙掌下了!”
岳武并不怀疑她所说,刚刚还在怀疑那人为何不出手,如此看来是真的被什么事或什么人拖住了。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便说:“如此说来,便只有前两种可能了!”
“我感觉在修为判断上,我们并无偏差。就凭此人箭簇的凌厉劲,最起码也要有强横的肉体和无匹的真气支撑,这种人修为不会差!”
“那你是觉得你和这位弓箭手相识了?”
“想不起来有这样的朋友。”粱文鸢摇摇头,“再者说,即便他和我相识,只要能杀了你我,也就不怕身份泄露了!再不济,蒙面行事,我也未必认出这人!”
“如此说来,可就奇怪了!”
“顾不得那么多了,抓紧回城才是首要任务。”
“那也要我们能回去才成,你听听林中动静,除了你我的声音和风声,实在太过寂静了!再往前,恐怕就是步步杀机了!”
“我原本在闺阁待的好好的,也没那么多刺客偷袭,今晚和你一出门,就遇到两拨刺客,你说你怎么这么厉害?”粱文鸢玩味道。
岳武苦笑一声,尴尬道:“大小姐,我现在只当你在开玩笑了!我刚刚拼死力战,救了你两次,绝不是和刺客一伙的!至于我害你深入险境,这……这可能和我的霉运缠身的运道有关!”
他故意藏拙,未把粱文鸢故意引诱敌人的算谋点破,生怕她再起杀心。
稍事休息,二人再次前行,可刚踏出一步,就听到两道破空之声,箭簇透过树叶,疾驰而来,一支直奔岳武的大腿,令一支则奔向粱文鸢的胸口。这两箭极为刁钻,在二人脚步悬而未落之前发出,中途变相已然不及,想要回撤也是力已发收不及,可谓危险至极。
岳武猛然想起《伏拳》的顺势,立马将钢刀丢出去,顿时将来向自己那支箭击飞,并借力后撤,顺势抱住粱文鸢。可来箭迅猛,他只能以身挡箭,不过却已经有所准备,暗中用匕首挡住箭矢,可还是被震得手臂发麻。他猛然发出一声大叫:“啊!”
二人重新回到树后,粱文鸢忙去检查岳武的手臂,脸上带着一丝关切之情。可见了他只是衣袖破了,并无血迹,再看却是自己之前遗落的匕首,顿时明白岳武的打算,忙配合地伪装出哭声,嚎喊道:“岳护卫,你怎么了?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你千万不要有事啊,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岳武诧然地看着粱文鸢,心道这女人倒是真善于演戏,平时那么高冷的人,如今扮起没了主心骨的哀怨娘子倒是十分有九分像,若是送到戏楼唱戏定能成名角。不过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既然粱文鸢肯配合,他自然顺水推舟,也扮起伤者,有气无力地说:“小姐,我不行了,不过他不敢出来,你就放心躲在我身旁,咱们的救兵待会儿就到了!”
“你是说我们有救兵?”
“是啊,有救兵,我临出门前告诉他们两炷香后跟过来!再等等,快了,快了……”
岳武的声音虽然不大,可在这辽阔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想必那躲在不远处的弓箭手也听得到。
二人相视一笑,就等着对方上钩。他们传递给此人两个信息,第一,岳武伤势严重,以此降低那人的防备之心;第二,则是有救兵将至,若不趁早除掉二人,他就将面临围剿的风险。
粱文鸢依旧哭哭啼啼,哀怨不已,岳武则已偷偷爬到树上,暗中向箭矢袭来的方向探查,试图寻找那人的踪迹,在此人偷偷潜过来时,再施展雷霆手段,居高临下打他个措手不及。
又过了一会儿,粱文鸢哀婉依旧,渐渐没了声息。实际上,她已然悄悄上树。二人爬伏在枝干之上,静听四周的动静,果不其然,渐渐又踏雪之声,那人来了!
那人极为警惕,距离此处越近,速度越慢,不过看到他的箭在雪地上留下一道横痕,顿时心中一喜,然后骤然提刀狂奔而来,可是一到树下,却顿时一怔,可不等他反应过来,岳武已经从树上丢飞一把匕首,直取弓箭手的胸口。来势迅猛,距离又短,寻常人肯定是中招受伤,可此人毕竟是弓箭手又修为深厚,居然临危不乱,猛地躲开,岳武却不给他机会,丢刀的瞬间人也跟着扑下来,《伏拳》施展开来,将对方逼到险境。
他此刻不再藏拙,而是将平生所学一一施展开来,展露出的修为更胜与黑衣人比斗时的展现。粱文鸢躲在树上,将这一幕看来眼里,心中惊骇不已,这岳武居然数次藏拙。以他此刻的表现,激斗那伙黑衣人根本用不着自己出手,可他还是假意力怯让自己被黑衣人捉住,看来他早就怀疑自己会武功而且猜到自己还在暗中安排了人,所以才藉此探寻真相的!她暗骂了一声混蛋,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还得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方案对付弓箭手。
她偷偷滑下树冠,将岳武击飞箭矢的钢刀找回来,再偷偷藏匿在树干背后,准备随时给弓箭手致命一击。
弓箭手在岳武二人潜逃之时便注意到他们的修为,粱文鸢是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只有一个岳武更不是他的对手,这次暗杀简直是手到擒来,可毕竟他生来谨慎,还是想用箭矢远程取命。可这俩人中箭之后居然不慌不忙地藏到树后,这让他有些为难,又听说有援兵将至,他顿时不再犹豫,决定搏杀他们。
可刚到树下,便被偷袭,这岳武居然是诈伤!而且展现出的武艺远超意料,竟然让自己疲于应付。他暗自庆幸,幸好只有岳武一个人会武,否则二人联手,他恐怕就不是对手了!现在嘛,只是多费点麻烦!
岳武故意将弓箭手往刚刚他们藏匿的大树附近逼迫,一改防守的姿态,而是频频进攻,不过毕竟对方手持钢刀,而他肉体凡胎,只能是拳脚招呼。所幸胜在招式精妙,一时半会倒也占了上风。
一步,两步……他计算这弓箭手距离粱文鸢的攻击范围,终于跨进了偷袭范畴!他心中一喜,攻击更加凌厉,弓箭手再次后退。
寒芒一闪,弓箭手啊的一声,身子顿时摔了出去,雪地之上溅了不少血迹。
“你会武功!”弓箭手一脸惊恐地指着粱文鸢,可双腿已经受了重伤,只好跌坐在地。
“让我们看看你的脸吧!”粱文鸢冷冷道。
“所有人都被你骗了,一个披着羊皮的狼,却被所有人当成一个人畜无害的深闺小姐!我巨鹿栽的不冤!”弓箭手失心疯了似的狂喊,竟一刀刺进自己的心窝,嘴角也溢出血来,终究是一命呜呼。
粱文鸢要过去查看,却被岳武拦住:“等一会儿,总该死透了再说!”
“谢谢!”粱文鸢难得道谢,不过很快又脸上挂霜。又等了一会儿,粱文鸢这才俯身去掀弓箭手面上的黑布,还不等触到黑布,身子居然又被岳武撞得失去平衡!然后就是嗖的一声,又一支箭没入雪地!
居然还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