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妖怪,光天化日之下,竟随着吴昂到了这熊营里来,莫非就是这女妖,将妖气灌到了这铁熊营的狗熊身上?
柳天南、穆残阳二人,一前一后,从那帘缝中去看那妖怪来此地做什么,穆残阳几乎趴在了柳天南的背上,那姿势,着实有些怪异。
那女妖似是有意向二人的营帐看了一眼,却又转头随着吴昂去了。最终却见那吴昂竟是将那妖怪带到了自己的账中!
柳天南、穆残阳二人站直,相视一眼,险些鼻子碰了鼻子,赶紧各自退后一步,柳天南悄声道,
“这来的妖怪,恐怕就是它将这铁熊营里一众熊瞎子变成了铁甲熊。”
穆残阳点点头,径自回到了椅子上坐下,顾自吃喝。
柳天南摇摇头,“你难道就打算置之不理?”
“在这营中,你如何理?雪谷自有雪谷的规矩。”
“规矩?什么狗屁规矩?那我们学这道术又有什么用处?”
穆残阳瞪一眼柳天南,
“你难道不想成仙?”
柳天南赶紧摆摆手,“好了、好了,再争下去,你又要堵住我的嘴了!你不管,我管行么?反正我也是早晚要被你带回雪谷去,行了除名仪式,废了我这身本事的,我却是还怕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这一路上做的事,都与你无关,这样还不行么?”
原来,柳天南被带回雪谷,竟是要被废去这身本事?那对他来说,或许真的是生不如死了。
穆残阳冷笑,“只要还没有行这除名仪式,你就还是雪谷的人,我在你身边一天,你就不能不守雪谷的规矩。”
柳天南叹口气,知道继续多说无用,也不再开口说话,气哼哼跳到了床上,想一想又觉得不对,自己只喝了三杯酒、吃了两筷子羊肚,穆残阳倒是一个人胡吃海喝的,这怎么行?于是又从床上跳了起来,拿了一双筷子走到放在一边的那盘羊肚前面,端起羊肚又走到了酒坛子前面,放下盘子和筷子,先将那酒坛子提起来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擦擦嘴,又拿起筷子扒几口羊肚,还不忘故意吧唧吧唧的嚼出声音来。
穆残阳冷眼看看柳天南,
“你若是再吧唧一口,信不信我让你三天不吃饭?”
柳天南这才缩缩头,一口将羊肚咽下,嘿嘿一笑,
“好来师叔,我决不再吧唧一口。”
“还有,那坛子酒,你一口都不要喝了,吃过羊肉的嘴,乱碰什么?”
柳天南只好又点点头,
“好,我不喝了。”
赶紧先把一盘已经凉了的羊肚默默嚼完,才又乖乖的躺在了床上,好汉不吃眼前亏,明知道自己不听话会受苦,又何苦自讨苦吃呢?
穆残阳冷冷的看看躺在床上的柳天南,
“倒酒!谁让你睡的?”
柳天南只好暗道一声苦,坐了起来,咕哝道:
“却是不该去出那个头,打什么绳结啊?还不如就在地字三号营吃窝头啃咸菜呢!”
穆残阳不失时机的奚落道,
“在我面前耍什么小聪明?”
柳天南走到穆残阳旁边,笑了笑,恭恭敬敬的给穆残阳斟满酒,
“师叔,你原来见过雪谷里有人被逐么?”
“没有,你是第一个。”
柳天南又坐下,苦笑道,
“哦?那我竟是开了先河?”
穆残阳瞅了他一眼,
“你若是好好修炼,本可有机会此世成仙,却自己坏了规矩,落到此种地步,哪里还有脸面笑?”
“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求仙之路,未免太过自私了。”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世间众生,自有世间众生的报应,福祸自招,你莫要去扰乱这轮回之道。”
“那为何要在三井村杀死那条小虎妖?难道这就不是扰乱轮回之道了?”
“那是那虎妖的报应,该当遇到我。”
“那这营中现今就有一个女妖,你也碰到了,却为何不去结果了它?它的报应又在何处?”
穆残阳伸手要去打柳天南,却被他躲了过去,
“这说不过就要动手么?”
穆残阳一拍桌子,
“你说你是不是傻?守着这么多人,我若是出手去灭妖,岂不是要害我与你一样,坏了规矩,回到雪谷收了这一身辛辛苦苦修来的本事?”
“哼!那不是自私又是什么?”
“你……”穆残阳气的用手指着柳天南的鼻子,“它只要不在这营中,我自要去结果了它。”
柳天南笑了笑,
“上次遇到它,也没结果了它,再遇到它就能结果了它?”
“上次只因觉得这妖怪并无杀气,便未将它当回事!再说,那时也不知道它竟是这营中妖兵的始作俑者!再让我在外面遇到它,定让它魂飞魄散!”
柳天南等的就是这句话,
“那就在今晚,只要这妖怪一出营,我们就跟出去,结果了它!如何?”
穆残阳这才知道,柳天南这是一句话一句话的在套他,嘿嘿一笑,
“小子!这个还用你说?”
柳天南也嘿嘿一笑,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那我们就边喝边等。”
二人直到将那一坛酒喝完,已经深夜,却未见那妖怪从吴昂账中出来,又干巴巴的等到了天亮,仍是那妖怪的影子都没见到。看来这一夜是白等了。
一通鼓响,二人只好出了帐门。
却见吴昂也睡眼惺忪的从帐内出来,走起路来晃晃悠悠,似是虚脱了一般,到了众军面前,差人搬来一把交椅,一屁股坐了上去,这才有气无力的开口说道,
“今日,给大家介绍两位高人,”众人哪里听的清楚吴昂从喉咙里说出来的话,吴昂只好差人去取了一个大号的铜喇叭出来,放在嘴上,
“今日,给大家介绍两位高人,”伸手指一指柳天南和穆残阳,“出列……”
柳穆二人相视一眼,出了队列,
“这二人,唤作‘张三’‘李四’。”
一众军士看了看两人,发出一阵哄笑之声。
吴昂也笑了笑,
“莫要狗眼看人低,他二人可是身怀绝技的。二十丈开外,可用小石打中小小的绳结。这二位,可是我们这铁熊营的大救星,有了他二人,此次北上,我们定可以战无不胜。”
众军士这才禁了声。
“昨日,我已让人连夜……”吴昂似是想起了什么事,眼睛不自觉的看了一下自己的营帐,才又接着道,“连夜赶制了一批泥丸,今日,就让大家开开眼界。”
说完了摆摆手,只见有两个甲士,搬来了两个木桶,里面装完了一些黑黑的泥丸,走过众人面前时,众军士俱都一个个的皱起了眉头,摒住了呼吸,这气味,着实太臭了。
柳天南和穆残阳面前各摆了一桶“臭丸”,二人屏住呼吸,低头去看,拇指头大小的泥丸,倒是搓的圆圆的,不知这昨夜里搓泥丸的兄弟,有没有被熏成傻子?
吴昂捏住了鼻子,又觉得不妥,只好又放开了捏鼻子的手,
“来,‘张三’、‘李四’,就打……”吴昂抬头环视一周,指了指较场上距离众人二十来丈的一根旗杆,“就打那旗杆,让大家开开眼。”
众人此时也都顾不上臭了,踮脚去看柳穆二人有没有这等本事。
柳天南和穆残阳相视一眼,只好一人尖着手各自抓了一粒泥丸,迅速向那旗杆扔去,似是不想让那泥丸在自己手上多呆一刻。
众人的头还没转过去,那旗杆上已经被两粒泥丸贴上,成了两块黑乎乎的泥饼。
众人一阵惊呼,吴昂得意的笑了笑,
“今日,操练新阵,你们要做的,就是保证这二人始终在阵的中心,不能让他们受到一点干扰!只要这二人能稳稳的扔出泥丸,我们便能无往而不胜!此后,铁熊营就是我大丰的王牌!”
吴昂一挥手,又有甲士推来了一辆战车,安排柳穆二人上了战车,周围四百甲士持盾环绕,后面二百弓手依次排开,若是到时候前面配上了铁甲熊,这阵势,还是颇为震撼的。
柳穆二人此时却是有苦说不出了,一人前面一捅臭气熏天的泥丸,又裹在这众军士中间,臭就罢了,大不了闭了气息,对二人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可这在战场上要趁乱逃走的小算盘,恐怕就打不成了,穆残阳狠狠的踩了柳天南的脚趾头一下,柳天南吃疼,皱了皱眉,穆残阳低声道,
“都是你做的好事!”
柳天南皱眉苦笑,事到如今,又能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柳天南忽然瞥见,那昨日进了吴昂账中的妖女,面上蒙了黑纱,出了帐来,吴昂从交椅上站起,二人小声嘀咕几句,那妖女看一眼二人,眼中似是露出讥笑,便随了吴昂出了营门。
这下子倒好,柳穆二人一晚上没睡觉,妖怪没打到,反倒成了瓮中之鳖,二人心中自是懊恼,柳天南悔不该强出头,穆残阳悔不该早些制止柳天南,这漫漫回谷之路,到底还要行多久?
潘铸此时在那地字三号营里,也是闷闷不乐,打什么绳结?一下子打跑了两个大宝贝!正在拿着一营的人使劲操练出出气,却突见一个传令兵跑了进来,
“潘校!大将军有令,命你为五万新军代将军之职,点五万新军,速速集结,不要带兵械、甲衣,前往长湖。”
潘铸愣了愣,离大军开拔之日只有几天了,怎么现在让自己去长湖?这不是南辕北辙么?顾不上众人,赶紧跳下垒台,奔向大将军营帐,卫兵传过话,让了潘铸进去。
秦昌寿不等潘铸开口,先道,
“你来得正好!皇上调了五万长湖兵来,以补那五万兵械的缺,你且领五万新,代将军之职,去长湖补防,长湖最近闹起了反贼,正缺人手,正是你立功的大好机会。”说着,拿出一封命书,“这五万人,到了长湖,也要听你的。”
潘铸却不接过,皱眉道,
“大将军,我与北胡军马厮杀多年,这……”
秦昌寿摆摆手,
“我知道,你杀敌心切!可你上次也见了,如今这胡军不同往日,我不忍心将你置之险地!再者,听闻你弟弟因失了兵械,也入伙了反贼,让你去,也是想如果你们兄弟能见面的话,或许能让他不再一错再错,到时候我还能留他一条性命。”
潘铸吃了一惊,却没想到潘销竟是落到此种境地。思虑再三,只好抱拳领命,接过命书,
“如此,潘铸领命!不过,等灭了长湖反贼,还请大将军将我调回麾下!”
秦昌寿点点头,“好!早日平叛,我等你回来。”
潘铸退出帐中,只好整点人马,命众人卸了甲衣、归了兵器、换了棍棒,
“如今长湖有一伙贼兵作乱,大将军命我等去长湖平叛,这甲衣、兵器,等到了长湖城,自会有新的给到你们,整队,开拔!”
众军士面面相觑,这闹了半天,不去北边打胡人了?反倒是要去长湖打什么反贼?再一想,这倒是好事啊,那胡人打了多少年了,倒是越打越强,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去长湖打贼兵,那风险可就小多了,于是众人都笑嘻嘻的拍成了行军队。
刘鉴却突然出列,双手抱拳大声道:
“潘校!代十夫长刘鉴,请求随大军前往北线杀敌!”
众人又都去看刘鉴,这小子莫不是脑子坏了?
潘铸眼睛却是一亮,这小子,当真不错!留在自己身边好好培养,定是一员猛将!
“刘鉴!我知道你立功心切!但是军令已出,不可不遵!归阵,随我出发前去长湖!”
刘鉴仍要张口,潘铸却摆摆手,
“有违军令,斩!”
刘鉴只好闷闷不乐的退回了阵中。
五万手持棍棒的新军就这样又列队出了大营,往长湖行军。
刚出营门不久,就看到了五万长湖军在前、五万民夫在后,已经迎头而来,新军退至道旁,让过了十万人马,两方相望,各有心情,新军这边嘻嘻笑笑,长湖军那边愁眉苦脸,张不群的一个计谋,就将这十五万人的命运大大的掉了一个个儿,也不知是谁的幸,又是谁的不幸。
淳阳县里,此时却又是另外一幅景象,近六千沧军,甲衣在身,刀枪在手,潘销分出手下精锐,分营操练。
甲衣已经将红漆刮去,露出铁色,阳光下一闪一闪,森冷冷巍巍壮观。
张不群也亲自入列受训,毕竟这军伍的战法和江湖斗杀不是一个路数,这几日来连续操练,张不群等人也是明白了,为何这凡夫组成的军阵,有如此之大的杀气!只因这军队,本就是只为杀人而成的群体。
忽有快马来报,
“大将军!前日出城的长湖五万军已被证实是往临沧而去。又见临沧五万军,手持棍棒也在往长湖行军。”
张不群出列,潘销迎上,二人相视一眼,如此大好良机,岂能轻易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