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尽于此,再说反而不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就像陈季二叔,他那般漠然,才是正常的。
因为再惹事端,他解决不了,死因不明,方法不明,超出他所知道的处理手段范围之外。
这还是愿意担事的,不愿意担责任的,哪管事态多糟糕,只是出口气,然后死归死,留下一堆烂摊子,就跟那不懂事的男孩一般。
人还是胆小慎微方好存活,若是胆子太大,就怕你的生命撑不起来。
已是入夜,老者坐在门口,看着外面的男人,白净的脸庞,月光下异常苍白,精瘦的身形,良好的站姿,顶天立地,当属豪杰。
“不够,是吗?”
“……”
“若是你输了,可否放弃?”
“不…不放弃。”
“为何?”
“我儿需要十八红烛续命,但我被人追杀,意图夺宝,本着藏宝的心,先把十八红烛存放在这里,再三告诫,小心放好,三日内来取。
等我甩了对方,花竟然荡然无存,为拿此花,我和那灵兽拼命,内丹耗损过半,不杀光他们,难消我气,难平我意。”
“小娃子甚是无辜。”
“所以多留了他几天。”
哎,老者叹息。
“那这样,咱们谈判一下,对错之事实在难以追究,但徒增杀戮也于你不利,若是引来魔障入灵海,你很难再入轮回,如此这般,我救你儿,你放过这家孩子。”
男人明显气息一颤,“好大的口气。”
“哎,你说要十八红烛续命,应该是看中十八红烛的护灵之用,红光之下,魔障无法进入,没了引路的,灵很难脱离,只要你及时把娃子的身体调整好,方能继续。”
“……”
“对吧。”
不答,那应该就是这般了,身体之事,不难,难的是灵魂的脱离,一旦灵魂脱离,就回归无力。
“情况该是紧急的,咱们要不要现在动身啊?”
男人盯着他,直勾勾的,“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我受这家父亲所托,保护其幼子,若是救你幼子能达成目的,也是一样的。”
“你有何法子?”
“娃子什么状态?”
男人低沉了片刻,有丝恍惚,过了一段不正常的等待,方才沉重的开口,“随我入山,被灵兽冲撞了灵海,魂魄不稳,心率不齐。”
老者点头,灵兽出手,都是硬碰硬,内息入体,不仅是身体会受到损伤,意志力不坚定的,极有可能灵海也会被冲撞,有的过于弱小的直接魂飞也是有可能的。
“带我过去。”
男人收敛光芒,“怕是已经晚了。”
“哎,去了再讲,做阿爹的,你还没有这家的硬气。”
被一口说到头上,男子眨眨眼睛,“那就请吧。”
“可别偷偷动手。”
“小看我?”
“哪里,哪里,我怕你气不过。”
想当年他到手的第一颗灵植被师弟踩了,他也差点把他打死,嘛,都是久远的事了。
“但杀人是不对的。”
“……”
这人,不知还是不管不顾?
“作为修士的基本休养,你师父没教你吗?”
“师父早就先逝了。”
“你这什么弱逼师父,徒弟还没教好,人就不在了。”
“师父世上无双,你休要胡言。”
“滚犊子吧,连你心性都没养好还世上无双呢。”
“你…”
“带小娃子入山也是外行,说起来这是还是怪他,没教好你。”
“你…莫要太过分。”
“咬我啊。”
“哪里来的死老头子?我…”
……
老者看着男人周身的隐隐约约的黑气,默默叹息,罢了罢了,该是罪业,总得受着。
男人把自己儿子藏在了一处农家,等二人到了的时候,家主人都还没睡,亮着烛火,做着箩筐。
“回来了?”
老汉抬眼,愣了一方,这才站起,“请进。”
老者点头示意,进了屋子,“您是他什么人?”
“哎,没什么人,一个多月前抱着孩子在那篱笆处哭来着,我醒了就给叫进屋,这段日子收留了他们爷俩。”
老者看着男人,后者微微羞忍。
“您先睡吧,我这边再等一会儿。”
“诶,好。”
说着好汉便也进屋休息了。
“倒是碰到好人了,可惜陈家镇,运气不好。”
“闭嘴。”
“……”
男人带着到了里屋,老者随着进去,“你若是真能救我儿子,我去赔罪也不是不可能。”
“别了吧,赔什么罪,人死如灯灭,该追究的人早就没了。”
“没什么,给活着的人一个交代。”
“这样…”老者看着男人,这人是超乎自己的预料的,本想着该是哪一个亡命之徒,不想却见到这么一个进入化息阶段的修士。
做事莽撞,但也并未无缘无故,万事皆是这般轮回,只不过陈家这次,代价太大。
“那就去自首,让他们知道杀人的已经伏法。”
男人摆头无言,老者知道,他是听进去了,到了府衙,那陈家的也会把这事了结,不去纠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见到娃子,老者看他状态,心思一动。
男人也是看着娃子,不过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娃子已经没有了呼吸。
“还有救吗?”
老者抿着嘴巴,看了看男子,男子看着他,勾着嘴角,“呐,还有救吗?”
……
握紧了拐子,老者不忍再看,实在是…不能这般残忍…
“多久了?”
“三日。”
三日?老者屏息,三日的话,勉强。
“小子,今天你前辈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奇迹?”
男人双拳紧握,嘴角发颤,全身发抖,愤然坐下。
“好,那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本事,不好意思,老者从包袱里拿出盒子,说不准,他还真有一点。
打开第三层,拿出一个布包,手心包裹嫌小,两个手指宽度,拿着坐下,打开,里面除了一小戳泥土,什么都没有。
是眼瞅着什么都没有,里面还是有点东西的,而且这东西,长出来的时候,还比较稀奇,他犹记得叫它,古虫。
叫做虫,其实它是植物,不过因为长得像蝴蝶的蛹,所以叫了虫,说它古,那是因为年代久远,长于悠远的万恒山区,而且只长在山神住所,这个,是杨白给自己的唯一的一株可以截魂的灵植。
调息,输入内息,里面的种子接受到内息,啪的一声响。
老者挑眉,加快了速度,嫩芽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窜了出来,十三片叶子,先是嫩绿,再是发黄,然后变红,最后中心一点,确是紫色。
男人难得的表情发生了变化,他不曾看过这样的,而且这个他不认识,但他明显知道,这东西不简单。
老者看着他眼神波动,微微汗颜,还好,要不然就差点说大话了。
取了古虫,放在了娃子脑门,古虫似乎有了意识一般,扩大了根部。
只见瞬息,十三片叶子颜色慢慢变淡,甚至透明,只有那中心一点紫色开始变黑,老者定睛看着这一切,等着,等着那个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