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残阳和柳天南,正生起火来烤只野兔,没有了剑,只能运气与指,以指为刀。
柳天南这几日,只觉得自己的气力大胜往昔,心里大概知道,一定是那心思虫儿的缘故了。
若是照此下去,穆残阳还能轻松胜过自己么?柳天南此时心里还没有谱。
这只兔子,烤了多时,才烤的肉香四溢,嘀嗒落油,二人正待大快朵颐,却不约而同的向远处密林中望去。
二人相视一眼,也不再去看,只管上手一人撕下一只兔腿,放在嘴里啃,这若是有点盐,再撒上点香料,那可真是香掉大牙啊。
二人只顾着吃,直到密林中走出来六个人,到了二人身边,二人也自装作不知道,犹自一口一口的啃着兔肉。
却突然听的一声暴喝,
“都他娘的别吃了!给我们兄弟留点!”
二人这才边吃边抬起头来,原来是六条壮汉,手里都拿着兵刃,火光照耀,看去不像好人,这肯定不是世俗百姓呀!二人能怕这几个人?
领头的戴着虎皮帽的大汉看二人不听,仍在吃,气的将刀抽出来,
“爷爷我是独山狼徐猛!识相的赶紧滚蛋!否则,爷爷一刀,定要你们一刀两断!”
柳天南看了他一眼,咽下一口兔肉,眨眨眼,问道,
“你有盐么?”
徐猛愣了愣,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
柳天南再问一次,
“你有盐么?我这兔子没撒盐,一点滋味没有。”
徐猛这才确信,刚才自己没听错,心想,这莫不是两个傻子?
“滚!快给爷爷滚远点!”
柳天南摇摇头,继续去啃那兔肉,徐猛心道,这一定是两个傻子了,将刀去打柳天南手中的兔腿,明明眼见这钢刀就要将这兔腿一劈两半了,可谁曾想,柳天南左手一松,兔腿一落,这一刀竟是砍了个空,柳天南却是不紧不慢的继续双手捏起那兔腿,继续去啃,看都不看他一眼。
徐猛收住刀,突然想起多日前,在孝南百酒堂出的洋相,此刻便不敢再大意了,换了口气疑问道,
“你们是何人?”
柳天南舔舔嘴角的油,
“我叫李四,他叫张三。”
徐猛吸口气,明知二人是在戏弄自己,可又不敢发作,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吓一下这二人可好?
“我乃是拙剑堂首徒张不群!和众师弟有要事在身,只顾着赶路,错过了饭点,你们二位还是将这兔子让给我们的好,我们好快些赶路,还要去北关赈济流民呢。”
徐猛的眼里,这张不群便是自己见过的顶尖高手了!
只见那自称李四的果然不再吃了,停了嘴,转头望向自己。
徐猛心想,这拙剑堂的名头果然好用,日后就用这个名号行走江湖,岂不是省了许多力气?
谁知那李四却突然哈哈大笑,笑得徐猛心里发毛,
“你笑什么?”
“你就是鼎鼎大名的张不群?”
徐猛愣了愣,点点头,
“没错!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就是张不群!”
那李四再看一眼余下的五人,又问,
“那他们是谢朝阁、孙世林、李鸿杰、包惜、白慕贤、肖战咯?哎,不对,怎么少了一人?”
徐猛眼珠一转,
“肖战另有他事!你既然知道我们是谁,便晓得我们都是为国为民的大侠!这只兔子紧着先让我们吃了,我们好去做正事!”
李四忍住笑,去看一眼张三,张三仍在低着头啃兔腿,眼见一根兔腿都啃光了,自己在演下去,估计这只兔子,都要被他一个人吃净了,赶忙看着“张不群”道:
“你等我吃完再和你说话!”
徐猛的下巴险些掉下来!
顾不得那些了,使一个眼色,六人一齐去抢那火上烤着的兔子。
眼见手就要够着那兔子了,却突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飘了起来,之后便觉自己像根棍子一样,被甩了一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两眼冒金星。
六人缓了好久,才缓过气来,李四却是匆匆啃完一根兔腿,又去撕了一块兔胸,边吃边走过来,六人此时再看李四,却觉得这人天神下凡一般,六人竟是躺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别说动了,话都说不出来!
李四便吃边到几人跟前,
“你们见过张不群?”
徐猛点点头,那口气还没缓过来,仍是说不出话来,
“在哪里见到的?”
徐猛好不容易,将一口气吸了进去,这才稍微缓了一缓,半天才开口道,
“在孝南的百酒堂见过他,还有谢朝阁、三徒孙世林。”
“哦?他们将姓名告诉你的?”
“对、对、对。”
柳天南心想,当时走的匆忙,也忘记将这白蠡、火羽的使用之法写明白,不知道七徒能不能找到白马、张烈,遂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他们可带了什么人?却为何又将姓名告诉你们?”
“就他们三人,没见带了什么人!告诉我们姓名,是因看我们都是好汉,特意要结识一番。”
这徐猛还真的是鬼话连篇。
柳天南不由得皱眉,拿脚抵在徐猛当胸,徐猛立刻被吓得豆大得汗珠涔涔落下。
“说实话!”
徐猛咽口唾沫,才如是将那日在百酒堂自己是如何挑衅、如何被打的经过,讲了一遍。
柳天南点点头,这才将脚收回去,心道,看来三徒遇到这徐猛的时候,应该是刚到孝南,料想应该还没有找到白马,却不知过了这些日子,这白马有没有找到,即使是找到了,眼看自己和穆残阳,就要北上,心下难免有些疑虑,怕是白马难以找道自己了。
徐猛看李四收了脚,一颗心才放下,开口道,
“李大侠!您方才不是要盐么?我这里有盐、我这里有盐,我给您拿出来。”
说着吃力的站起身来,伸手去自己的裤裆里掏出来一包盐,
柳天南都看傻了,徐猛却笑嘻嘻的将盐双手递过来,
“如今这拙剑堂没了,官兵查私盐查得紧,只好将盐藏的严实一点,”说着,张嘴去吹一吹盐袋,“干净的!这两层袋子呢!”
柳天南哭笑不得,想了想,却只好将盐袋接过,取出内袋,将外面的布袋扔到了地上。
“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徐猛巴不得他不客气呢,嘻嘻笑道,
“甭客气!”
柳天南又问,
“那你们,究竟是做什么的?莫非是强盗?”
徐猛眉头一皱,正色道:
“我独山狼可是在江湖上有命有号的!怎么会去做强盗!实不相瞒,这次和这几位兄弟,是奉我大哥徐焦之命去孝南找沧江帮的,让他们随我们去独山助拳,如今大丰在独山前线节节败退,眼见百姓陷入险境,我独山狼怎么能忍?”
徐猛一拍手,
“却想不到,那沧江帮都是一帮鼠辈,一个个都不敢去!我们这才着急回独山找大哥,不管那些了,哪怕就我们几个人,也要杀的北胡哭爹喊娘。”
柳天南当然也知道徐焦,点点头,回过头去看穆残阳,只见穆残阳正将最后一口兔子尾巴放在嘴里慢慢的嚼着,柳天南颠了颠自己手里的盐袋,苦笑道,
“你们可还有盐?”
徐猛一愣,结结巴巴道,
“这……这……还有、还有……”
柳天南点点头,
“那就好!你们走吧!”
几人相视一眼,忙向二人抱拳,
“就此别过!二位大侠,后会有期!”
说完几人捡起兵器,忙不迭的跑了,不多时便消失在远处。
穆残阳打个饱嗝,
“咱回去?”
柳天南笑了笑,
“走,咱回去!”
二人折身回军营,远远见到大营灯火通明,心想难道除了什么事?只能缓步,见缝插针的往军营里潜去,绕至地字三号营后面的茅厕,探头去看,却见校场上一众新兵都脱了个精光,一个个的冻得瑟瑟发抖。
二人相视一眼,坏了,定是被发现少了俩兵,正拿一营的人开刀呢!
柳天南悄声道,
“怎么说?”
“你说怎么说?”
“这要是不回去,这一营的人还不得被冻死?咱就说闹肚子?”
“估计这军营里早就翻了个底朝天,这茅房还能藏两个大活人?”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想不出好办法来,可总不能就着呢愣着啊!
却突然听到潘铸大声喊话到,
“我就不信,两个大活人,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今日你们若不说这张三、李四往哪里了,就在这里给我站一夜!”
二人相视一眼,不能再拖了,管他的,出去再说!
二人一前一后,慢慢走到了校场,不知是谁先看到了二人,抬手一指,
“那不是他们么?”
潘铸回头去看,却见二人愁眉苦脸的走过来,气道,
“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将他们给我绑起来!”
几个甲兵奔过来,将二人捆了个结实,押到了土垒之下。
“去哪里了?”潘铸问道。
柳天南心念急转,
“我们去茅坑,没想到却突然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再一醒来,便又回到了茅坑里,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这后脑生疼。”
潘铸皱眉看着二人,
“糊弄鬼呢?我看你们就是要做逃兵!给我每人抽上三十鞭子!看你们还说不说实话!”
柳天南苦笑,
“你看我俩这副老骨头,难不成还能跑出去?我俩无家无室的,孤苦伶仃,如今在军营里有吃有喝的,我们恨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傻子才去做逃兵!”
潘铸看一眼二人,心道,莫非二人真的遇到了什么人?看这二人老实巴交的,就这两副身板,要是能逃出营区那可真的是见了鬼了。
“看看他们的后头!”
甲士凑过去去看他们的后头,柳天南微一转头,穆残阳嘴巴朝柳天南后头吐口气,穆残阳再一转头,柳天南再向穆残阳后头吐口气,二人动作太快,以致众人只是隐约看到二人微微摇了摇头。
甲士举火把去看果见二人后头鸡蛋般大的肿块,遂向潘铸回道,
“却是有伤,伤的挺厉害,似是钝器所击!”
潘铸咦了一声,这军营里怎会发生如此离奇之事?
“你们都没见是什么人打的?”
二人摇摇头,不约而同道,
“没看见。”
潘铸思来想去,忽地一拍手,
“是了、是了!好了,你们都把衣裳给我穿上,先在这校场上跑上五十圈,发发汗!吩咐火头,熬几锅姜汤,一会让他们喝了!他们两个给我松了绑吧,一人跑上一百圈,跑不下来,这三十鞭子是免不了的!”
说完从土垒上一跃而下,出了地字三号营,便急匆匆往中心大帐赶去,甲兵通报过,将潘铸领进了大帐,潘铸跪地一拜,
“大将军!潘铸有一事相报!”
这将军,自是大丰的护国大将军,秦昌寿了,五十上下,生的膀大腰圆,看面目,铜铃大眼、高唇阔鼻,钢须横生。
“何事?站起来说!”
潘铸起身,
“大将军,我营中的两个兵找到了,二人后脑勺均被钝器所伤,”说着潘铸顿了顿,看了秦昌寿一眼,“那两个兵,绝无本事可以越营,据二人所说,是在上茅厕解手之时突然被袭,属下就在想,是不是那铁熊营里面有熊出来了?”
秦昌寿看一眼潘铸,
“来人,将吴昂叫过来。”
传令兵领命而去,等不多时,吴昂便来到账中,行过礼,秦昌寿问道,
“你那营中的铁熊,今日可曾出营?”
当真是无巧不成书,那吴昂竟回道,
“今日是有头铁熊出了营,已被抓回来了。”
潘铸心想,果然如我所料,早说这吴昂弄得这铁熊营早晚得出幺蛾子,这不是说来就来了么?
秦昌寿一拍桌子,
“这若是出来,伤了自己人,你却该当何罪?”
吴昂看一眼潘铸,心想,难道是这铁熊出来伤了他营里的人?吴昂一抱拳,
“大将军!铁熊营仓促成营,如今却有几只熊野性未驯!但大多数铁熊已然能听令而动,将军此时可观成效!”
秦昌寿来了点兴趣,
“哦?那就看看!”
三人来到铁熊营,只见这铁熊营禁卫森严,却不知这熊是如何出来的。
入了营门,只见千余个笼子里俱都关着一头头的狗熊,有几个笼子明显是被熊弄烂过,又再修好的,这熊身上竟然还都裹着甲衣,护住了要害,就连那熊掌上都有铁套护着。
“这熊的天性是要冬日里钻到洞里面睡觉的,如今,冬日里强把他们拉出来,这习性故而有些暴躁了,但竟这一年多的驯化,已然差不多可以上阵了。”吴昂说着,招一招手,“列队,护在大将军身前,驯师随便挑几只出来,让大将军看看!”
几个笼子被打开,只见驯师手里举着旗子,横着一抖,这几头裹甲的熊竟自走过来,排成一排,背朝秦昌寿,驯师再向前一举红旗,几头甲熊竟是低嚎一声,飞快的向前冲去,几巴掌就前面排着的一排假人拍的稀烂。
驯师吹声口哨,几头甲熊又都折回,再成一排。
秦昌寿满意的点点头,
“这若是练成了熊军,那北胡的骑兵,定是要溃不成军了!”
潘铸此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铁熊,此时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可是大杀器啊!
吴昂开心一笑,
“大将军,不用一月,我看着铁熊便可派上大用场了!”
“好!你这铁熊成军之时,便是我们再次北上之日!”
几人此时,却都没有细想,若是普通人,受这铁熊一掌,恐怕早就半个脑袋没了,哪里还能活着?
谁知这时“张三”、“李四”已然跑完了一百圈,回到了账中,正待美美的睡上一觉呢,哪知满营的新兵却都挤了进来,挤不进来,也磨拳跺脚的站在营外,这一晚上却是被这二人坑的不轻,怎么能轻易饶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