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狗媳妇站起身子,看看唯唯诺诺不敢言的刘狗,再看看刻薄尖酸的婆婆……
“呵呵哈哈哈……”
悲戚的笑声中,包含了多少无奈、辛酸。
只恨生为女儿身!
只恨脸上这一块黑皮。
怨不得谁。
又能怨得了谁!
转身,扛着怀胎九月的大肚子,跨门而去。
本想挺直身子,让步伐中带着些尊严,却因大肚子,只能走的摇摇晃晃、踉踉跄跄!
眼泪,在这终日阴暗无光的地狱里,引不起丝毫怜悯。
甚至还会带来嘲笑!
可眼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
似是在无尽凄凉中歇斯底里的控诉着……
可她又能向谁控诉呢?
罢!罢!罢!
贱命一条,苦熬着日子,还不如死了解脱!
……
此去向东百十里,有一山,无名,高近云。
山腰处,宫殿数十间,亭台不可数。
牌楼三丈三尺三寸高,顶处一白玉牌匾,上书释易观三字,缥缈灵动,远远地便能望到一股子仙气儿。
入牌楼,一行青石台阶,镶嵌于山体之上,浑然天成不见丝毫雕琢的痕迹。
这青石台阶,似是怎么也瞧不见尽头,恍恍惚惚间,能望见一座门楼,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好不气派。
仙人家的地方,果不是泥地里刨食的苦哈哈可以想象的。
那门楼前,还横着一条道。
仙人们,自是住在顺青石台阶而上、风水聚集的山顶上。
这条道通往山两侧的沟里。
山顶住着仙人,这里自是住着服侍仙人的人。
这些仆从,还有个好听的名头——外门弟子。
可就算是仆从,也分三六九等、高低尊卑。
管事儿的自是住的高些,好离仙人们近些,多吸点儿仙气儿。
下等人,可就没这么好命了。
沟底下,贴着河边儿,找个地儿,挖个洞或者搭个窝棚,便是个住处。
若问苦不苦?
那是真真的苦不堪言!
可就算是这份苦,也是不知道踩下了多少人、求爷爷告奶奶耗尽家财求来的。
为的就是离仙人近些,渴望着哪天能嗅到几丝仙气儿。
为的就是说出去有个好名声——释易观外门弟子。
呵——多好的名声啊!
这沟底下的暗地里,不知道埋葬了多少搏名者的尸体。
这些搏名者的尸体,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埋的严严实实,连丝臭气儿都逃不出来。
那些后来者,看不到也嗅不到,一茬茬的来,一茬茬的埋。
一个破败不堪的窝棚里,一个草垫子上,两个青年身着道袍,打扮的整整齐齐,颇有几分庄严。
皆神情肃穆,盘膝相对而坐;两手相叠,掌心向上,置于丹田前。
那份庄严肃穆、一丝不苟,为这陋室也添了几分光彩。
终于,一面朝门的修士开口了。
“释泓师兄,白草村那群凡人见了阳光,必然欢欣鼓舞,以为仙人降下福泽,必定备下佳肴、美酒等待师兄降临。”
此人名叫孔不凡,正是白草村村长亲子。
说实在话,这沟底的吃食,还真比不上白草村那群苦哈哈的饭食。
释泓舔了舔嘴角,说:“你真舍得把这口福让给我?”
孔不凡微微一笑,说:“师兄乃是仙人后代落难于此,师弟我苦于身无长物,只能看着师兄受苦,这次机会也是借花献佛,还望师兄勿怪。”
释泓吞了口口水,说:“白草村本是你的辖区,却把机会让给我,你这份情师兄记下了。”
孔不凡:“师兄客气了。实在是师弟我看不得师兄受苦,才出此下策。”
释泓起身拱手道:“如此,多谢师弟,必不能辜负师弟一片心意。”
说罢,欲出窝棚。
孔不凡看着释泓的背影,眉头紧蹙、眼神闪烁,最终一咬牙道:“师兄留步!”
释泓转身,疑惑道:“师弟请说。”
孔不凡:“我上次归家,听闻白草村刘狗家里得了块莹白石头,应该是灵石,若师兄有意,不妨一并取来。”
这块灵石,是他给自己留的,只是没空回去。这也算是下了大价钱了。
释泓眼前一亮,忙问:“所言当真?”
若真是块灵石,他必定能突破炼气期成就筑基,那时候爷爷的惩罚必然算不得数,也不用在这地方受苦了。
孔不凡又没亲眼见到,岂敢认下,说:“是师弟的错。家父传来消息后,我也没有深究,劳烦师兄了。”
不管灵石是真是假,他是竭尽所有,下了血本了。
听闻释泓师兄乃是长老亲孙,只因辱了个内门师妹,师妹羞愤自杀,而师妹的师傅恰好是一个实权管事,所以释泓才被罚到了这里。
只希望师兄归去之时,别忘了他。
释泓喜上眉梢,笑颜道:“无碍无碍,若师弟消息为真,师兄必不忘师弟大恩。”
两个道貌岸然的道人,在这烂窝棚中,定下讨喜的好事儿。
刘狗媳妇儿,可就没这个好运道了。
西山崖下火龙洞,可不是什么善地儿。
单说洞口,只有三尺方圆。
若是个正常人,弯腰弓背总能进得去。
可刘狗媳妇儿,大着个肚子,弯腰这种活计,那是万万做不来!
再说洞壁,尖石嶙峋如刀锋;还倾斜五十度插入山体内。
要是个常人,弯腰撅臀、四脚并用,小心着些,还能完好的下到底。
可刘狗媳妇儿那大肚子,手着不了地,肚子倒是得先划上几道口子。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刘狗媳妇儿是左右踌躇,不得万全之法。
末了,剥下几块树皮,绑在后背,又在树皮内塞上干草。
眼一闭、牙一咬,管他三七二十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该活的死不了,该死的那也活不了!
往那尖刀石头上一躺,蹴遛遛便到了底。
树皮、干草哪硬的过石头?
待到底下,后背上已经血肉模糊一片。
不过,好在保住了一大一小两条命。
这底下,倒是平整了不少,就是黑黢黢的啥也看不到,唯有前面一抹红光,还有一股股热浪扑面。
颤颤巍巍的爬起来,摸索着往前走。
至红光处,一条火龙在沟里缓缓流淌,上面不时炸裂出几个气泡,激的岩浆四散飞溅。
只有贴墙处,有一条与肩宽的小道,勉强容得下两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