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陶华茉前脚迈出屋子的一刻,她的身后,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便从屋内传来。
“小姐,这是少爷的老毛病了。老爷已经在催促了,希望您能分得清轻重。”下人的声音依旧是那般生硬冷淡,她看着陶华茉身后的房间,眼底微微闪过一道轻蔑之色。
陶华茉咬着下唇,虽然耳边那痛苦的叫喊声正不断地刺痛着她的心,但她还是点了点头,道:“我明白的,我这就来。”
但这份决心,显然如少女的外形般柔弱。
“咚!”
一声硬物撞击的异响敲碎了少女仅有的果决。陶华茉没有给下人留下丝毫阻拦的时间,便冲回了房间,嘴边紧促地说道:“再等我一会儿!真的!就再等我一会儿!”
“小姐!”
下人的声音充满了愤怒与急切。因为她明白,小姐这么拖下去,老爷必定会生气。
而出气的对象,显然不可能是陶华茉。
屋内亦如先前那般灰暗,正中心的硬板床上,洁白的被褥被踢得散乱。少年的头部斜靠着墙身,喘息声急促的仿佛铁壶烧开的沸水在鸣啼。
陶华茉见状,心中一慌,正打算上前把少年扶躺下来,却忽然发现,少年的周身,出现了一道诡异的光圈。
光圈色泽阴暗,暗黑之中微微有一点深幽的蓝纹,虽然光亮十分低调,但在阴沉的房间中却反而成了最显眼的光源。
“这是......什么啊?”
陶华茉怔怔地望着这轮光圈,逐渐收缩的光圈像是捏紧海绵的手,一丝如同泡沫般的虚影正从少年的躯体中不停溢出,而陶华茉本能地伸出了手,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事物一般,泪水竟控制不住地滴落在前襟上。
就在这时,下人也随着陶华茉回到了房间,看到发生在少年身上的一幕,她的瞳孔不由得猛地一缩。
“穿越?”
下人的呢喃落在陶华茉的耳中。她有些恍惚,擦去脸上的泪痕,不愿去想象自己在故事中才听说过的字眼,揽向幻影的手犹如无知的孩子试图捞取水中的月亮。
镜水无实,影无恋于人间。
陶华茉的心口像是被锥子狠狠扎过,无力地望着收缩的光圈渐渐“挤”干最后的泡沫。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略微明亮的光影,忽然悬浮在少年的躯体上。像是寻到了泄水口的浪潮,几乎是眨眼间,这道光影便钻进了少年的躯体内。
“哥......哥?”
陶华茉试探地问道,然而,伴随她的问话,回以她的,却是那熟悉的双眸,熟悉的声音,以及,陌生而又干净的笑容。
或许,她并非这么敏感,或许,早在下人开口的那一阵,她便明白,少年,不再是“他”!
“你是谁?”
真是愚蠢的问题!我真的在乎他是谁吗?
“不说的话,就去死吧!”
可是,就算他是无耻的入侵者,我真的下的了手吗?
在肆虐的圣气压制下,少年的汗水汹涌地从体内涌出,全身上下更是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与此同时,那份尽管温柔却让陶华茉感到厌烦的笑容从少年的脸上消去,转而露出的,是一副迷茫的面庞。
“为什么是迷茫?你不应该立刻痛苦地哀嚎吗?”
陶华茉心中像是燃起了一团无名的怒火,强盛的圣气之力甚至令柜子上的晶灯黯淡了几分。
她很想就这样一掌落下,凭少年十年来病弱的身躯,她的一掌,恐怕能直接将他送到坟墓。
但她做不到,因为少年的身体没有骗她。
因为,“它”在痛苦地颤抖。
......
“卑鄙!”
陶晟不明白少女为什么会这么说,眼前的一切仿佛实体电影般让他感到有些不真切,唯有身体的疼痛时刻警告着自己,现在的一切,是为真实!
少女的周身释放着浓烈的寒气,双手紧紧地按在床沿两边,望着陶晟的眼神却说不出的复杂。
陶晟看不懂少女的心思,但他注意到了少女眼角的泪痕。不知为何,他忽然不想去思考自己为什么真的出现在“梦境”之中,他此时只想用自己微小的力气,去安慰这名受伤的少女。
但他迎来的却是少女无情的推拒。
陶华茉收起自己的圣气威压,猛然转身,似是不想再看到陶晟的面庞。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又恢复了平静,轻声道:“走吧,再不走父亲要来催促了。”
下人顿时松了口气。方才陶华茉施加的压力波及到了四面八方,就连她也不例外。如今见陶华茉好不容易“回心转意”,她自然也是乐见此景。
“还有,屋里发生的事,我不允许你告诉任何人!包括父亲!”走到门口的时候,陶华茉压低着声音,在下人的耳边轻声说道。
于是,灰暗的小房间再次冷清了下来。
“简直......像是特效大片一样。”
陶晟注意到自己的被子上残存着一些细小的冰渣,才明白自己方才感受到的冷意并非自己的错觉。但比起这一点,他更为在意的,还是自己为何真的出现在了“陶圣”的身体里。
“一般这种情况,在文艺作品里会有两种可能,”陶晟脑袋逐渐活跃起来,“其一,是穿越,我凭空穿越到了这名叫‘陶圣’的少年的身体内;其二,是苏醒,比如我本来是陶圣,只不过忽然想起了前世关于‘陶晟’的记忆......”
“姨省,缓刁瓶了(医生,换吊瓶了)!”陶晟忽然开口道,蹩脚的口音,就连他自己都听出了问题。
“显然不是后者啊。”陶晟想道,如果是后者,想来他至少在说话方面不可能有这么怪异的口音。
但一想到是这种可能,陶晟却不禁感到恐惧。
“那,我原来的身子,怎么样了?是去世了?还是让‘陶圣’这小家伙换过去了?”
陶晟一想到这种可能,只觉得背后忽然升起一阵寒意,身体一激灵,刚想要坐起,却被身体的剧痛拉回了现实。
“这疼痛感......倒是跟以前一般无二!”
陶晟疼得一阵龇牙咧嘴,但他惊奇地发现,除了疼痛,“陶圣”的身体,却并非像自己那般是个纯粹的病秧子,而是充满着一个十年病号不应拥有的气力的“健康”体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