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沉醉不知归路（二）
日子就像黏湿蠕爬的蜘蛛一日日吐丝织网般过去。转眼间一月有余。而潇然始终对她冷眼相待。每晚他就卧在雕花长榻上对她不闻不问。太妃见她每日郁郁寡欢的样子，只当她呆不习惯，于是就放她回娘家去探亲。
完颜笑愚一大早就去上朝了，没有在府上。完颜夫人膝下有二女一男。幼女惜儿年方十六，一大清早就跟着她二哥轩祺去打猎了。完颜府上的两位千金，一静一动，相映成趣。
完颜夫人一月有余未见到宝贝女儿。拉着慕儿的手上下打量不休。
“额娘。”慕儿的脸上飞起一片红晕。“你不要这么看着女儿。”
“傻孩子，对着额娘还害什么羞啊。额娘一个月没见到你，想死我了。”完颜夫人的慈爱地笑着，眼角露出浅浅的皱纹。
“在王爷府过的还好吗？”
慕儿的眼神一下子凄黯下来，但是她仍然笑眯眯地说：
“额娘请放心，慕儿过的很好，太妃很疼我的。”
完颜夫人听了，微微一笑，但是慕儿却只字未提王爷，不禁又问道：
“王爷对你还好吗？”
慕儿看着她额娘慈怜的目光，犹疑地说：
“也……很好。”
“那就好。”完颜夫人摸着女儿乌溜溜的头发，在心里感慨了下。当初生慕儿的时候着实吃了一番苦，历尽艰难才把她生下来。初生的慕儿不过两只手掌大小，啼哭声嗡嗡的蚊子都响不了多少。当初以为她不能活了。想不到一转眼她已经出嫁为人妇了。三个孩子之中只有慕儿最让她省事，也最听话。要不是十年前她生了场大病，喝了那个不知名法师所谓的“神水”……想到这里，完颜夫人不无担忧地说：
“最近没有犯……病吧。”
她压低了声音，显得声音十分的暗哑。
慕儿看着她，摇了摇头。虽然那天差点就要复发，但是好在瞬间就恢复正常了。
完颜夫人这才稍稍宽下心来，幸好这种病发病的时间不是很频繁。其实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该称为病。阖家老小也只有她知道慕儿有这种怪病。
这时从大门尽头响起一连串莺啼般的笑声。那笑声又响亮又活泼，直捣人耳膜。
“该是那个疯丫头回来了。”完颜夫人说道。
“是姐姐来了呀。”惜儿有着一张跟慕儿相似的脸形，但是五官比较偏像于完颜笑愚，而慕儿长的比较像完颜夫人。两人站在一起，慕儿的长相显得较为精致一些。两个人的个性也较慕儿沉稳定一些，而惜儿小她二岁，天性活泼。
紧接着二弟轩祺走进来。他是一个个子挺拔的男子，皮肤略显白皙了点。他的样子完全似完颜夫人。他性格略有些鲁莽，倒也不失为一个热血男儿。他手上抓着一只血淋淋的兔子，猩红的颜色斑斑驳驳或成片状渲染着整个白绒绒的兔身，让人刺目惊心。
完颜夫人最见不得血。只见她蒙住自己的嘴巴，撇开头，喉咙里呜呜咽咽地说道：
“把那东西拿开。”
轩祺连忙把自己的猎物藏在身后，脸上似笑非笑地说道：
“今天大姐有口福了，我待会就送到厨房让人烧一道干煸兔子！”
完颜夫人瞪起眼：
“你们两人尽胡闹。还不把这东西送过去。回头我要告诉你们的阿玛，让他好好教训下你们。”
“额娘。”惜儿上前一步，挽住完颜夫人的手，她微微地上下摇撼，连苗条的身子也跟着扭拧起来。每次她做了调皮捣蛋之事，总是使出她这一杀手锏，声音也随即变得娇滴滴起来。“大姐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你就放过我跟二哥吧。”
“罢了，罢了。”完颜夫人拿她没辙，随即呵斥道：“瞧你这脏兮兮的模样，还不赶紧去换身衣裳！”
轩祺正待转回房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朝他们喊了下：“额娘，待会费莫子剑要过来。”
费莫子剑。一听到这个名字，慕儿的心突突地跳起来。她粉腮上冒出的红晕氤氲开来。她手心里沁出了汗。他们两家是世交，从小青梅竹马一块长大。自从她要嫁给王爷的消息一经传开，她已经许久没见到他。
她正胡思乱想着，子剑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两人一见面，慕儿已面飞红晕，局促不安。子剑也不甚自然的，无所是从。他们从未捅破这层纸，只是未出嫁前慕儿的心里总有惴惴的，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但是现在她已经出嫁，已经完全断了这种念头。
“额娘，我不吃饭了，我要走了。”她仓卒地站起身来。
完颜夫人盯了她一眼，点头应允。
“夫人，我送送慕儿吧，我们也好久没有碰面了。”倒是子剑很镇定地说道。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后花园。以往他们两人之间总是有话说，现在仿佛生疏了。后花园临近初冬，疏疏落落折技菊花，森森的寒意迎面扑来。
“你近来还好吧？”他紧捺住嘴唇，末了才憋出一句。今日见到她，形容相貌仍然跟昔日一样，只是隐隐地觉得有些异样似的。以往他们两人的关系很亲密的。只是他从来没有把心底话告诉过她。
“还……好。”她吃吃艾艾地说道。她居然还有机会跟他并肩走着，以往她总是称呼他为子剑哥哥。一眨眼功夫，物是人非。她看到他深邃幽黑的眼眸，嘴唇微微翕动，却只字哽在喉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走着，衣角悉悉窣窣偶尔碰触在一块，心里都起了异样的感觉。
“慕儿，你是不是不快活？”他蓦然间转过头对她说。
她直瞪瞪地看着他，讶异地张了张嘴。
“没有的事。我很好。”她矢口否认。
“那就好。”他微微地点点头。
直至到了门口，他装作很泰然的样子向她道别。
看着她踽踽独行的样子，他的神情有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