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都城内城北城门处,一间连绵数座,最高有七八层的茶楼,宾客云集,成百上千,都在听说书先生讲三个月前姜王出京,十国败北,递交国书,称为臣属的事情。
这是望北楼,姜都之中最为著名的几座茶楼之一,背靠三王子和七王子,牢牢屹立,风雨不倒。
火红的炭火烧着,开水冲着,各色香茶摆在一只只精美华丽的案几上,各种果脯点心吃着,外面的严寒丝毫也侵袭不进来,十分的惬意,也显现出了姜都城中百姓生活的富足和安逸。
“圣王才出了京都,这一日午时就现身云霁关外,只手覆灭洛国十万精锐,血流成河……”
说书先生中气十足,根本无需帮闲参合,不停地喷着口水,不时引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又不时引起哄堂大笑。
“听说王上称帝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改革学制,剔除六书四经,以道家法诀为根本,选贤举能,拆旧地,筑新城,按照风水之说重新划分郡县,第二件事才是吞并周边十国,扩疆百万里。”一个秀才打扮的人暗暗摇摇头,心里不是滋味,却也不敢露出不满之色。
“没想到世上真有仙人,而且还是咱们王上,要不是被婆娘差点把耳朵都给拧了下来,俺老崔也不敢相信这不是做梦啊!”一个大汉满脸络腮胡子,拍着大腿叫了几句,笑哈哈一片。
“何止是王上,听说王上好几年前就搜罗了不少小娃娃,这些娃娃个个都生有仙根,现在听说可以飞上三丈高,将来说不定也有那么厉害!”一个人叫道。
“什么是仙根?”
“这个我跟你说,仙根都是宫里传出来的,就是小娃娃如果有了仙根,就能变成神仙!”
“啊?那我家娃儿三岁就不尿床了,比他爹我聪明十倍,岂不是也有仙根!”
满场议论纷纷……
忽忽水时滴到了寅时,天色还未现出明光,姜都城中皇城城门在锣鼓喧天之中,万众期待之下轰然打开,城门外的大道的两旁,全部站立着王室御林军,一丝不苟,在朝堂之上举行登极首礼之后的数百名文武百官和宗室子弟自两旁走出,三公为首,宗室子弟为次,向内城城门处走去。
自此而起,至于内城门,至于外城门,延伸至于姜都城外,最终至于城外泰姜山下,街道边,楼上,田野中,全部都站着无数百姓,还有品级低下的官吏、贵人和商贾,以及各国使节,从屏住呼吸窃窃私语到田野中的大声议论,有喜极而泣的,也有惶恐亡国就在眼前的,不一而足。
无数的礼部小吏,在姜都城城内城外来回奔走传递消息,蚂蚁一般地忙碌着,一路上,处处都是点燃的名香,还有数不尽的美酒、果品、甜点,甚至还有四季花木香草点缀!同时,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乐师演奏着气势惊人的乐曲。
忽然一阵鼓声响彻城内城外,重重宣喝之声自深宫传向都城之外,无数旌旗像是得到了号令一般,全部开始招展,整个姜都彻底沸腾起来,山崩海啸一般的呼喝响起,把天上的浮云都震开了。
在这成千上万的呼啸声中,寒风也变得热烈了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
震天动地的炮响声从城中传出,姜都城内城外都震动起来,似乎地龙翻身,似乎要从地面跳跃起来,人人都觉得震耳欲聋。
王宫城楼之上,一门门制式离奇的巨炮被军士推了出来,这些巨袍通体鎏金,上刻莫名纹理,纷纷喷出火蛇,飞到高空,轰然炸开,像是雷球爆裂,乱走的电蛇和一阵阵惊天动地的恐怖巨响,将天上的流云彻底毁灭。
炮声一响,万人寂静,人人都惊呆了,简直是魂飞魄散,不要说周边十国的使节团,就是那些离得远些的国度,无论大小,都身子发软,这哪里是寻常军中所有的火炮,这简直是电母手里的雷炮,哪里是凡人可以抵挡!
炮声过后,一阵寂静,而后山崩海啸一样的呼啸声响起!
“万岁,万岁,万岁,万岁!”
……
呼啸声中,宫城门大道的中央不急不徐地出现许许多多五色华盖,金瓜、画戟、斧钺等各种祭祀之器纷纷现出,许许多多王室宗亲紧随其后,众星捧月地奉着一尊足足八十一人抬起的五色龙辇,各色珍禽异兽环绕而走。
这辇车行到哪里,两边道路上的人群林海浪涛一般跪伏下去,家家户户门前都摆上了香案,跪在指定的地方,让那些轻易不行跪拜礼仪的诸国使节,即使知道这是登极大礼,也忍不住瞠目结舌。
车驾行到内城门处,顿时满朝文武与一众辈分尚浅的小辈都跪伏了下去,伏地叩首,山呼泰安帝万岁。
“众卿平身,随朕往泰姜山祭祀天地。”
泰安帝淡淡的声音传达了出来,强大的威压席卷方圆千里,一时间城内城外万民均是心神震动,充满敬畏,通通跪伏下来,合十而祈,山呼万岁。
正在此时,突然之间,天穹之上,风云变色,乌云密布,狂风呼号,以姜都为中心,方圆千里之内大雪纷飞,鹅毛一般大小,色作青黑,很快大地之上就被染成一片青黑之色,森寒无比。
如此惊人的天象异变,将所有人都惊动,即便此时姜国百姓早就穿上了厚厚的冬袄,也觉得冰冷刺骨,不由自主地挤在一起,抬头看天,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车辇上端坐的泰安帝眉头拧起,抬头看向远处天空,车辇之外的文武百官和诸多宗室本来正惶恐不安,这时发现泰安帝目光落向远处遥遥可见的姜都外城东城门处,也不禁眼睛一敢轻眨地看向那里。
“好侄儿,不错,不错,不错。”
淡淡的声音响彻都城内外,漫天飘飞的青黑色雪花在这淡淡的一句话中缓缓消融,消失不见,风云变幻的天穹恢复黎明之时的澄澈。
东城门处迎接泰安帝仪驾的百姓和商贾们,这时也都发现了城楼顶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一个年青人,麻冠素服,素白的衣服上缀满黑红色梅点,整个人像是一块隆冬深处的寒冰,光是看上一眼都觉得从头凉到脚,古怪万分。
方不疑心中生出一丝凉意,通过搜魂秘术得到的记忆碎片,他来时就已经对方允君的修为有所猜测,没想到现实的残酷正好达到他的想象和推测所能达到的极致。
道基境,短短不过一年,毫无根基的方允君居然能够一路突破气海境九层关门,踏入仙道第二重道基之境,简直匪夷所思。
“难道方允烈在祖宫里面找到了什么惊人的宝物?”
想到了自己项上悬挂的黑金圆环和神秘的虚实两相洞天,方不疑沉默良久。
冷冽的目光遥遥锁定内城门外的龙辇,方不疑即使知道方允烈的修为在自己之上,仍然决定出手。
烟煞滚滚,气机冲天而起,方不疑身上飞出一道璀璨白光,一头撞入他身后轰然凝聚而出的黑水玄蛇,霎时间,一头周身遍布青黑色鳞片的白骨魔蛇现出身躯,盘在城楼之上,头颅高高扬起,浑身如玉石雕琢而成,阴气森森,有如九幽深处盘出的凶恶妖魔,睥睨人间!
随着方不疑心意一动,白骨魔蛇宛若一具化身,如同蛟龙一般,在滚滚烟煞之中,呼吸间飞至内城门之外,一尾巴扫飞百官文武,高高扬起三角头颅,向着龙辇张口喷出无穷青黑色烟煞。
惊慌失措的文武百官和诸多宗室以及军士、婢女,顷刻之间被厚厚的寒冰封冻,泰安帝丝毫不为所动,面色依旧冷冽,隐隐可见目中淡漠之色,张口吐出一抹金气,其中一点精芒飞出辇外,迎风化为一件紫金锏,击在白骨魔蛇头颅之上。
砰的一声,白骨魔蛇崩散成莹白骨沙纷纷扬扬,青黑色烟煞化散翻滚,悉数破灭,白骨魔珠受此重创,悲鸣一声,趁着紫金锏微微一震的空当,飞回了方不疑袖中。
心神交通之下,方不疑体内真气震动,差点涌上一口鲜血,远远看见轻受震动的紫金锏只是回旋一转,就在空中化成一只紫金巨鼎,向着自己轰杀过来,狂风卷起,声如闷雷,气势之盛,如同山海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