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柏一直在观察周围的情况,见那人举手放烟弹,便先将地上三人制住,再将随身所带的短剑掷去,正中后膝,是以四人都只好卧地求饶。
其余看热闹的人,此时也没什么热闹可看,便纷纷散去。王承安一行人也围上前来,询问何之柏有没哪里受伤。
韩鄢见四人均以制住,便过来向何之柏道谢:“感谢少侠今日相助之恩!”
“感谢少侠今日相救之恩。”韩奕晢也向何之柏道谢,打量面前的少年,年岁似乎与自己差不多,剑眉星目,沉稳内敛。便再次向何之柏道:“在下韩奕晢,敢问少侠如何称呼?”
何之柏摆摆手向韩家父子道:“在下何之柏,举手之劳,二位不必在意。”又向韩奕晢指了指李才盼道:“帮你打落对手刀刃的是在下的四弟,李才盼。既是找你们麻烦,这四人便交由你们处理吧。”
韩奕晢便向李才盼道谢:“感谢李少侠相助之恩!”
李才盼拱拱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韩奕晢又向何之柏道:“他们几人我会交给巡防官兵,我们韩家在这条街上可不是随便欺负的,定会让他们给我们一个交待。”
“各位少年英雄,韩某今遇各位相助,感激不尽。韩某愿做东,设宴感谢各位恩情,务望各位赏脸。”韩鄢不愧是久见世面之人,刚才还差点被打死,此刻已是谈笑风生。
何之柏道:“不必了,我等原是出来逛着玩,无意碰到而已。现在天已不早了,两位,我们要回去了。告辞!”说罢向众人示意,转身离去,身后传来父子二人“后会有期!”声音。
经过这一番打闹,王承安不愿众人再生事端,便不再逛集市了,率众人匆匆回到学馆。
第二日寅时一过,学馆便把大家叫醒,准备着参加典礼。
在章门门口一直等到辰时,才被宣入宫内。众人低着头,不敢四处张望,只闻丝弦管乐相间,钟罄云牙相错,不成曲调,似正在准备。
进了未央宫内,由礼官引到前殿东西两侧靠后坐好。众人方才悄悄四相探望,低低私谈。前面坐着博士们,个个峨冠博带,笑言宴宴。下侧乐官们正在调试管弦,准备一会儿演奏。北边高台便是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了,但见飞龙缠绕,花团簇拥,黄灿灿,闪得人不敢直视。
忽听云牙声响,管弦相引,钟鸣罄清,礼官高呼:“圣上驾到,众人起立迎驾!”
只闻衣袖舞动之声,堂上众人全部起立相候。未几,但听高呼:“行礼!”
乐声止,众人面向南方齐齐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座上之人正是当今天子刘骜,道:“众卿平身。”声音洪亮,略沙哑,却自带威严。
众人坐下,礼官又高呼:“奏乐!”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乐声伴着诵诗之声,庄重和雅如同仙乐,众人听之皆身心入神。
一曲《鹿鸣》毕,刘骜举起酒爵,向座下众人道:“古之选贤,傅纳以言,明试以功,故官无废事,下无逸民。众卿代朕上承古圣,下教黎民,教化之功,善莫大焉。朕敬各位,愿诸位不忘始终,选贤与能,匡朕之不逮。”
众人起座举杯齐呼:“皇上圣明,我等谨记圣上教诲。”
于是君臣欢饮,乐声又起。皇上坐一会儿便离开了,待皇上离开,殿上众人便略有放松,大家开始相互之间敬酒,一时间觥筹交错,祝酒诗歌不绝。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扑扑”之声越来越近,只见许多黑色的雌雉飞进殿内,众人愕然。一会儿越飞越多,房梁上,几案上,甚或有许多飞至人身上,有些胆小的“啊啊”直叫,大家开始向殿外跑去。刚才还礼质彬彬的众人,这时你推我攘,恨不得马上挤出殿外。
这时宫内的守卫也过来赶这些乌黑的野鸡,一边高声喊着:“各位大人,莫要惊慌,有序退出,莫要惊慌,有序退出……”无奈黑雉越集越多,淹没了守卫的喊声。
何之柏他们护着王进希和项季平,项怀珍和李才盼在前面开路,在挤压的人群中冲出一条縫隙来。待快要出得殿门口时,听得一人喊道:“请各位让让,让我们殿下先走,请各位让让……”只见一个守卫护着一朱衣少年,在人群中挤过来。原来这位殿下想看看饮酒礼,一直藏身在观礼的人群中,那负责的人见到这种状况,如果再隐瞒下去,或许不利于殿下回宫,这才说出来。可惜这会儿,大家都在拼命地往门口挤,听到的人便赶紧让路,没听到的还在向前挤,那守卫便一遍一遍地大喊。
何之柏们一行人停下来,让他们先过,没想到前面的人忽的向后倒过来,那殿下措不及防,被挤倒在地,何之柏忙伸手扶起,那少年看了何之柏一眼,点头示谢,随即拍拍衣裳,露出一个颜色沉旧的香囊。何之柏一见,不由愣住了。那守卫见殿下被挤倒在地,不由“刷”地拔出刀来,大喝一声:“殿下在此,还不让路?”众人这时方才让出一条路来,让殿下先走。
“二哥,走啦。”大家见殿下已经离开,便再次涌动起来,王承喜看到何之柏不动,便催促道。
好不容易离了未央宫,出了章城门,只见众人早上鲜衣簇簇,如今却如同乞丐一般,头发零乱,衣衫好几处都被扯破,还沾着一些鸟粪和羽毛,神色恹恹地向学馆走去。
“就是他们,终于让我找着了。”忽然前面来了十几个壮汉,围住何之柏他们。
其中一人上前说道:“就是你们昨日欺负我们兄弟?”其他人刚刚被乌雉袭击,现在哪还想惹事,事不关己的都赶紧跑了。只剩下何之柏几个人。
“表哥,你先送两位大人回去。”何之柏向项怀珍说道。
那几个人一听是什么大人,便不拦阻。一个鹰鼻斜眼的人上前对何之柏说道:“我们五行门在京城也是有组织的,从来没有人敢对我们兄弟动手。我是五行门排行第三的马三,留下你的名字来,爷手下没有无名之辈。”
王承喜欲上前理论,何之柏摆摆手道:“在下何之柏,昨日之事乃是你们兄弟先动的手。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我一个人承担。”于是示意其他人先离去。
王承安不愿留何之柏一个人在这,王承喜对哥哥耳语道:“二哥是让你去请救兵。”
王承安听完明白了,便向何之柏道:“贤弟留心。”便与王承喜转身离开。
李才盼上前道:“我也有份,我便一道奉陪。”说罢首先向那马三攻去。
马三措不及防被一拳打中腹部,怒道:“何方小子,报上名来。”
李才盼道:“记住了,爷是李才盼。”话还未说完,又向马三攻去。余人见状一拥而上,纷纷向何之柏和李才盼攻去。
正在众人酣斗之时,忽然听得马蹄声响,不知谁大呼:“官兵来了!”
那马三一听巡防官兵来了,便收手忙吹了个呼哨,那些人便跟着急急向巷子深处跑去。
正是王氏兄弟去请了巡防来,自去追那五行门不表。且说何之柏与李才盼此时已是筋疲力尽,衣服被划烂了几处。回到学馆内,说到今日的事,被王进希狠狠批评了几句。然后让众人收拾行礼,明日一早便回杜陵。
第二日一早,众人便早早出发,待出了城门,回望这长安城,尽是无限的留恋。离开长安,一路向南,都不说话,不向来时那么意气风发。
何之柏想起昨日之事,忽然想起那位一面之缘的殿下,想起他温和有礼的面容,那一闪而过的香囊,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只是巧合?有同样一只香囊?再想想他的面容,眉眼间也有些许相似。这是怎么回事呢?
正想着,忽见迎面来了一队乞丐,三三两两地走来。到了马车前,便跪下说道:“请大人们赏点吃的吧。”
何之柏他们一早就离开学馆,这时肚子还咕咕叫呢,哪里有吃食给他们。
王进希和项季平下马向来人说道:“各位,我们一早赶路,不曾备有食物,我们自己也还没有进食呢。还请各位让让。”其余各人也都纷纷下马,向来人劝说。
那些乞丐也不说话,片刻便起来向城内走去。
忽然,所有马都惊叫起来,向前飞奔而去,连那马车也一并拉走了。
“哈哈,跟我们斗,让你们尝尝苦头。看你们怎么回去,记得以后不要来惹我马三,哈哈!”那已经走远了的一个乞丐转头向何之柏大喊道。
众人这时才知道上当了,可人已走远,马也跑了,回城还要再走十多里,向前还有二十多里才有小镇。这可怎么办呢?
王进希气得胡子都快扯掉了,指着何之柏和王氏兄弟:“你们……唉!”
众人也只埋头不说话,初出杜陵就遭人暗算,只能自认倒霉。
王进希也不理众人,向前走去,项季平叹了一口气,看了众人一眼,转身跟上王进希。没有了代步工具,只能步行到前面镇上看有没办法了。众人更加垂头丧气,默默地跟在后面。
“前面的请留步!”忽听得后面有人呼喊,马蹄声越来越近。待来到众人身后停下。
“何少侠,请留步!”听得是韩奕晢的声音,众人方转身看去。只见韩奕晢上前说道:“我多方打听,才知前日救我们的是杜陵郡来的学子。今日去太学馆拜访各位,才知各位已经走了。于是一路赶来。还好,终于赶上了。”
韩奕晢接着说道:“奕晢虽然身为商人,但也知道知恩必报的道理。韩家数代经商,也只有这东西可以拿的出手,还请两位不要嫌弃。”说着,拿过两包银两,一包递给何之柏,一包递给李才盼。
何之柏和李才盼具是不收,韩奕晢执意要送,说道:“实不瞒各位,奕晢虽出身商人之家,却最是敬佩读书人,况且两位不但身为读书人,还临危出手,胆识过人,奕晢深为佩服,还望日后能常与两位交流切磋。日后若有机会与两位请教,还望两位不要嫌弃在下才好。”
何之柏和李才盼恐再推辞,对方生嫌隙之心,便只得收下了。
正说话间,又见几个人牵着自家跑掉的马过来,那小红马一见何之柏,便走到何之柏跟前,用头去轻触何之柏。
众人惊喜不已,只听韩奕晢说道:“刚才来的路上,听到有几个人说你们的马惊跑了,便找人去寻了回来,只是那马车已经摔坏,不能用了。”说完让人牵来两匹马,说道:“这两匹马就送给两位大人,劳烦大人骑马了。”
何之柏道:“韩公子,我们只是举手之劳,却费你如此周章,在下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王进希上前道:“多谢韩公子,日后到杜陵,若有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我们定当尽力。”在场诸生皆应诺。
一席话毕,何之柏道:“韩公子,感激不尽。后会有期!”
韩奕晢道:“何少侠,后会有期!”说罢也朝众人道:“诸位保重,后会有期。”
于是众人纷纷上马,转身向杜陵方向驰去。
韩奕晢目送诸人离去,目光微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