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由的站起,坐在了娃子身边,“您是…”
老者哭笑不得,“哎,差点就被你当做骗子了。”
“失敬。”
“别这么说,怪我,没弄清楚事情,我以为娃子还活着。”
“我也这么希望的。”
所以不说破,似乎别人说活着,他就能回来一般,等到回来,再心痛一回,再失望一回,再愤怒一回。
老者瞄了瞄身后,和那老汉对个正着,微微一笑,老汉送了口气,这才回去。
直到黎明,那个时刻才到来,老者看着那完全变黑的黑点慢慢破裂,生出四片新叶,这才舒出心中之气。
取了那黑点,重新包进土里,放回盒子。
好在这东西能一株多用,要不然,不知道要跑多少遍万恒山,自个主子该嫌弃死自己,就杨白那性子,会觉得自己找错人了,怎么动不动就问他要东西。
黑点取下,剩下的叶子慢慢回归本色,然后飘落,老者捡了起来,拿了茶碗,冲了水,放着。
应该是久等了,随着阳光升起,床上的娃子慢慢睁开眼睛,眯着眼睛,看了看四周,看见阿爹,笑了,“阿爹。”
声音还在,音容还在,只不过,心脏已然不跳动。
老者拿出早就拿出来的一布包,递给男人,或者说哭得不能自已的大孩子。
“诺,好事做到底,这是滴血红梅。”
男人接过,泣不成声。
“多谢。”
男娃子也是起身,看了看老者,“在那边上待着,正是迷惑的时候,是感觉听到一个声音,不想是爷爷你的,谢谢爷爷。”
“不客气。”
看着男娃子的眸光,啊,该是看得见了。
“你要怎么办呢?”
男孩笑笑,“没事的,等阿爹也去了那里,我会陪着一起的。”
老者笑笑,“多留了你一段时间了。”
“嗯,挺好的,阿爹很是不小心的,阿娘早就说了,太过鲁莽了,我多待几年,好照顾他。”
“是吗,好孩子。”
说话间,男人已经拿了个木桶不知道去那里扒拉泥去了。
该说他懂呢,还是不懂呢。
“听你的感觉,你阿娘一定是个人物。”
“哈哈。您说笑话了,阿娘是个村里的姑娘,看上阿爹的脸,硬跟着出来,生了我之后五年,又跑回去了,说是给我们爷俩弄个回去的家。
一路漂泊,她说她看明白了,阿爹就是个浮萍,可是她不想我也没个地方久留。”
“是这个道理。”
男娃子微微皱眉,“爷爷,我就是想问,我还能长大吗?”
老者看着男娃子,表示理解,确实一直这样,问题挺大。
“我可以帮你问问。”
问问能不能把继续生长的灵植,其实想来也不难,滴血红莓代替血液,定心草做成心脏,再寻找些基本的替代,身子骨应该能照常。
诶?老者深思,怎地越想越可能?
“我去问问。”
“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说两遍,但男娃子聪明的不去过问。
“谢谢爷爷。”
等男人扒拉好泥土回来,浇了水,老者已经不见了。
“老人家呢?”
男娃子喝着叶子水回着。
“走了,阿爹。”
不过,正色看着自家阿爹,小脸虎虎的,“阿爹,杀人是不对的。”
被训的服服帖帖的男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
“我们去府衙吧。”
“哦。”
……
男娃娃幽幽的看着前方,至于那几个死掉的人如何,讲真,他并不是很担心。
黑色的瞳孔中阴暗的丝丝条纹。那是男子身上的魔障,此时魔障还没有入灵海,都还来得及。
“啊,忘记跟老爷爷说阿娘的村子在哪里了。”
男人看着自家儿子,“干嘛告诉他,你想回家吗?”
“可是你去了府衙服刑,我不回家去哪里啊?”
“这倒也是,那我能去你阿娘那边的府衙服刑吗?”
内心不由的叹息,“阿爹,你为什么比我还没常识。”
“哪里,我就是问问。”
“那好,我回答你,不可以。”
“是吗,你确定。”
“要不然你到时候问问…”看着一本正经的阿爹无语,真是被养在山里的人就是不一样,想到阿娘说的连男女之事都是她主动的,小娃子也就释然了。
算了,阿爹连本能这个东西都没有,不过,本能是什么东西?他还太小,不太明白呢。
……
等老者回到陈家镇子,陈季家门紧锁,他敲敲门,来人打开一条缝,看见他,先是惊喜,然后不知所措。
“没事了,解决了。”
“是…是吗?”
陈季呼出一口气,打开了门,“您见到那人了?”
“嗯。”
进了屋子坐下,不知在想什么。
“他…放弃了?还是说…您…把他…”
“他儿子死了。”
哐当一声,茶壶尽碎,陈季脸色立刻变白。
“我给拉回来了。”
然,并没有好转。
“你的那些故人,好生安慰吧。然后就是,以后这种事,长点心。”
“……”
见他没反应,老者释然,反正意思说到了,他的任务也结束了。
起身,出了门,远处陈季二叔已经起来,扫着地,看着他。
老者思索一番,向前搭了话。
“早安。”
“你还没走。”
“啊,没走。”
“做什么?”
“小兄弟你怎么那么早?”
“你到底要干嘛?我一直都这么早。”
笑笑,“哈哈,是的呢。”正色,“送葬,该辛苦你了。”
脸色苍白,不太自然,“这事,没啥,是我的责任…倒是你,莫要牵扯进来了,我们家这事不简单。”
“啊,知道了,多谢。”
……
说罢老者离开,这个镇子该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生气,但老者熟知人是如何的坚强,又是如何的聪慧,他们会克服的。
正如这个国家,转眼间,德阳变成了德州,顺天城变成了顺城,临安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临安。
那个修士的时代已成过往,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人,追逐着大山的呼吸,转身,发现,自己已经难以在尘世间,找到停留的地方,索性,忘了这里,忘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