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你可知道这保命,最要紧的是什么?”
柳天南想了想,迟疑道,
“反应快?”
秦剑柔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说起来,要保命,最重要的是未战便知敌之强弱,反应快,虽也是一个极重要的本事,但若是遇到强你百倍的敌手,任你反应再快,恐怕也无济于事。”
柳天南琢磨片刻,点点头,
“师娘说的对,可是……有时候,即使知道了敌强,却也不能不战呢?”
“如果知道了敌强,自己必败,除非你确实跑不掉,那就只能决一死战,向死而生。但我要教给你的,是尽量让你能跑掉,活着,才有希望,不是么?”
柳天南再点头,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秦剑柔看一眼肖越男,
“越南,你和天南一起随我出来。”
二人起身,跟着秦剑柔出了屋,恰好碰见了肚子饿了偷偷回来找食吃的邵小楼,小楼赶紧“嘘”了一声,将食指放在嘴上,又指一指正在那堂屋里正坐在宽大的圈椅上打盹的左又生,却见那明明正在打呼噜的左又生闭着眼说道,
“小楼!又回来偷吃?”
邵小楼吃了一惊,刚要开口解释,嘴里面却霎时多了一只鞋子,邵小楼悻悻的倒立过来,愁眉苦脸的,看着柳天南三人。
却听左又生呼噜声又起,三人相视一眼摇头闷笑,同情的看看邵小楼,便向院门跨去,却又忽然听的左右生似是梦呓一般说到,
“这提前了半天时间,剑柔啊,那我大后天下午接你的班吧?”
秦剑柔回头,
“晚上到你这里吃饭,可要准备好了啊。”
“嗯……呼……嗯……好……”
说罢,又自沉沉睡去。
三人出了门,不急不徐的下了山,寻片芳草地,秦剑柔停了下来,秦剑柔缓缓道,
“就在这儿吧。来,我们坐着说话。“
三人在青青草上席地而坐,秦剑柔忽道,
“你们若是这座下的小草,此刻会怎样?”
柳天南心中一动,草弱人强,这小草有何办法不被人压坏?小草明知人强,却又能奈何得了人?
肖越男也自沉默了半天,摇摇头道,
“没办法,只能被压着,只有等人起来,再慢慢的直起身来。”
秦剑柔点点头,随手折断了一只小草,
“那若是我手里的这只断草呢?”
二人相视一眼,摇摇头,没办法,强弱差距太大了。
秦剑柔又将手里的断草接了回去,不知用了什么法儿,那断草竟又自接上了,彷佛从未断过一般。
秦剑柔缓缓开口道,
“幸好,人不是草,人有眼、耳、鼻、舌、身、意六触,这草却是没有,不是么?”
二人点头。
秦剑柔又道
“眼所见,因色。耳所闻,因声。鼻所嗅,因香。舌所尝,因味。身所感,因触。意所知,因法!方才又生,虽是在睡梦中,闭着眼,却能知道小楼回到了院中,你们说,却是为何?”
肖越男想了想,回道,“那就是靠鼻子、耳朵、意识了?”
柳天南却道,“不,小楼回来时,哪里有一点声音?应当只有鼻子和意识。”
秦剑柔点点头,却又问道,
“那为何又生的那只鞋会不偏不倚的飞到小楼的嘴里呢?”
二人一怔,是啊,那是为何?全凭意识?蒙的?!
秦剑柔笑了笑,又问道,
“小楼含了鞋子便倒立,又生又是如何知道小楼已经倒立了呢?”
二人更是答不上来了。
秦剑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缓缓道,
“你们做事,是先动呢?还是先起念?”
肖越男答道,
“自是先起念再动!”
秦剑柔再问,
“那这念,又是何物?我且问你们,有了念便一定有动么?”
二人摇摇头,当然不是,
“嗯,不错!有了念,不一定动,但是没有念就不会动了么?”
二人一时又是愣住了,没有念,如何动?
秦剑柔向旁边的一朵小花吹了口气,那朵小花被吹得摇晃了起来,秦剑柔再问,
“这朵花,起念要动了么?”
没有!
秦剑柔的手呼地伸出直直的抓向了肖越男的眼,肖越男赶紧先闭了眼,再向后一闪躲了过去,秦剑柔笑道,
“你方才躲这一下,先要闭眼,是先起念么?”
肖越男摇摇头,
“没有,根本没有来得及起念!眼睛就自然闭上了,这才起念向后躲去。”
秦剑柔点点头,
“这念啊,就是意!眼、耳、鼻、舌、身、意,唯独这意啊,觉察一切靠的是法!俗世之间,常常把道术叫做法术,对么?”
二人点点头,似是有些明白了。
秦剑柔笑了笑,
“意、法,才是我们修道之人要去花大功夫去琢磨的,知道了自己的意,便是有了法,法法想通,便能知道别人的意、别人的法,如此,也能知道敌之意、敌之法!”
二人这才恍然大悟,今日真是受教了。
“所以,我要教你们的这保命之法,便是未见敌面、而知敌意,未遇敌法、便知敌之强弱,如此,便可以遇强先退,先留得性命,他日在自己更加精进之后,再徐图之!”
秦剑柔看看柳天南,
“天南啊,你一直练的是剑道,如今又学了武道,但无论是剑道还是武道,要论起来,都是身道!以气强身,以身御气,身气合一,化为外力,才可摧木斩石!而我和越男、玲儿修的却不是身道,而是心道,也就是念道、意道,修的是法!越男,你且起一片土垒。”
肖越男点点头,以手指土,只见肖越男旁边竟是慢慢的起来一个土垒。
秦剑柔点点头,
“金木水火土,乃五行,世间万物,皆属此类,而我们虽是肉体凡胎,确也出不了这五行之列。你我既是成于五行,自然可通意与五行,以五行之法,而御五行,便是法术了,如此,天南你可明白?”
柳天南点点头,心下了然。
秦剑柔笑了笑,接着说道,
“虽说无论是这身道、还是这心道,到最后都是同归于一,这妙用却是各有不同,一刚一柔、一内一外,取敌之首,心道不如身道,避敌之锋,身道不如心道!越男,你今日就辛苦一下,先教给天南一些御五行之法,我明日再教你们,法法相通的道理。”
说罢,缓缓起身,款款行去,坐下的小草却霎时立了起来,彷佛从未被坐过一般。
柳天南看看肖越男,起身向肖越男鞠了一躬,
“如此,辛苦娘子了!”
肖越男咧嘴一笑,
“我学了这许多年,这才摸得到一点点门道,你倒是好,上来就能学控那五行之道,想不到,你的命竟是这么好?”
“能娶到你为妻,我的命,当然好!”
肖越男笑得更开心了,一把拉住柳天南的手,让他又坐了下来,这才正襟危坐,俨然一个良师,一一将那如何控那五行的决儿背了出来,柳天南听了一会,竟是听的头都大了,却是半个都没记住,赶紧摆摆手,
“且慢!且慢!越男啊,我背了这决儿就行了么?”
肖越男摇摇头,
“当然不是啊,首先,你要练意!”
“那你不先教我练意?教我背什么口诀做什么”
肖越男果然不是一个好老师。
肖越男吐了吐舌头,
“我以为,你会呢……”
柳天南差点没一头栽到肖越男的怀里,口中急道,
“哎呀,娘子,你赶快教我练意吧?!”
肖越男想了想,这才从头开始,教给柳天南练意之法,所谓练意,便是将体内本就存在的五行之力,集于一念之中,五行先生相克,相生则是生生不息,相克则是有老有死。
日出月落、阴阳四季,都跑不这生生死死里,死生相依,生死相存,天地之间这才得以平衡。
柳天南念着练意的口诀儿,闭上了眼睛,渐渐开始念念升起、念念落下,心中却不能执着于念,他起由他起、他落由他落,渐渐的,竟也进入了那种熟悉的、物我两忘的境界,真是和练气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不知练了多久,才觉得肖越男的声音传来,这肖越男的声音却不是像练气之时,那种从天边传来的空灵声音一样,这练意之时,声音却像是从自己的心底传来,听的真真切切。
柳天南赶忙睁开眼睛,喜道,
“我似乎找到了些门道!”
肖越男笑着将柳天南拉了起来,
“你练了这么多年的气,再来练意,当然简单的多了,你可不知道,我练这意拥了多少年!走了,先回去吃饭,你早上都没吃东西,早就饿了吧?”
柳天南这才觉得自己的肚子饿来,抓着肖越男的手,就向山上跃去,肖越男却喊道,
“不急!你现在跟我念念腾云的决儿试试!”
柳天南慌忙住了脚步,跟着肖越男念起了决儿,果然觉得自己竟是慢慢的飘了起来,低头一看,脚下竟是升起了薄薄的一朵云,将自己托了起来!
肖越男嘻嘻一笑,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柳天南点点头,二人一前一后,飘回了那山巅的小楼里,邵小楼倒着看到飘来的柳天南和肖越男,竟是一个走神,险些摔了下去。
二人落在了邵小楼身边,柳天南打趣道,
“小楼,怎么样?师哥教教你?”
邵小楼想点头,却又怕摔了,想开口,嘴里却又含着鞋子,只能挤眉弄眼的,逗得二人哈哈大笑。
左又生却是边打着哈欠、边走了出来,喊道,
“小楼,把鞋给我!”
邵小楼这才翻了过来,将那嘴里的鞋子恨恨的扔给了师父,左又生却是眼都不睁,一只胖腿看似轻轻一动,便将那只鞋子套到了脚上,这才揉了揉眼,看了看肖越男和柳天南,笑道,
“哎呀,等哪天有空了,你们也找个山头,建个小楼起来,每天在我这里进进出出的,你们也不方便,哈哈哈哈,好了,我饭菜早都准备好了,可卿!出来吧!”
楚可卿不知一天天都在哪里游荡,左又生这一喊,楚可卿却是立马现了身,毕恭毕敬的站在左又生面前,
“可卿啊,今日吃火锅,你却把他们都叫过来吧。”
楚可卿点点头,霎时又不见了。
左又生朝院中的三人招招手,
“来来来,先进来,越男啊,我还等着你起火熬汤呢!快点来!”
三人随了左又生进了饭堂,只见桌子上摆着十一只小巧的铜火锅,满桌子上早已摆满了各式肉片、青菜,左又生指了指左首的第二把椅子,
“残阳不吃羊肉,那是他的位子,你们今晚可别抢他的肉吃啊!点火吧!”
肖越男点点头,手一指那火锅下面的炭盆,只见霎时,那堆碳便燃得通红,肖越男朝柳天南努努嘴,“你也试试?”
左又生回头用好奇的一双小眼,看看柳天南,
“吆,这么快就学会了啊?使一个法儿我看看。”
肖越男教了柳天南口诀儿,邵小楼也仔细听了,嘿嘿一笑,不待柳天南伸手,手里却是飞出一个火球,眼看就要砸在那炭盆里,左又生双手一拍,却是拍没了那个火球,
“你跟着捣什么乱啊小楼?你那控的火,若是砸在了盆里,这一桌子吃的还不都得废了?你那叫控火,人家那叫御火,天南,你来!”
邵小楼吐了吐舌头,他习得仍是外道,这火乃是以气所御,刚猛无比,用来点火锅,自是不行的。
柳天南跟着肖越男的口诀默念了一遍,伸手一指,果然也点燃了一盆木炭,着得虽不如肖越男点着那一盆旺,但好歹也算是着了。
左又生点点头,刚要赞一句,却瞥见白马、张烈进了院门,忙笑呵呵的迎了过去,看着张烈道,
“我正让这几个孩子点火锅呢,来,一起瞧瞧!”
二人心想,这点火有什么好看的?
左又生却是对着邵小楼道,
“小楼啊,你所学的和张烈前辈有些相近,”说着转身,从桌子上拿开一个铜锅,取下下半截的炭盆来,放到了地上,
“来小楼,点火!”
邵小楼莫名其妙,刚才还不让自己点,现在又让自己点,师父这是要做什么?
心里虽然嘀咕,但是手上却是拿好分寸,飞出了一个小火球,不急不缓的砸在了炭盆里,嘭的将木炭击得粉碎,火苗腾的一声窜了起来。
张烈看看邵小楼,这小子,当真如左又生说的一样,竟是和自己平生习练的路子有些相近,顿时对邵小楼有些好感。
张烈自是明白左又生的意思,无非是想看看自己本事,心想,这平日里吃、住在此,众人又是及其热情,也不好意思藏着掖着的,千目妖王一事如今还是雾里看花,也不好如此轻易的便下结论,一念至此,便轻轻挥一挥掌,只见掌若火刃,邵小楼暗叫一声好。
再见张烈横掌一挥,但见剩下的未燃得几个火盆一起着了起来,炭也燃得恰到好处!
张烈自从那日里,得了自己御气的诀窍,这短短几日,功力竟是精进如此!
左又生抚掌一笑,
“厉害啊!改日,等调教完了天南,还要麻烦二位先生一件事情!”
白马点头,
“叨扰多日,多有愧疚,只要能帮得上忙,但说无妨!”
左又生哈哈笑了起来,眼睛又已经看不见了,
“还要劳烦二位先生,到时候验一验天南那天的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