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曜塔楼一行按照惯例,只是一位真传弟子领一支道兵守卫。
只是程瀚竹恰好有事需得回返洛洲一趟,这才顺道一起,顺便在沿途这段时日考校、提点自家徒儿几分。
程瀚竹身为炼丹阁长老,虽然是个长老,有命丹境修为,却终究是一个精研丹道的炼丹师,除却被宗门以秘法强行破入命丹境的根基道法之外,只修习了少许几道御守禁法,便已经潜力耗尽,前路断绝,斗法之能远逊寻常的命丹境修士!
因此刑役司为防万一,另外安排了命丹境修士赵元归隐在暗中。
赵元归在保护程瀚竹的同时顺带护持此行低阶弟子,毕竟一旦遭逢凶险,即便不敌来人,以两位命丹境上真之能,有云曜塔楼遮护,足以拖到大淼云泽来援!
更何况,赵元归并非无名之辈,身为新晋飘云宗此代十大弟子之一,即便只是位列第十,也不是寻常命丹境修士可以匹敌!
看着剑光疾如流火倏忽间飞斩而来,魏横山脸上淡淡一笑,袖袍飘飘,伸手虚握,一抹光华自身后山峦飞出,化成一柄拂尘落入手中,眨眼间就化成一条白河飞出天际,惊天动地,拦住剑光!
飞剑在赵元归手中已是心随意动,只是魏横上以拂尘所化白河左拦右挡,甚是从容,居然将剑光死死缠住,原本去势惊人,似要劈山斩岳的剑光,渐渐露出颓势!
“崆岳门自诩自家道法克制飞剑,怎么今日就拿出这点手段?”
赵元归目光一闪,剑光陡然一分为二,一道直刺崆岳,一道急转而下。
“离合分光?”
这一下突兀至极,魏横山也为之一惊,疾催拂尘所化白河回转,堪堪将飞刺过来的剑光挡住!
飘云宗虽然少有剑法传承,却有一道剑术根本禁法,万仙九宗少有克制之法。
此时他面露几分凝重之色,不再托大,拂尘所化长河只是堪堪护住周身,除此之外一身法力几乎尽是灌入气海之中,金丹之内的真箓,神识顿时与天际镇压而下的镇海崆岳,联系无比紧密!
这座巍峨巨岳生出轰鸣雷音,旁侧环绕的细小石砾如同烟尘轰然膨胀,刺入其中的湛湛剑光犹如陷入泥沼,叮叮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这些石砾名为崆岳神砂,聚散如意,虽是灰黯,催动起来却五光十色,缤纷灿烂,漫天星彩,十分好看,如天河旋转,狠狠撞击到剑光上,记记硬崩。
这崆岳神砂是崆岳门根本道法所载秘术,最是克制飞剑,毒辣无比,如果飞剑品质寻常,足以生生崩毁剑身,即使赵元归手中所持的真一剑品质极高,乃是天河星砂以九地弱水炼制而成,转瞬间成百上千次硬崩之下,去势惊人的剑光也被生生磨灭光舌,只余一口森寒剑身仍旧刺向崆岳,散出的凛冽剑气崩毁成片的神砂,生生抵住崆岳的压顶之势!
赵元归冷哼一声,旋即捏了一道法诀,清喝一声,真一剑陡然光芒大炽,又分出七道剑光来,八道璀璨剑光猛然加速,犹如游蛇在崆岳和神砂之间上下盘旋,星光点点,银线盘旋,越旋越疾,转眼间就如风暴一般旋动起来,洒出万点辉光,狠狠磨灭无数神砂,旋即汇成一股,狂流逆卷而上!
“飘云宗什么时候出了这等命丹境剑修?”
以魏横山的定力,也不禁为之色变,他这一生之中,曾与不下百名剑修交过手,深深知道如若镇海崆岳和秘炼神砂没有崩毁飞剑,就绝不能任由他们展开这等剑势,这剑势一旦展开,那就是铺天盖地,如疾风骤雨,挡无可挡!
他也是大喝了一声,脸上突然浮出血红色泽,气海中一粒雀卵大小的浑圆金丹自真元液池浮出,其上三处孔窍各自旋出一篇由神通种子结成的璀璨道箓,黯灰玄光炽盛如焰火!
其中一篇道箓散出乌黑光华,卷动浓郁玄光,化出一股浓黑烟煞飞出,张嘴往上一喷,刹那间,空中如刮起了一阵飓风,那如瀑剑华居然被吹的左右摇晃,竟生生被逼出去了百余丈之远,巍峨崆岳眨眼睛就轰在了云曜塔楼层层阵禁法箓光华上!
只是此时塔楼内诸多执役护法弟子已经坐镇在各自阵眼,塔楼自身并未损坏几分,只是破灭了层层云雾烟霞,刚刚换上去的上万灵石都是再次化为齑粉!
这一口浓黑烟煞喷出后,魏横山也是脸色一白,精神委顿了几分,暗中叹道:“我崆岳门道法还是和飘云宗差了许多,大意了,大意了!”
不等赵元归再次凝聚剑势,他身躯一晃,身上顿时飙射出三十六道细如丝缕的灰光,在空中化为三十六座一丈高下的精巧奇山,抢先一步向前袭去!
他嘿了一声,暗道:“我虽不擅杀伐,此回却只需拦住这一座云曜塔楼,休怪我不择手段,不得不出此招耳。”
魏横山在说完这句话后,身上腾起如烟道箓玄光,刷开云曜塔楼鼓荡而来的层层烟云,呼啸而至,三十六座崆岳散出绵密神砂,如万蝗齐飞,漫天袭来,不过数个呼吸,就将排开玄妙阵势,将云曜塔楼困在阵势之中!
神砂如星云流转,磨盘缓碾,须臾间就磨灭了云曜塔楼一层层禁制符箓,厚重威压将道宫内一众修为浅薄的弟子压迫得呼吸都变得困难,方不疑方才勉强重新凝聚的一缕真气也变得懒洋洋起来,经脉中运转的灵气迟滞如逆水行舟!
“赵真人,莫要与这老道纠缠!”
程瀚竹知道赵元归前些时日才破入命丹境,此行不过是其师为了让他夯实修为,静心宁气一段时日而遣了来,没有和命丹修士斗战经历,迟则生变,因此心中稍有焦躁,神色一振,一催气海金丹,顶上立时泛出一片如熔铁化铜的炽热光华!
这一片金红色泽的道箓玄光展开,霎时铺出去百余丈金红色光气,一碰上灰色神砂,“哧啦”一声,噼啪乱响,迸发出火星金花,所过之处,灰色烟云如烈日融雪,纷纷消弭,云曜塔楼所受压力立时一松!
魏横山见了这金火道箓玄光的声势,心中也自一惊,不过他倒并不过于担心,崆岳门道法擅长困守,此时崆岳阵器已经立下三十六崆岳阵道的阵势,已然被他抢了主动,只要自己不犯错,狠心舍了这些神砂,死死守住阵法,就能拖到镇鳌渊事成,到时自然是一走了之,事成之后,门中自然会有补偿和恩赏下来。
他低低一笑,手中法诀起时,身上腾起的灰黯玄光化作长河,绕着上空的镇海崆岳一合,再度镇压而下!
此次得了他全力催动,如山威能顿时如潮如浪源源不断压了下来,牢牢镇锁方圆百里!
赵元归微皱眉头,仔细体会片刻一身命丹初境的修为,骈指起了一个法诀,一步踏出,下一刻已是出了云曜塔楼。
衣袂瓢瓢,他在空中站了片刻,九抹剑光飞回身周飞旋,汩汩云雾自衣袍中逸散而出,淡淡飞瀑流泉的清音在云雾中响起,挟破境之势于出关前一并炼制的八十一枚元钧重水神珠悬浮而出,雀卵大小,澄澈通透如明珠。
“重水元钧剑真一,身破顽世山河揖。”
一声低吟,八十一枚元钧重水神珠霎时间幻化成一道道白练,倏忽间汇成一团浩荡狂流,卷起九抹剑光,狠狠往云天之上的镇海崆岳撞去!
这一撞如惊雷开天,方圆千里的尖峰河峡一齐发出声响,崆岳周侧的无数神砂和岩石轰然爆散,漫天崩裂碎石之中,一道犀利无俦的剑光缠绕狂流,撕裂崆岳宝光,悍然杀出!
赵元归身剑合一向巍峨崆岳冲去,身周八十一枚元钧重水珠盘旋飞舞,卷动云雾和所化重水合为大河,一路裂石碎岩,穿云过雾,直往崆岳本体杀去!
魏横山本以为自己以三十六崆岳结阵困住云曜塔楼,有镇海崆岳镇压,可谓是十拿九稳,此时见飘云宗剑修身剑合一,携惊人之势杀向镇海崆岳本体,面皮不禁一颤,又惊又怒,暗叫一声:“不好!飘云宗果然不放心程老道一个人上路!”
见那道剑芒实在气势迫人,比之前犀利十分,他眼皮直颤,不敢用自家本命法器正面硬扛,心念一转之间,便想到了应对办法,起手一抓,从袖间宝囊中取出一块色做土黄的硬结泥土,劈手往前就是一掷!
这块泥土到了半空,竟然须臾间长至百丈高下,泛出淡淡土黄精光,生生拦在镇海崆岳本体和剑光之间,两者犹如皓月萤火相对!
魏横山明白此举挡不了赵元归多久,不过他只求阻上一阻便可,好空出手来施展其他手段。
这百炼山精凝炼不易,却是一等一的御守宝材,即便是品质稍高些的锋锐杀伐利器也一时半会难以破去!
只是这么一大块山精没有炼作法器来用却是太暴殄天物了,即便知道这事可以做得,也心疼得心里发颤。
不过他还是小瞧了飘云宗十大弟子的能耐,更小巧了他手中所持的真一法剑。
赵元归此回并没有留有半分余力,这一道剑光气势积累到极致,宛如湛蓝奇虹,撕天裂地,百炼山精所化的土盾如同薄纸一张直接破裂,煌煌大势让天地间澎湃元气都轻轻凝定,一声震天巨响之后,镇海崆岳也紧随其后崩裂成两半轰然落下!
魏横山看的目瞪口呆,心神如同被一锤狠狠击中,一口热血涌上喉咙,浑身气力顿失,法力一散,三十六崆岳困蛟阵无人主持,立时就被程瀚竹催动云曜塔楼震散阵势!
与此同时,真一剑芒穿过残裂崆岳,立时往魏横山直击而去,眨眼间点中魏横山眉心!
砰地一声中,魏横山爆散成血肉飞沫,元灵也被搅成一团散碎华光,剑光旋旋绕过一回,确定这老道已经了无生机,旋即不做停留,直飞镇鳌渊而去。
程瀚竹见赵元归疾飞而去,心下也有些凝重,立时转运真元,顶上玄光入潮涌动,赤火流金,须臾间化出一只大手,向空中横扫而过,一把擒住三十六座崆岳回转,顺手捞起了魏横山落下的纳宝囊。
见手中三十六枚莲子大小的山岳灵光闪烁,兀自震动不休,企图挣脱,程瀚竹冷笑一声:“炼制三十六困蛟崆岳所耗宝材无数,威能也自是惊人,这一套法器显是才炼成不久,炉火燥气都还未消散,否则胜负还未可知,我久困丹阁,少理外事,否则以这老道的身家,在崆岳门地位必定不低,也不至于名头和手段都不知道半分······”
他抬眉看了一眼疾疾遁走的拦路飞峦,无心多做理会,袖袍一摆,全力催动塔楼阵禁追向赵元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