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边城传上来的消息,不过两三日便到了长安城,而司泽,则是在后两日才姗姗到了长安。
司泽回长安的当日,丞相也收到了探子的回信,看到上面的内容,他的心顿时便沉了下去。
盐引之事,他做的极为小心,却没想到居然毁在了司泽的手上。他死死地攥着手中的信,心中想了千百种拷问之时会遇见的事情,但……刑部的人来的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卫恪己便到了府上。
“老爷、老爷,刑部的尚书大人来了!”府内管事的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脸色上的慌张,足以见刑部这次的阵势之大。
宁远抿着嘴角,不慌不忙地将信放在蜡烛上点燃直接烧掉,起身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这才抬起脚走了出去。“……不必慌张,你去看着大少爷,让他万万不可冲动。”
“是……老爷。”
出了内院,卫恪己就穿着官服在大厅中等着,见到他出现,依旧礼貌地给他行了个礼。“前几日查到了一些事情,不巧,和丞相大人有点关系,不知丞相大人可是有空,可否劳烦与我们走一趟?”
他虽说的格外礼貌,可语气却依旧不卑不亢。宁远睨了一眼站在大厅外等着的人,脸色一横,“大人这般客气,未免显得本相有些沉不住气。”
卫恪己淡笑,并不吃他这一套,伸出手做出了“请”的姿势,腰板却比谁都直。“那丞相大人走一趟吧,也只是问些事情,还有劳丞相大人。”
“……嗯。”
宁远最是不喜和卫恪己说话,这人软硬不吃,说话官话一套,做事又是格外刻板,朝中索性似乎也没什么人和卫恪己有过多往来。大抵也是因着这缘由,卫恪己才独善其身,许多事都连累不上他。
丞相被带入刑部大牢的事,在宁远踏出丞相府的那一刻,便传到了宫沐秋的耳中。彼时,她正坐在阁楼上端着一杯茶,却只是在那玩着杯子。
听到白柒带来的消息,她才笑着将棋盘上只落了几个的白子拿起了一粒,“看来,这一入刑部大牢,他可就很难再出来了。宁楚仁那边呢,他可是有什么情况?”
白柒想了一下才回道,“说来奇怪,他那边暂且没有什么动静,反而有些格外安静。殿下,您说,他是不是在谋划别的事情?”
倒也……不无这个可能。宫沐秋捏着黑色的棋子,又添了一粒进去,沉默了一下才道,“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若是真的有情况的话,也不过是强弩之弓,起不了什么大气候。”
对于盐引一事,宁远一直不肯承认,如同当日皇后被抓起来时一样,怎么说他都只是说他是被人陷害的。原本一件简单的事,就这么硬生生卡在了那里。
卫恪己也不着急,丞相不说,他就一直将一间单独的牢房留给他,一日审问大半天,到晚上才给丞相用膳。
不过两日,宁远的脸色就差了许多。他年过半旬,又不是那些少年,哪里撑得住这般折腾。等卫恪己将司泽查到的东西放到他面前时,宁远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大人可还有什么话要说的?要不辩解一下?”卫恪己看着他的脸色,没等他开口,又继续道,“若还是那些无关紧要的话,大人便罢了吧。丞相府已经让人去搜查了一遍,包括令郎。”
“和楚仁有何关系?”
卫恪己背着手,淡淡地笑了一声,“怀璧其罪。”
宁远沉默了许久,也没有再说话,神色却颓废了不少。卫恪己见状,直接将东西拿起,背着手朝着狱卒挥了挥手。
当日,刑部以盐引之事上书朝廷,给宁远上了一道奏折。吴皇大怒,以祸乱朝纲、贩卖私盐之罪,判其斩首。而丞相一府,九族累其入狱。
此事一出,朝廷哗然,就连百姓都在茶余饭后说起了这件事,但大多人并不敢明目张胆。毕竟是重罪,口舌之快,自然是抵不上性命重要。
兜兜转转这么久,终究是报了自己的心头之痛。丞相死罪,皇后和宁楚仁都被迫入狱,而对这些并不清楚的,自然要算吴墨谦和吴玉洁了。但他们又怎么会安生,一朝之间,所有的事都改变了,他们成了皇宫中最为尴尬的存在。
皇子的身上流着皇室的血,情况自然是有所区别,他们两人被禁足在宫殿内,一步不得出。
“……”宫沐秋坐在屋檐上,抿了一口酒,酒过嗓子,激起一阵酸涩。她本无意吴墨谦,若是他对自己再差一点,或许她也不用如此纠结了。“这些事还未结束,当年之事,还没捅出来。”
宁淑慎会得到她该得到的后果,她的母妃当年是如何狼狈而九死一生离开吴国的,那宁淑慎就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亲自为自己的母妃报仇,这如何来说都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可谁都能瞧出宫沐秋有些不快。赵逸轩坐在她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揽住她的肩膀。
“他会明白你的苦衷,也会明白你们的立场所在。无论是因着什么原因,他也不会怪罪于你,这些事就算你不做,也会有人去做。何必这般?”
宫沐秋靠在他肩膀上,却突然扔了手中的酒壶,坐直了自己的身子。“我没事,听说赵国来信了?”
赵逸轩沉默了一下,收回自己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膝盖上,轻声道,“嗯,过两日启程会回去,听说父皇的身子出了一些问题,让我回去看看。眼下你在这边的事也算是结束了,我多少也能放心些。”
“……”要回去了?宫沐秋倒是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他已经来了快要两月了,是该启程回去了。赵国那边还有事情在等着他处理,这次回去,大抵要过些时日才能再见了。
她无意识地捏着衣袖,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衣摆,状似无意地说道,“也是,夏至都快要到了,你也该回去了。”
赵逸轩看着她低垂的眼眸,心头一动,慢慢靠近她,郑重其事地在她额头落下了一吻,神色虔诚而认真。
“我会回来,八抬大轿,以最隆重的形式迎娶你回去,等着我。”
额头的温度经久不散,没想到他会这般亲近自己,更加没想到他会这般郑重地说出这样的话。宫沐秋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楞在了原地,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微微勾起了笑意。
“大庭广众之下,你做什么呢?”
赵逸轩无法,只好由着她。谁让宫沐秋的脸皮太薄,嘴巴太紧,轻易听不到她的允诺。
没办法,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