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川陪着林鹭哭完后继续开车。
林鹭已经平静下来,在副驾驶位置上侧头看外面。
捷达车在五环路上跑了一圈又一圈,离天亮已经不远了,路上的车开始多起来。两人离开五环路,回到了尹川所在的居所。林鹭执意要赶早上的火车回去,尹川让她短暂休息一下,自己准备去给她做顿汤面吃,顺便提提神。
林鹭在那里收拾自己的东西,尹川在厨房里做面条。很快尹川就做了一顿香喷喷的鸡蛋西红柿面条,两人一人一碗面,匍匐在桌面上囫囵吃完,然后尹川帮林鹭拎着行李下楼,再次启动车,加入了北京上班高峰的洪流,直奔北京北站。
林鹭在售票窗口买了票,尹川帮助林鹭拎着行李,一直将林鹭送到站台。林鹭不显丝毫疲倦,看着尹川笑着说:“这一趟很感谢你,别的不说,耽误了你两天宝贵的时间。”
尹川笑着说:“见外了,这两天我收获很多。”
火车缓慢驶进站台,林鹭看着火车说:“这样的景象有几年没有见了,其实那时候我特别希望有一个人从远方乘火车来看我,我去站台接他,哪怕一年来两回就够了。一个人呆在那样一个闭塞的地方,就再也没有谁知道你在哪里了,老死下去都不会有人知道。”
“说来奇怪,其实北京离你那挺近,但是如果不是这件事情,我做梦都不可能梦到那个地方。”
“因为那里本来也没有梦。好了,不多说了,我走了。”林鹭从尹川手里接过行李,转身走进车厢。尹川故作潇洒状挥了挥手,转身往站台外走。等火车渐行渐远,尹川才转身过来,一直目送火车远去。尹川总觉得多看林鹭一眼是必要的。
等回到宿舍,博士先尹川一步从外面回来,见尹川进来,问屋里为什么有粉脂味。两人曾经约法三章,其中有两章,一章是不许养母狗,一章是不许带女人回宿舍过夜。
尹川向博士郑重申明,自己只是给朋友提供短暂的歇脚方便,绝对没有留女士过夜。
“那桌上的钱是怎么回事?”博士指着桌上的一小叠钞票说。尹川看去,在饭桌的一角用纸巾盒压着几张一百的钞票,尹川拿起钱,百思不得其解,连忙笑着说:“冲这钱,就更加什么事也没有了,总不至于我穷得要卖身吧?”
“谁知道你们玩的什么游戏!”博士假绷的脸绽放开坏笑的花朵。
尹川拿起钱,点了点,正在合计这钱的原故,一条短信钻进来,尹川拿起一看:
钱你收下,我估计了一下,这两天该我自己出的那一份,差不多是这么多。感激不尽!
——林鹭
尹川拿起钱进到房间,关上房门,一头倒在床上,不自觉在大脑里整理这几天的经历来,时间从来没有像现在过得这么快,而且几乎一气呵成,行如流水,其味道妙不可言,无法用好或者不好来概括。他一宿没合眼,而且开夜车,开快车,酒后开车,该犯的忌全犯了,但是居然一点瞌睡也没有,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敢想,总觉得有点什么没有做完,在床上来回倒腾两趟,终于记起来应该是要赠人一首诗,关键时候,送一首诗比送钱更加能够让人记住。那诗太有名了,可是他无论如何就是记不起来,隐隐约约觉得里面有大海,连忙在书架上查阅,终于找到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尹川将它输入手机里,向林鹭发过去:
从明天起, 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 劈柴, 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 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 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 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也愿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诗也发出去了,还是睡不着,尹川不需要林鹭回复,但是等过了几分钟林鹭没有回复,他又希望她能够回复,而且猜想着她会回复什么。
林鹭回了一条短信:“:)”
一个笑脸。尹川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再说的了,于是回了一句:“治疗失眠有妙方吗?”
很快,林鹭回了一句:“读诗!”
尹川想有道理,便到书架上抱起那本诗集来,翻开读,结果兴味索然,又放回去,才想起那个小红本来,尹川翻开它认认真真看起来:
1979年2月1日 星期三 阴
看了电影《东进序曲》后,我懂得了以前国共合作时的激烈斗争,我要学习电影中的黄主任,象(像)他那样临危不惧,坚决地围(维)护党的尊言(严),向那些污辱我们的党的人给以坚决的打击,做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
1979年 2月16日 星期五 雨
真的有意思,一个人怎么这样有趣?一帮人看另一帮人来了,就要吃酸,那就得注意点了。
开学了,我应好好的学习了,我是2月7日(星期三)去301医院的,2月9日割的扁桃腺,2月11日(星期四)出院的。今天已经好了。我真高兴,好让我以后不再受扁桃腺的苦了。
尹川很快就看完了1979年的日记,因为这一年内日记女孩就写了这么几篇。尹川的头突然开始昏昏沉沉,瞌睡好像偷袭来了,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