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雨重重地落在石板上,又溅起了些许水花。
酒馆的门忽然开了。
“请给为我洗去记忆。”
男人年过不惑,饱经风霜的面容上带着经年累月的憔悴。
业清照例倒了一杯茶。
男人伸出右手握着茶杯,一饮而尽,把茶杯松开,肩膀也松了。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边境却充满了死寂。
阳城粮草将尽,守兵所剩无几,可城墙缺口所站的将士却一如既往地挺直腰板。
高墙之下,士兵黑云般积聚,领头的将军,目露轻蔑,嘴角勾起,高声道:“素闻徐将军与夫人伉俪情深,高某不知真假。今日,特为夫人试试将军情深几许。”
一个素衣女子被推出阵前,形容狼狈。她似乎试图站直却被士兵狠狠踢中膝盖,跪在黄土之上。
城墙上的士兵不忍直视,强忍着泪水。有个士兵偷偷瞥了青年将军,只见将军垂放在腰间的手攥成拳。
徐将军轻笑了一声:“看来,高将军是黔驴技穷了,竟然使出这等下作的手段。”
高将军诡计得逞,嚣张地回道:“好用就行。徐将军到底是要夫人,还是满城的百姓?可要痛快些。”
城墙上的士兵有些担忧。
青年将军眼中波光明灭,迅速从旁人箭筒里抽出一支箭,直直投向素衣女子。
这一切快得很,让人反应不过来。
素衣女子倒得快,她的眼睛始终看着青年将军的方向。
“誓死守城,人在城在!”青年将军铿锵有力地喊道,眼睛平静,脑海里却不停地回荡着昔日的誓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敌军被眼前的声势震动了,高将军有些遗憾地举手示意撤退。哀军必胜,良机已失。
兵退如水潮,边境又重拾安静。
城墙上的青年将军快步走下城楼,一言不发地收了素衣女子的尸体。
翌日,援军终到,敌军彻底撤出境内。
自此,阳城少了青年将军,没有人知道他的踪迹。
深山处,风路过白桦林内,留下一串动人的乐音。没有人发现这里多了一座坟,一间茅草屋,一个不眠人。
“这么多年了,我相伴在她身边,可她从未入过我的梦。
我知道,她未曾怪过我。她一向善解人意,当年我空有一身武艺,她都愿委身。”男人睁开眼睛,目露怀念,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自责。
业清耐心倾听。
男人说到这,眼泪落下了也浑然不知:“但我不能继续守着她,因为我家中尚有老母,孝不可不循。”
业清递上一杯新茶。
男人的目光顿了一下,伸出了手,举杯饮尽,起身离去。
洗完茶杯,业清躺在榻上,很快入睡。
梦中。
一匹白马在空旷的原野上奔跑着,马上的人一身暗紫的华裳,墨似的青丝在腰间随风飘荡。
“你能否追得上?”
一声清脆的声音从耳畔飘过。
“当然。”
另一个人理所当然地回答。
业清昏昏沉沉,仿佛被丢进水中喘不过气,一下子睁开了眼睛。醒来,他才发觉自己竟然梦魇了,汗流浃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