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茹箬看箜篌的样子,故意顺一顺他的意。未待他说完,茹箬便退了出去。
今儿正好是十六,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茹箬看此话真是不假。一轮明月当空悬挂,团团的秀云只在附近围着,借着暖暖的月光,照得亭廊内的芭蕉都熠熠生辉。以前在梨府,茹箬很少见过这样的月光,虽然剑尺跟茹箬讲起小时候的事情,但是茹箬一点也记不起来,仿佛他讲的不是茹箬,而是另一个世界的茹箬。人真的有来生嚒?还是此生之后就是后会无期了。茹箬到底忘记了什么?茹箬相信剑尺所说,但是从他隐隐担忧的眼神里,茹箬知道他肯定有些事不能说,或是不能对她说。如果忘记的那三年都是苦难,茹箬宁愿一辈子都忘记,再也不是梨府里的“扫把星”,做个真正开心的人,那该有多好。
因为心事重重,茹箬走得甚慢,任由月光层层洒在自己的身上。茹箬不时的抬头望着月光,想起嫦娥奔月的故事。月亮上有点点的黑影移动,像是嫦娥在忙碌的身影。想当年,嫦娥和吴刚这般恩爱,却独自偷吃了仙丹,飞升成仙。现在一定特别后悔,为什么要一个人飞到月亮上去成仙,就算长生不老,但是那样寂寞孤独的日子,该怎么熬过无穷无尽的日日夜夜呢?哦,对了,月亮上还有一只全身长着雪白色绸缎般白毛的小兔子,有它陪着嫦娥,大概稍稍解了嫦娥的寂寞之苦吧。还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没有当初的贪心,何来现在的苦闷呢。茹箬又想着,又开始心疼起嫦娥的不幸遭遇。
“再不抬头,就得摔得鼻青脸肿啦!”
茹箬一听是剑尺的声音,便蓦然抬头,撞上了剑尺的双眸。茹箬很奇怪,他的眼神居然是如此笃定:“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我的茹箬。哈哈”他一边笑,一边伸出手抚了抚茹箬的脸庞。茹箬疑惑地看着他,心里怕他白日里教自己的功夫累着发了狂,于是便用手背去试他的额头。他哪里不明白茹箬的意思,一把捏住了茹箬的手,眼睛温柔地溢出水来:“我是心里烧着了,你明白么,我是太开心了,你就是我的茹箬。十六的月光,对,一定是。”剑尺开心地在原地画圈。
茹箬觉得今天的人都很奇怪,就问“十六的月光怎么了?”
剑尺笑而不答,换了话题:“你迎着月光回去,然后好好照一照,便知分晓。”
茹箬越发疑心,但也无法声张,怕对剑尺不利。只故作生气的噘着嘴:“小气!”
“赶紧回去吧,我不能久留,来这里,就是为了看你一眼,现在见到了,我就走了,明日菊崖边,别忘了。”
“不行不行,这几日不行,少爷让我整理藏书阁,等整理好了,我会去的,你耐心等我。”茹箬急着辩驳。
“那不能让我等太久,这样吧,两日后的晚上,我悄悄带你出去。”
“好,你赶紧走吧,被箜篌发现了可不好了。”茹箬担心剑尺的处境,便催着他走。
“恩,你万事小心。”剑尺说完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了。
此时的箜篌正在密室里,他心里不知为何异常烦闷,便索性展开了八仙桌上的砚台,写下了“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八个大字。他反复写着,刚劲有力,像是在宣泄,又像是在追寻。写过的便团成一团,仍在了地上。不一会儿的功夫,竟也垒成了一堆,小山一样地静静地躺在地上。以前,每当自己烦闷的时候,只要对着茹箬的画写会儿字,念叨一会儿,心就会平静下来。这次太反常了,无论怎么写,都无法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箜羽真是太卑鄙了,居然在自己的背后放枪。虽然自己打小以来就知道竞争的残酷,但这般卑鄙,还真是超过了自己的忍受范围。要是姑息,显得自己太软弱;要是斗得两败俱伤,怕是会伤了爹爹的心,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何权衡,真是让人头疼。
甄府自明朝建立以来在洛阳便是富甲六方,甄府的藏书阁便文明遐迩,藏书量更是惊人。甄府从文、从商,虽不从政,但是却在官场也是游刃有余。甄府的门客文韬武略,样样出类拔萃。洪武元年八月,大将军徐达率领北伐明军攻克元朝都成大都,得到了元十三朝实录。十二月,明太祖朱元璋即下令编写元史。以左丞相李善长为监修,起“山林遗逸之士”汪克宽、胡翰、赵埙、甄善等十六人为纂修官。甄善便是箜篌的父亲,这一时间,甄府上下皆竭尽全力,丝毫不敢懈怠。
箜羽虽不比箜篌那样深得父亲喜爱,但箜篌是侍妾所生,跟箜羽的母亲自然是不能相比的。所以,在任何事情上,箜羽总是想捷足先登,总是想做出成绩给父亲看。为了这次元史的编写,箜羽花足了心思。专门派了心腹前往建宁的书市寻找善本。虽平日里总装出一副不务正业的样子,但是私底下却是事事努力,生怕一个不小心被箜篌抢了先去。为了让爹爹更看重自己,更是通过自己的母亲,百般讨好,不惜花重金请来门客出谋划策。当然不乏背后使了很多花腔。
箜篌当然知道箜羽的心思,如果连箜篌都知道的事,又怎能逃过爹爹的眼。爹爹如此偏袒,肯定是因为故意偏袒。但箜篌认定的事,不喜欢轻易放弃。尤其是在自己擅长的事上。且不说平日里喜爱收集孤本、拓本,就是藏书阁都是自己一手经营起来的。箜篌一生的夙愿就是把藏书阁发扬光大,可以让干爹徐达另眼相看,甚至是让皇上另眼相看。只是自己对三年前被人追杀的事件耿耿于怀,若不调查清楚,怎能对得起她的拼死救护之恩。想到这里,箜篌的眼里燃起了簇簇的怒火,瞬间深邃到三年前那一声绝望的吼叫……
毫无疑问,这次编写是大展拳脚的好机会,箜篌和箜羽展开了一次激烈的角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