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天黑,刘老三找到一根粗绳,将妻子和两个孩子用破席卷了,扛上肩头,踉踉跄跄的来到后山,将他们埋在了后山的山沟里。青山苍翠,绿树成荫,河水细流,也许是个好地方。
刘老三就这样又熬过了一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没人知道。总之,当他躺在家里的木板床上时,已经是一具看不清人样儿的人干了。他的眼里也流出了一滴说不清是泪还是血的东西。
临近黄昏,吴二爷又进了门:“老三,老太爷说了,他也看你可怜,心疼的要命。你这病是没法治了,老太爷说了,等你走后,他发善心,找人把你埋在后山,那后山现在也是我们家老太爷的地儿。反正你家里也没人了,等把你埋了,这破房子将来就给刘老太爷盖园子,你说咋样儿!”
刘老三没理他,眼睛怔怔的瞅着门外,他家的门正对着村子后面的青山,太阳落山了,一抹斜阳带着金色的余晖映照在青山翠野间,好美的景色……
来年的夏季,天上热的要命。刘老太爷家的地获得大丰收,一车一车的稻子收割后堆在打谷场上,还没收割的庄稼焦黄焦黄的,一片一片的插在地里。
中午时分,佃农和家丁都回家吃饭去了。吴二爷带着一名跟班留在地里看粮食,他怕佃农留在地里偷粮。
俩人在地里待了一会儿,眼看人都走光了。吴二爷站起来,拉了拉自己的腰带:“小三儿,你在这看着,谁要是偷粮食,喏,就直接给他一枪,看那些王八犊子还敢不敢!”说着,吴二爷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递给跟班。
说罢,吴二爷钻进稻田里解手去了。还未收割的稻田地像一片金黄的汪洋大海,吴二爷钻进去没多久就不见了。
他来到稻田地的偏僻处,那里临近一条小河沟。河沟那边是绿油油的青山。吴二爷解开裤子,蹲在河边,长长的松了口气。突然,他听到附近稻田里传来“嘻嘻促促”的声响,以为是有人偷稻子,转过头,大声嚷道:“谁!”
说时迟,那时快,一刹那间,他看到一条黑影,像是一条黑狗从稻田里窜到他的前面,一闪就不见了。他急忙回过头来,想要提起裤子,突然又觉得背后有人按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到前面的河沟里。吴二爷因为脱着裤子,两条腿被裤子拦住了,没办法用力。他的头被使劲按在河沟里,浑身挣扎着,没过多久就两腿一摊,不动了。
天黑了,几个家丁在稻田地里的河沟边找到了他。将他从河里拉出来时,只见他脸上,嘴巴里,鼻孔里,耳朵里,都塞满了淤泥。裤子仍挂在他的腿上,也不知是刚穿上去,还是仅仅脱了一半。
家丁将消息报告给刘老太爷,刘老太爷正在跟镇长谈事情,一听说死了人,眉头皱了皱,随口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说道:“死了,死了埋了不就行了,这还用告诉我!”
家丁被刘老太爷训了一顿,原想着能讨几个钱把人给埋了,现在钱没讨到,还挨了训,心里觉得有火,也不想管了。和几个同伴私下商量一下,用一条破席子把吴二爷给卷了,来到后山下,随便找个小河沟给扔了。
四年后,一顿枪声打到了刘家庄,刘老太爷原想逃跑,可是舍不得自己偌大的家产,最后被解放军在后园的猪圈里给搜了出来,那里,以前正是刘老三的家。
刘老太爷年纪轻轻的,才四十多岁,从被抓到被枪毙的那一天,他再也没被人叫过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