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账?左又生看了看穆残阳,穆残阳却是不发一语。
左又生又看看柳天南,柳天南也是不置可否。
左又生心知里面恐怕必有蹊跷,哈哈一笑,却不再提什么败不败的事儿了,
“张先生,祖爷他老人家闭关多时了,这两百多年来,又从未下过山,怎么会与先生有什么账算呢?难不成这里面是有什么误会?”
蒲玲儿拿胳膊肘捅了一下邢铁头,邢铁头转头去看她,蒲玲儿朝那张烈努努嘴,铁头不明所以,摇了摇头,气的蒲玲儿一跺脚,朝着张烈叫道:
“就凭你?也敢来雪谷闹事?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
张烈瞪了一眼蒲玲儿就要发作,却被白马抱住了肩膀,白马朝左又生一点头,开口道,
“我们来雪谷之前,遇到了一个自称是千目妖王的妖物,那妖物……是从你这雪谷出去的,”白马又看了穆残阳一眼,
“穆先生和柳天南可以作证。”
左又生看了看穆残阳,又看了看柳天南,见二人仍旧不语,心知这人所言非虚了,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白马一眼,
“阁下……莫非就是孝南白马?”
白马心中一惊,这左又生好毒的眼睛,只是看上一眼便知道张烈和自己的身份,当真是有些道行了,白马一抱拳,
“在下白马,久仰左先生大名。”
左又生哈哈一笑,笑得浑身的肥肉乱颤,
“哦?是么?你也知道我的名字?我难道在山外很出名么?”
白马愣了愣,心道:这左又生怎么竟是像个孩子一般?话都分不出真假?
穆残阳终于忍不住,咳嗽一声,
“师兄,祖爷究竟在何处闭关?”
左又生看了穆残阳一眼,这才止住笑,摊开了胖胖的双手,缓缓道,
“他啊,我也不知道……”
张烈哪里还能忍的住这口气,指着左又生破口大骂,
“你个死胖子!绕了这些弯儿,你却是那一句‘不知道’就能打发得了我们么?你可知你那什么祖爷养的妖物,害死了我的娇娇!快让那祖爷出来偿命来!”
铁头这下子是忍不住了,一步上去一把抓住了张烈的胳膊,用力一拉,张烈竟是被他给拽了过去,这人好大的力道!
张烈一惊之下,大喝一声,右掌便向铁头劈去,却见眼前一花,那个白白胖胖的左又生竟是一只手攥住了自己的右掌、一只手拿开了铁头拉住张烈的那只手,朝着铁头哈哈笑道,
“哎呀,没事,没事,我本就是一个死胖子么!张先生说这话又没有什么错!铁头,你莽撞了啊!”
又笑着转身看着张烈,
“哎呀,张先生,你也莫要着急!呵呵,我虽不知道祖爷在哪里闭关,我却知道他是何日出关,这个……这个……哦,对了,就是半月之后!半月之后,祖爷出关,到时候,你们就能见到他了!呵呵,稍安勿躁!有什么话、有什么疑问,见了祖爷,你们去聊就好了么!若是他的错!我们绝不向着他!你放心便是!呵呵,放心便是!”
张烈明明暗中用功想要从这左又生的手中挣脱出来,却觉得这胖子抓着自己的的手像是一把牢不可破的大锁,无论自己如何用力,却是被这大锁锁的纹丝不动,张烈心中大骇,这胖子,当真是深不可测!
左又生缓缓将二人的胳膊放下,换了副语气,朝门外喊道,
“小楼!进来吧!和你二师叔、大师哥打个招呼!再来见过这名满天下的张先生和白先生!”
只见一道白影噌的冲了进来,一下子跳上了柳天南的怀里,大笑道,
“哈哈,师哥!你终于回来了!想死我了!你不知道,从你下山之后,师父天天就只有欺负我一个人了!这次好了,以后咱哥俩还是和原来一样,一起被师父罚!哈哈!”
柳天南好不容易挤出个笑容,拍了拍邵小楼的肩膀,
“小楼!你壮多了!”
邵小楼从柳天南身上跳下,得意道,
“那是!师哥,如今我的平阳道术已经练到第七层了!不过肯定没师哥你厉害!师哥,你的九天剑道是不是早已经到了第九层了?”
这邵小楼,真是无所顾忌,哪壶不开提哪壶,柳天南尴尬的摇摇头。
白马心中惊道,这小楼好生厉害!
左又生看出了柳天南的尴尬,忙呼喝道,
“小楼!呱噪个什么?我刚刚怎么和你说的?还想含鞋子是不是?”
邵小楼一吐舌头,赶忙先向穆残阳行了个礼,
“二师叔好!”
又转身向白马、张烈二人行了一礼,
“白先生好!张先生好!”
左又生气哼哼的道,
“去!把你师娘和师姐都叫来!雪谷多少年没来客人了,都让她们过来,给你这二位先生还有你师叔师哥接接风来!”
邵小楼点点头,又化作一溜风跑了出去。
白马看了看张烈,知道刚才张烈没讨着好,这雪谷里面,当真是藏龙卧虎,不能小觑!
柳天南却是没有看到楚可卿,问道,
“师父,三弟可卿呢?怎么不见人?”
话音刚落,却觉得自己的右膀被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哪里有人?
只见师父嘿嘿笑着不说话,知道那拍了自己一下的必是楚可卿了,这楚可卿的疾风道术竟是练到这等境界了?满室里面竟是看不到他的人影在哪里!
左又生摆摆手,
“别闹了,可卿,现身,见过诸位客人!”
只见柳天南面前陡得出现一个人影,一身黑衣,一副白面生的煞是英俊,
“大师哥!怎么样?没想到吧?嘿嘿!”说罢悄悄看了一眼左又生,又在柳天南耳边小声道,“师父都追不到我了!想罚都没法罚我,嘿嘿!”
柳天南点点头,拍了拍楚可卿的肩膀,
“你小子!可以啊!”
白马、张烈又是一惊,这小子,看着年纪轻轻、不过十六七岁,竟能有这等身法?
却听蒲玲儿从鼻子里长长的哼了一声,拉长语调道:
“哼~~~~~整天见不着人,像个透明人一样,有什么厉害的?”
楚可卿回头向蒲玲儿做了一个鬼脸,
“没什么厉害的,你却不能像欺负铁头哥哥一样欺负我吧?”
蒲玲儿气的转过头去,不去理他。
楚可卿又朝穆残阳行了一礼,
“二师叔,你这才下山多少时日?怎么看你苍老了这么多?”
穆残阳看了楚可卿一眼,沉默不语。
左又生哈哈一笑,
“哎呀,你们这么辛苦,一路赶回来,怕是肚子还饿着吧?走走走,跟我到饭堂去!”
左又生还未转身,却听到半山腰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柳天南!你个混蛋终于回来了啊?”
白影一现,邵小楼已经回来了,朝着柳天南挤眉弄眼的笑,柳天南竟是不自觉的脸红了一下,
一个穿了白裙的女子走进院子,探了探头,发现里屋里这么多人都在,也自觉的有些失态了,可脚下却是不停,走了进来,探头找到了柳天南,眼看柳天南竟是副这须发凌乱的邋遢摸样,不禁皱了皱眉,
“吆!柳天南,我就知道,你……”刚要去损柳天南,却看到柳天南却似是有极多的心事,心一下子软了下来,看他这个样子,想必是受了不少苦,转了一副口气道,
“你……还好么?谁欺负你了?你我跟我说,我……我帮你出头……”
蒲玲儿一把抱住进来的女子,“吆!师姐!你还会疼人啊?”
那女子斜了一眼蒲玲儿,一把将她推开,看了看张烈和白马,又看了看穆残阳,先向穆残阳行了一礼,
“二师伯辛苦了!”
又看了看脸色有些不好看的张烈和白马,皱了皱眉,指着二人道:
“柳天南,你告诉我,是不是他二人欺负你?”
话音刚落,却又听门外一个女声传来,
“越男,再要胡说!罚你给所有人洗一年的衣裳!”
肖越男只好放下手来,小声对蒲玲儿说到,
“师父今日怎么这么凶?”
只见一个四十上下、面容姣好的女子走了进来,左又生似是很怕她,忙陪着笑脸迎了上去,
“夫人好。”
那女子点点头,却不再理他,左又生似是也已经习惯了,依旧陪着笑脸站在一旁。
铁头向那女子行了礼,叫声师叔。
那女子走到张烈前面,停了下来,眼睛里却是有泪涌出,款款向张烈行了一礼,张烈一愣,这是哪一出?却见那女子直起身来,眼泪竟已止不住一般,流到了衣衫之上,
“张烈,我三日之前就知道你要来,”说罢,又朝张烈鞠了一躬,“你切莫着急,楚娇娇命里该有此劫,她……”
张烈听闻楚娇娇三个字,眼泪又以止不住的流了下来,那女子一把攥住了张烈的胳膊,张烈只觉得一股安详、平静的力量从那攥着自己的手上传来,竟是自觉不再那么悲伤,那女子才又接着道,
“她是为了你们,牺牲了自己,你和白马先生,”那女子哭着向白马点了点头,又看着张烈道,“如今就安心留在这谷里,等祖爷出关,一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不知为何,张烈听到这女子说的话,却是深信不疑,点点头。
莫非这女子,竟可以预知未来?她竟像是早已洞知世间一切一般,白马只觉得她身上自然的散发出一种让人信任、平静的力量出来!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秦剑柔?雪谷祖爷第三徒?
却见那女子止了哭,红着眼走到了柳天南身旁,柳天南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见过师娘。”
那女子摸了摸柳天南凌乱的头发,叹口气,
“难为你了,天南,快些起来,让师娘好好看看你。”
柳天南站起身来,那女子理了理柳天南面前的乱发,柔声道:
“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呀,一早就起来忙活了一桌子,就等着你们回来了,走,咱们人齐了,先去吃饭!”
说罢又折身回去挽着张烈的胳膊,张烈乖乖的跟在这女子往后面的饭堂走去,这女子似是有一种力量,一种原始的、质朴的力量,让人温暖。
饭堂里一张圆桌,果然早已放满了珍馐佳肴,桌子一周早就摆好了十二张椅子,为首的一张椅子空着,十一个人里,白马、张烈是客,就让他二人坐了首席,其余人分了主次落座。
白马心生疑惑,这女子竟似有未卜先知之能?忍不住要开口问明,那女子却看了白马一眼,笑道,
“白马先生,我叫秦剑柔,能预知天下未来三天之事,雕虫小技,见笑了。”
白马笑了笑,秦剑柔,祖爷第三徒,果然名不虚传!
肖越男特意坐到了柳天南的身边,一会给他夹这个、一会给他夹那个,恨不得将这一桌子菜都夹到柳天南前面的碗里面,蒲玲儿看着柳天南面前越来越高的菜,嘻嘻笑道,
“师姐啊,你再给柳师哥夹菜,我们就没得吃了!”
肖越男白了她一眼,却不理他,又自去给柳天南夹菜了,就差恨不能亲自喂到他嘴里了。
铁头也没闲着,一个劲的和肖越男抢着给自己的师父夹菜,穆残阳面前的菜也渐渐垛成了一座小山,穆残阳多日未见的笑容,终于又挂在了脸上,
“铁头,别光顾着给我夹菜,你也吃啊!”
左又生看着二人,嘻嘻一笑,
“呵呵,慢慢吃,不用抢,菜多的很,”说着端起酒杯,站起身来,“来,我们先来敬远道而来的两位朋友,即有缘来到雪谷里,就是贵客!还请满饮此杯!”
秦剑柔端起张烈的那杯酒放到了张烈的手中,笑了笑,
“来,喝了吧。”
张烈点点头,端过酒杯,一饮而尽,白马也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左又生哈哈一笑,也领着众人饮了一杯。
左又生落座,右手一指那酒壶,只见他那手指指到哪里,那酒壶就会将哪里的酒杯填满酒。
一圈人的酒不多时便已斟满。
众人似是见怪不怪,白马心中却是啧啧称奇,怪不得,这赤眉山的两生洞,每二百四十年妖界欲开之时,这雪谷都能力挽狂澜,将那两生洞锁死,有这么一群道行高深的“怪人”,恐怕再来十个千目妖王,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秦剑柔看了白马一眼,柔声道,
“白马先生,我们其实本就是一帮凡人,机缘巧合、造化使然,有幸能到这雪谷中来学点皮毛。那两生洞,每四个甲子都要闹腾一次,实不相瞒,如今我们心里也没有底,这次能不能封住那妖洞。毕竟上一次,两生洞镇妖,雪谷里面,可是除了祖爷,一个能活着回来的都没有……”
众人听到此处,也都放下了碗筷。
白马点点头,是了,都知道这雪谷每四个甲子都要镇妖,可没曾听闻,除了祖爷之外,还有什么雪谷弟子,能出得那两生洞来。
既是如此,这帮高人,却为何还是义无反顾的前去赤眉山镇妖呢?
铁头拍了拍自己的头,笑道,
“怕个什么!学这身本事,不就是为了那一天么!”
穆残阳像是父亲一样,也摸了摸铁头的大头,
“希望这一次,我们都能活着出来。”
白马看看众人,每个人脸上都是挂着淡然,这雪谷里分明就是住着一群半人半仙、舍己为人的高人了,那千目妖王又是如何从这里出去的呢?
张烈的心里,此时也是在打鼓了,莫非,这千目妖王一事,当真是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