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沉醉不知归路（四）
这天早上，太妃把慕儿叫到房里，指着桌上一堆已经做好的衣裳，笑呵呵地说道：
“慕儿，近来这天气是越来越冻人了，额娘替你做了几件衣裳，你来看下。”
慕儿上前一步，随手翻了翻那几件或玄色或湖绿色或紫罗兰的旗装，做工精巧，针脚细致。但是当她的手指接触到衣服上的毛时，她的指尖像针戳一般，缩了回来。那每件旗装的袖口领子都镶着一圈动物的毛发。
幸好太妃正弯腰检视着几条围脖，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这些围脖均由蓝狐，赤狐，银狐制成，颜色也分白色，银灰色等等。
“你喜欢哪一条？额娘送你。”太妃转过身子对她说。
慕儿觉得自己的心突突地猛跳起来，鼻翅上已经沁出微细的汗珠。她觉得自己的声音也开始发颤了。
“谢谢额娘，慕儿还是不要了吧。”
“慕儿跟额娘还要客气什么呀。来来，你肤色白皙，就这条白色的吧。”太妃一面说着，一面将桌上那条最夺目的雪白的围脖替她圈在脖子上。
慕儿顿时觉得犹如千万只虫咬啮她一般，疼痛难忍。她的脸变得煞白，说话也不利索了：
“这条真好看，额娘这是用动物的毛制成的吧。”
“是啊。这是用最上当的银狐皮做的。隆冬腊月围着它可暖和啦。”太妃得意地说道，并拿起另一条银灰色的圈在自己身上，对着镜子顾盼自怜。
“谢谢额娘。”慕儿咬着牙说道。
她终于退出门外，一走到门口，将那条围脖从脖子上摘下来。
“小姐，你的脖子怎么了？”
初雪惊呼道。
慕儿用手触碰到自己的脖子，露在领子外面的半截脖子已经长起密密麻麻细小的微红的疱，略有些微痒。
慕儿伸出手抓了几把，又回头看初雪手上抱着方才太妃赐的那些旗装。
“这条围脖，连同这几件衣服以后不要让我看到。”
她面露愠色地说道。
子剑自从那天见到过慕儿以后，又很久没有去过完颜府，轩祺这天来叫他出门。两个人走在街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子剑始终提不起精神来。
“最近你姐姐有没有回来过？”他佯作漫不经心地说。
“没有啊。”轩祺昂起头睨了他一眼，说道，“怎么，你对我姐姐还念念不忘啊。”
“你说到哪里去了？”他略有些惶乱地说。
“唉，现在说什么都晚咯。”轩祺说道。
子剑不去理会他。
这时离他们不远处，响起一阵嘈杂声。
没等他们看清楚，有一团黑影连滚带爬地跌落在他们俩脚边。
子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女子。那女子面带泪痕，窄脸儿，媚眼，虽不施脂粉，也自有一股清丽味儿。
“救我，求求你了。“那女子一迭连声地喊起来，泪水又扑籁籁滚落下来，神色凄楚。
从她的身后蹿出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杀气腾腾的也追了上来。
女子用哀伤的眼神看着他。
没等他开口，轩祺抢先一步说：
“你们干什么？”
为首的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凶神恶煞般地朝他们吼道：
“快点把人交给我，她是我们锦花楼的姑娘。”
锦花楼。子剑与轩祺面面相觑，锦花楼是京城最有名的妓院。
再见那女子身上只着薄如蝉翼的湖绿色衣裙，荔枝红的肚兜若隐若现。果然不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姑娘。
“两位大爷，我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他们卖到那里的呀。救救我吧。”女子发髻也松散了，钗环掉落了一地。
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走到女子的跟前，下死劲地将她往自己身边一拽，并拎起她的领子，只听到嘶地一声，她的领子被撕了一道口子。女子满脸赤红地紧紧用手环抱住自己的衣服。
“死娘们，老子今天要是不打你，我就不姓丁，看你还跑不跑！”说罢他举起手臂，朝女子的面颊上狠狠地打下去。顿时那女子的右半面脸红红地突兀起来。
子剑在他下一掌打下去的时候，紧紧地攥住他的手。
“你们想干嘛？”那姓丁的男人凶狠地说，脸色涨红，微厚的嘴唇气鼓鼓地微张。
“我劝你们最好放了她。”子剑自小习武，他猛地擎回手。那男人一个趔趄，差点站立不稳。
那男人气得脸红脖粗的，他一挥手，他底下四五个爪牙一哄而上，个个摩拳擦掌，摆出一副拚命的架势来。
子剑不想与他们动手，于是亮出自己的令牌。
那男人一见牌上斗大的御前带刀一品侍卫几个字，连忙收起了刀，向他们阿谀奉承起来。
“对不起，两位大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还不快滚。”轩祺吼道。
那几个连爬带滚地跑掉了。
子剑把自己的玄狐斗篷披在女子瘦弱的肩上，他又寻思了下，把自己身上的银子都赠予了她。
“两位大爷的恩情，燕秋永生难忘。”冷燕秋在地上磕起头来。
“快起来吧。”轩祺扶起她。
“你住在哪里？我们送你。”
子剑这一问，燕秋又泪水涟涟起来。
“燕秋从老家被人拐到这里，才被卖到锦花楼里。”
子剑与轩祺面面相觑。
“如果两位大爷不嫌弃，燕秋愿跟着你们，做牛做马，在所不惜。”
轩祺刚想答应。子剑却止住了他。
“你想带她回府？”子剑问他。
“你看她一个姑娘家的，多可怜，如果我们不收留她，她可能又要落到那班坏人的手上。”
“但是我们也不能随随便便带她回府啊。”子剑为难地说。
“没关系，我就把她领回去，到时安插个下人的位子给她。”轩祺说道。
子剑虽觉不妥，但是他也想不出言语来反驳他，只得随他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