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永远是绵延无尽的铅云,日日月月年年不曾消散。
炙热的、充满生机的阳光,经过厚不知几许的云层折射,化为昏暗的光线,洒在这片没有颜色变换的土地上。
低矮的灌木从上,终年都是颜色泛黄、一触即落的树叶;
湿滑、难以落脚的苔藓;
潮湿、腐烂、永远沉闷的空气;
哪怕年龄最大的树木,也没有照射过一次阳光。
唯一值得称道的,只有因缺少阳光白化的动物。
外面难得一见、视若珍宝的白蛇、白狼、白虎,在这里只是人们的食物。
一只普通的灰狼,便会被人奉为祥瑞。
一切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却又是那么的习以为常。
此已不知百年、千年、万年……
自圣庭落成,便一直是此番模样。
那仙人的“威严”,重若万钧,压在这片土地上头,压得这片土地上的生灵喘不过气来!
……
白草村,为释易观种植白草而得名。
数十座房屋错杂坐落,富者木屋楼台、青瓦白墙;穷者烂泥土屋、茅草做顶。
村中空地上,上百号白眉、白发,皮肤暗淡无色的人,无论贫富、贵贱都沉浸在看见阳光的惊喜与兴奋中。
那是阳光!几代人不得一见的阳光!
他们却有幸一见!
这一刻,他们热泪盈眶,在更高层面的“威严”之下,他们之间的差距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却也是如此的难以逾越。
一人站了出来,站到了人群中间。
天庭饱满,国字方脸,双颊宽厚,一字眉,丹凤眼!
鼻梁坚挺有力,双唇不薄不厚,嘴角暗含威严。
观其相,正直、公正,宽厚待人。气质从容有度,不骄不躁,自由一股子威慑。
此人正是白草村村长孔山。
只见他站起身来,村民便渐渐息了声息。
“乡亲们,我们今日有幸得见阳光,全拜仙人所赐,大家当齐心协力,备齐瓜果、佳肴,以待仙人降临,万不敢怠慢。”
众人匆忙而散,各奔归家,拿出家中珍藏已久,舍不得吃的食物。
家无积蓄者,则匆忙奔赴山林,采摘新鲜浆果。
此地幸得于圣庭,终年温暖如春,不受炎热之苦,不蒙苦寒之伤,无四季之分,自瓜果常有。
只恨无阳光之色,瓜果稀少、食之无味。
在村落最外围,一座烂泥茅屋中,一家三口愁眉不解。
男的叫刘狗,圆脸,天庭不丰。一双铜铃眼神色不定,双颊内陷,鼻宽而肥,双唇肥厚无嘴角。
视之,此人两耳听尽八方来音,心无定数,性格软而弱。
一老妇人,是刘狗娘。
其容貌——一言难尽!
一张瓜子脸,奈何额头窄,成了两头尖;
两条柳叶眉,却眉尖上扬,生生变成了两柄柳叶刀;
一双丹凤眼,徒呼奈何它长反了;
俏鼻圆润,却鼻尖如勾;
两片嘴唇,薄厚恰到好处,给人以柔美之感,可惜差点咧到了耳后。
老天弄人,脸型五官,均是差点儿成就绝世容颜,却生生成了一副尖酸、刻薄、吝啬至极的相貌。
徒呼无应,九天神凤成了脱了毛在泥地里哀鸣的麻雀。
克夫、克子,破家之相,生之家宅不宁是非多,娶之破家灭门姓氏绝。
一怀胎九月有余妇女,乃是刘狗媳妇儿。脸蛋圆润,两天弦月眉下一双杏眼,恰到好处。鼻梁挺翘、双唇圆润有度,实乃难得一见好面相。
奈何左脸一团黑皮、生长毛,毁了容颜。
观其相,感情细腻、思虑甚远,心有计较,不坠家风。
至于名字……
呵……
一个女人家,要什么名字!
人称之:刘狗媳妇儿。
刘狗娘称之:他媳妇儿。
刘狗紧蹙着眉头,说:“娘,咱家真的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了吗?”
刘狗娘,眼珠子一瞪,说:“不成器的东西,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玩意儿!你爹不是东西,你更不是东西!老娘到你们家,就没享过一天福。什么都没有,你想孝敬仙人,自己去山里找!”
刘狗低下了头,诺诺不敢出声。
刘狗媳妇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家这个没出息的相公,转身对刘狗娘俯身一礼。
“娘,上次刘狗掉进西山崖下火龙洞,发现了一颗果树,所结果子味道甘甜,不如让刘狗将其摘回来献给仙人。若是得仙人赏识,刘狗也能有个好出路。”
古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刘狗媳妇儿嫁给了刘狗,刘狗没出息,她自然要为自家男人多想些。
刘狗娘,嘴角一咧,尖酸、刻薄之相尽显,嘶声哀嚎道:“你个丧良心的贱人,你是想害死我儿,再找一家吗?老娘告诉你,你生是老刘家的人,死是老刘家的鬼!火龙洞要去你去,别想害我儿子!”
刘狗使劲抿了抿嘴,苦着脸说:“娘,她身子笨……”
刘狗娘“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拧眉挤眼,拍着大腿哀嚎。
“娶了媳妇忘了娘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白眼狼,才把这个贱人娶回来几天,就不听我的话了!大家快来看啊,我老刘家出了个不孝子,不认我这个娘了,要把我往死里逼啊!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狗东西呀!”
刘狗低下了头,没说话,也不敢说话。
刘狗媳妇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刘狗一眼,说:“娘,别嚎了,你不嫌丢人我还闲丢人,我自己去!”
刘狗娘身手矫健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拉住刘狗媳妇的手,陪笑道:“他媳妇,你早这么说不就行了!那你赶紧去,别误了给仙人上供的时间,我儿能有个好前程,你也跟着享福哩!”
刘狗媳妇咬着银牙,看看刘狗娘又看看刘狗,冷哼道:“耽误不了!”
环境便是如此,只有成仙才能打破世俗的束缚,否则女人永远是男人的附庸,哪怕胸有沟壑、心有城府也无济于事!
蹲下身,自门后摸出柴刀。
刘狗娘表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敏捷,一步窜过去,将柴刀夺了过来。
“拿柴刀干什么?这刀是他爹冒死从仙人道观求来的,是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可不能有个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