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走,郭懈缓缓起身,他足踏碧波,伸手摸了一把肿起来的脸,抚平血瘀,面沉如水,身外涌起风水漩涡。
闻着浓郁的血腥味,郭懈看了一眼海面上漂浮的残肢断臂,嘿嘿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你们以为推诿一切不知,此回唯秦飞羽马首是瞻,才致五百世族弟子死伤过半,真是可笑!”
“魏源祖上虽然没落了,可也真当自己是世族子弟,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受得这些反噬!”
海风呼啸,轻轻的话语声随风飘荡,很快就消失在咸风之中。
他足下一蹬,跃上自己所辖战舟,残存的四十余位世族弟子,早先亲眼看见其余七艘战舟上的同门师兄弟死伤无数,一个个都吓破了胆子,这时候哪里还不知道来之前自家舟主,前次几番暗示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们心中又惊又怒又怕,这时见郭懈回了战舟,齐齐来拜,毕恭毕敬,丝毫也无从前不服之意。
郭懈是其师父游历凡俗的时候收入门下,加上他这一脉向来贫弱,因此向来不受这些世族子弟敬重,此时扫了一眼,发现这些纨绔居然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半点傲气也无,心中虽然讥笑,脸上却没有显出几分颜色,只是淡淡道:“回去后,老老实实闭关修行,再有下次,我也庇护不得了!”
说完,身形一晃,化成一团风云散去,再出现时,已经是落在舟上云空。
他伸手一招,将战舟摄入袖中,背后剑光旋即飞出,虹光当空,御剑而去。
不过盏茶光景,郭懈已经遥遥见了御风大海舟,浮于万顷碧波,风云环绕,飘摇却安定不动,海舟之外阵禁法界流光溢彩,氤氲而出水晕湖光,又羡又妒。
他压下杂念,祭出一枚令符飞入法界,洞开一隙门户,一步踏了进去,落至风云阁。
见伍俊柏、南宫萱、卢媚涵和魏源四人站在殿中,均是额头微低,恭恭敬敬,郭懈也不敢抬头去看上首,大步迈上前去,深深一揖,恭敬道:“秦师兄,师弟来迟了!”
只是郭懈等了盏茶光景,殿中上首也没有回音,不禁有些悚然,背后生出冷汗。
过了半晌,他终于忍耐不住,抬头向殿中上首看了过去,当下就见那一位年青道人,一身气机比来时更盛,眉宇之间英气勃勃,放下手中经卷,抬眼看向自己,似笑非笑。
因自己心底有鬼,郭懈被这一看,身上已经是出了不少冷汗,舌燥口干,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更不知道秦飞羽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
秦飞羽可谓这三十年来御风宗声名鹊起第一人,天资纵横,在门中诸位上真面前也有几分颜面,耳目精敏,可察秋毫,胸有沟壑,城高府深,麾下许多势力,要说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也是丝毫不为过。
正在他忐忑不安之时,郭懈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眼角余光看见是单慧娘来了,忙松了一口气,让到一边,也不敢多看,只是竖起耳朵。
只听见单慧娘向着秦飞羽禀告道:“公子,海龙部回来的时候遭遇飘云宗孔雀部袭击,受到重创,已经遣人来向我们求援。”
伍俊柏、南宫萱、卢媚涵、魏源四人闻言面面相觑。
孔雀部以往向来神出鬼没,踪迹难寻,但一个月前部主孔君悦出现在落星墟,亲自出手助其胞妹夺取一道上品清灵天罡,这时候应该还没有回来才对。
秦飞羽似乎也有些惊异,忖思了一会,有些了然,脸上露出笑容,道:“孔君悦一如既往我行我素,毫无顾忌,羡煞我辈。”
他想了一会,目光扫过殿下,随手弹出五封卷宗,落到五人手中,道:“这一回差事你们办的有些差了,纵然凌天部这些战修尽是精锐,也不该折了三位师弟师妹。”
伍俊柏、南宫萱、卢媚涵、魏源和郭懈各自接过一封卷宗,垂目一看,脸色都有些不好。
飘云宗凌天部这断后的一队战修,战力明面上只能排到两方战修中流,实际上却因是敢死队,战力数一数二,奇人异士极多,队首尤其擅长炼丹和阵法两道,接手的短短两月时间,生生将这支战修的实力提升了一个档次,做下了不少事情。
除此之外,据细作查探,这一队战修的队首精擅剑术,杀伐之能极强,一身修为浑厚无比,推测其修炼的是一身上法,而且凝煞所用浊阴地煞品质很高,这一点几乎毫无疑问。
修道人虽然绝大部分都炼有一口飞剑,但有飞剑和是剑修完全是两回事。
剑道禁法不仅很少,这些禁法的修行更对资质要求极高,戮剑宗虽有剑道传承,门下弟子也是九宗最少的一个。
当然,修道界中,剑修战力最强,戮剑宗当仁不让位列最强四宗之一。
他们五个虽然知道秦飞羽之前有意不让他们知道对手虚实,也都能理解,但真到了这时,还是有些忿忿。
毕竟那些世族子弟平日里虽作威作福惯了,说到底也还是同门师兄弟,让他们这么送死,还死了这么多,实在有些看不过去。
“你们五人持我的令符,去琼木、青王、云岫三洲征召卫戍弟子,补全战舟折损,之后就去围剿妖兽和妖魔,以战养战。”
五位舟主满怀不安,应声称是,正要退下,又听到秦飞羽告诫道:“下来还有不少硬仗,这一次三位师弟师妹大意轻敌,没有动用战舟护助自己,下回可不要忘了。”
“若是麾下战修实力足够,有惊涛战舟庇护,就是遇到道基境强者,也能全身而退。”
伍俊柏、南宫萱、卢媚涵和魏源四人听他这么说,一面惭愧自己大意轻敌,一面也都有些不解,但是郭懈却完完全全听明白了这句话,额头沁出细密冷汗。
他心中暗暗叫道:“这一回做得,下一回可真就做不得了,这本是强者存,弱者死的算计,如果我还握着这群酒囊饭袋,没有被世族排挤弄死,先就死在了飘云宗弟子和妖怪手里!”
秦飞羽摆了摆手,示意五位舟主退下,想了一会,才开口道:“回来人话,就说我这里失了考量,死伤过重,已经没法和门中长老交待,此事恐怕无能为力了。”
他见单慧娘半天不动,眉头挑起,道:“慧娘,可是有什么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