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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早已定局

如百年的冰川在一刻消融,沉寂的月夜下,绿洲迎来一场盛大的雨宴,淅沥沥的雨滴,如海潮淹没视野,空中贯彻雷电的低鸣,像是沉睡百年的野兽发出的一声嘶吼,今晚的雨来得凄凉,就像早已知道结局的悲剧,还是忍不住哭泣。

黎晕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倾盆的大雨混杂着心中的寂寞,缓缓浸入跳动的心脏,溢出的血液涌入毛细血管,而这夜色如烟的世界也不能安抚他空洞的心。

看完烟火后,茉莉简单的说了一声后,便回到了酒店,留下黎晕一人在空荡荡的街头,漫无目的得闲逛。

脚下的步伐异常沉重,直到突如其来的大雨,洗净了他心中的枷锁,他才感到浑身轻松。

不知为什么,与茉莉分离后,自己索然失去了神色,对于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仅仅只看到浮尘遍布的灰色。

他一路低着头,仿佛整个世界都压在头顶,无法抬起,还是一如既往的街道,只是不觉地感到难走罢了。

他想了很多,之前所想过的,之前未想过的,全都在脑海里。

有些难以忍受的,他试着接受,有些无法实现的,他试着幻想。

走入一个拐角,听见几声黑匣子汽车的悲鸣,那是这个亚泽斯最大的汽车,它能装下其他汽车装不下的,可即使是这样,它也装不下这个流离失所的世界,装不下没有尽头的岁月。

他有一瞬在幻想,幻想自己在夜色包裹的街道,开着世界上最快的汽车---曼夫托克,在狭窄的巷子,感觉不到时间的存在,只有坐在副驾的女孩,和崎岖的前路......这很假,任谁都能看出,可任谁,都会沦陷其中。

滴答~

雨水就这般落下,一首深夜小曲就这样不起眼的奏起,随着黎晕踏入旅店的那一刻起,他再一次感到失落。

服务台上本该笑脸迎接的人,此时已经不知去向,四周静得出奇,静的让人发慌。

“不在吗......”

黎晕遗憾的叹了口气,他的思绪就跟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一样,他不去擦拭,因为根本擦不干净。

这种微妙的感觉确实让人窒息,仿佛这个喧闹的世界,刹那便只剩下孤独的彷徨者。

他走上电梯,看着玻璃外电闪雷鸣的夜晚,它们仿佛在用一种晦涩的语言,向他诉说着什么。

他拖着空荡的身躯,躺在厚实的床上,这是他唯一与世界接触的途径,那种真实存在的感觉,让他心安。

“喂,怎么像个落汤鸡一样,我的大队长?”

风依依坐在他的床上,看着他浑身无力的样子,下意识的嘲讽起。

“我看到了将军。”风依依不再玩乐,她用一副严肃的表情向他说着,这是黎晕第二次见到她如此认真的一面,即使是小妖精也有小妖精的恐惧,“他一般不会轻易离开切尔,这次前来你说他是为了什么?”

黎晕对这个话题开始产生兴趣,他懒洋洋的从床上坐起,开口问道。

“因为我们?”

风依依笑了笑,她的妖精本性重新显露出。

“我们?你把我看得太重了,还是担心下你的机器人小情侣吧。”

听到与茉莉有关,黎晕的精神瞬间绷紧。

“茉莉?她怎么了?”

风依依走向大门,她打开了这个黑暗卧室的房门,来自客厅的光芒零零散散的洒在他脸上。

“你看下这个吧。”

风依依拿出一张卡片,毫不在意的扔到黎晕胸前。

“我回来时,这个放在桌上。”

说完后,风依依也不再逗留,她裹着一身黄色的浴巾,朝着浴室走去,她的身躯像是由天亲自雕刻的,没有一点瑕疵,在璀璨的灯光下,尽是博人眼球。

他低下头,看着卡片上用红色的笔墨,勾勒的四个令人心沉的大字。

“格勒莫湖。”

天雨还未停息,雷鸣还在怒吼,只是在蓝色的电光下,少年除了一脸忧愁外什么也做不了,他在最开始便知道这是一场梦,却还是继续前行,不断沦陷,最后看着这早已定好的结局,在一旁默默叹息。

这两天的时间,可以开着曼夫托克跑遍半个亚泽斯,可以躺在凹凸不平的屋顶观赏日出日落,甚至只需要站在小巷子里看着街上慢慢飘落的红缨花,也可以读过这短暂的两日。

而他,却用了这短暂的时光,喜欢上了一个由别人编织好的木偶,或许她也一样,在不断斩断丝线想要改变命运时,却发现离开丝线,木偶只是木偶,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这场混杂在现实的幻梦,分不清时间,看不见距离,在他人看来,这只是一个少年的游戏,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是一次抗衡命运的战争,没有刀尖,没有鲜血,但心脏却是承受着比刀刃还要痛苦的伤痕。

黎晕抬起头,看着烟雨笼罩的世界,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出旅店。

“这或许就是你们想看到的吧!”

他自言自语,浸湿的衣服还未干去,便再一次沾染来自天空的泪水,整个世界都在哭泣,唯有少年的脸上是被雨水埋没,模糊不清的阴影。

看不见表情,却能体会他心中的不甘。

......

在一片烟雨朦胧的格勒莫湖上,少女的双脚浸如湖面,水已经满上双腿,寂静的湖面倒影着世界的侧影,夜雨如冰块般敲入她的身躯,感觉不到寒冷,或许从她诞生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就为她割裂了一片虚无的净土。

“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沦落如此。”

岸边,黑衣人持起一把短小的手枪,他指着茉莉的背影,用一股惋惜的语气说道。

“如果他选择的不是你,今天站在这的就是另一个人了。”

茉莉低头看着挂在胸口的项链,那颗蓝色的水晶,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我们都是帘幕下的木偶,按部就班的上演着早已定局的戏剧,可木偶们,也有自己喜欢的戏剧啊!”

茉莉沙哑的说道,她的发声器已经被雨水损坏了,对于这个美丽的世界,身为木偶的她竟然有些不舍。

狂风袭过,骤雨像被牵动的柳枝,在风中不停摆动。

少年一步步向着前方走去,他看不清路,这个世界唯一光芒早已弃他而去,黑暗蔓延到了天际,他已经无处可逃。

黎晕停下脚步,一缕微光在他眼前闪过,那很薄弱,却足以抹杀他的心境,一发银白的子弹在虚空中划过,穿透了茉莉的胸膛。

“看来时机刚好。”

黑衣人笑着,那漆黑的斗篷下,他究竟是以怎样的表情,去嘲笑着一位反抗命运却被踩在脚底的少年。

茉莉的身躯倒在格勒莫湖中,她像是一个人类女人一样死去,却少了那流不尽的鲜血。

黎晕那一扇被拉开光帘的大门,这一刻也被关上,最后的那一缕微光,不知为何觉得刺眼。

他跪在地上,看着眼前持枪的黑衣人,手上银白的手枪还冒着热气。

雨滴拍打他的身躯,就像千万发子弹穿透他脆弱的身躯。

黎晕漆黑的心房中走出了一个幻影,他站在黎晕的身前,用一副耻笑的嘴脸看着他。

“哈哈!真是精彩的一出戏,绝望吗?恐惧吗?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脆弱嘛,这样一来他的目的也就实现了。”

幻影转过身子,看着注视黎晕的黑衣人,用着同样惹人厌恶的嘴脸望向他。

“你是谁?”

黎晕低声说道,那声音微弱的连蝼蚁都听不到。

“我嘛,是恶魔!不过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哦!这世上有两个恶魔,一个住在地狱,就像牢笼里的囚犯,而另一个就住在人心,而我,就是你心里期望的恶魔!”

“想杀了他吗?想杀他吗?你想吗?你想吧!”

黎晕低着头,默不吭声。

“还想着那不属于你的光?”幻影仰起头,对着天际狂笑着,“你也该醒悟了!光明从来都没有直视你,唯有黑暗---对你不离不弃!”幻影的声音,开始变得坚定,变得沉重,他无疑说透了黎晕心中最后一丝遐想。

“来吧,让那些窥视恶魔的人知道,他们打开了一个湮灭的魔盒!”

幻影伸出扭曲的手臂,放在黎晕的身躯,似乎只要他稍微抬起手,便能触及这来自黑暗深渊的力量。

他的手臂缓缓抬起,触碰到那扭曲的幻影,一瞬间,那漆黑的幻影如海潮涌入他的身躯。

他的面目开始狰狞,如血墨的黑丝像是吞噬猎物般,侵蚀着黎晕的身躯,他黑耀的眼瞳被腥红的血液覆盖,额头两侧衍生出两把黑色的长刀(犄角),纤细的手指变得修长,两只像鸟类似的羽翼在他的脊柱肆意钻动,在片刻间穿透血肉,如黑色的玫瑰在他的背部绽放,那大小似乎可以遮蔽整个天空。

眼前这个不可名状的怪物,正抽搐着自己的身躯,天空之上,灰黑的云朵开始下坠,雨水开始静止,他只要稍微挪动下身躯,盘旋在虚空的雨滴,便会像泡泡一样破开。

恶魔黎晕开始扇动庞大的翅膀,他的身躯之下,一股强大的气流支撑他缓缓上升,云朵正在螺旋状的下降,一声声沉闷的雷鸣,正在为他的降临而庆贺。

“渺小的人类,享受恶魔降世的第一发礼炮吧!”

他站在无形的虚空中,用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傲视着地面上如黄豆般渺小的黑衣人。

恶魔黎晕张开双臂,一发发紫色的电流笔直的贯穿云层,像是一把把刀刃插入地面,天雷开始没有秩序地坠落,平静的湖面被雷电轰炸,浪花朝四处飞溅,一道紫色的电流停留在湖面上,恶魔黎晕的手臂就这样僵持在空中。

“切!都这样了还不死心!”

恶魔黎晕盯着雷电之下,那是一尊美丽的机械人偶,他很恼火,原本以为可以肆意杀戮,结果自己身躯里还有着一个束缚着自己的灵魂。

“算了,还是等日后再慢慢消磨你吧。”

他收回了手臂,那道紫色的雷电,瞬间在空中消散,像是从未存在似的。

恶魔黎晕转过身子,再一次看着被自己轻视的黑衣人,他又一次扇动翅膀,朝着那一个渺小的身影,俯冲下去,此刻的他化作一道电流,一道支配万物的雷电!

转瞬即逝间,他纤细的手指握住了黑衣人的喉咙,将他死死的固定在向下凹陷的土坑中。

“这就是......恶魔吗?”

黑衣人虚弱的说出一声,他的手臂颤抖的抬起,将藏在袖口的针筒握在手心,眼睛微微斜视,将锋利的针尖插入蓝色的静脉中。

他的血管开始绷直,身形开始不断膨胀,黑色的斗篷被他的身躯撑碎,他变成了一个比恶魔黎晕还要丑陋的怪物,它张开如深渊般的大口,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将恶魔黎晕震开。

它缓缓的从土坑中站起,这一次,是他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躺在湖面的黎晕。

“有意思。”

恶魔黎晕站起身子,他展开没入水中的翅膀,将沾染上的水滴统统拍散,再次飞上云端,嘴上裂开一道笑痕,两只锐利的兽齿就这样显露在眼前。

......

风依依回到房间,里面只有她自己和一张掉在地上的卡片。

“那个傻子还是去了吗?”

她不禁感叹,正打算躺在床上过去这平淡的一日。

忽然,门上那个喇叭似的广播,正以沙哑的声音响起。

“各位旅客请注意!现在格勒莫湖上出现两只不知名的异兽,请迅速撤离!我们将会派出共生体前去解决!再通知一遍......”

听到广播后,风依依感到不安。

“这傻子究竟在干什么?!”

她真想把黎晕抓过来,问他到底在发什么疯!可她没办法,只能披上几件外套,在大雨之下朝格勒莫湖赶去,一股气流围绕在她的身旁,风化作无形的翅膀,让她在虚空上高速飞行。

......

恶魔黎晕握紧拳头,乌云缠绕在他的手中,里面不断散发着高压的电流,整个格勒莫湖向着世界散发着令人致盲的紫光。

他朝着异兽飞去,噼里啪啦的电流在手中愈发强烈,好像一个移动的炸弹,随时都会爆开。

他飞跃到异兽的胸前,一拳狠狠打在它的胸口,雷电像是一道光束穿透了它的血肉,异兽发出一阵低吼,便挥舞着拳头打算把这烦人的苍蝇赶走,可是尽管它怎么反抗,失踪跟不上恶魔黎晕的瞬息速度。

恶魔黎晕也有点不耐烦了,他没有想到这个怪物竟然那么皮厚,他伸出双臂,操作着静止在空中的螺旋状乌云,乌云像是有生命似的朝他飞去,将怪物包裹在一片漆黑中,它不断收缩,将异兽束缚在无形的牢笼中。

他伸出手指,响彻云霄的雷电朝他汇聚,他将手臂水平的放在空中,指着乌云内部的恶魔。

“死吧!”

他的笑容至始至终都未曾改变,那一副傲视众生的姿态,直到此刻都还是那样傲慢,电光化作漆黑的箭矢从他手中飞出,贯穿了云层,在异兽体内肆意的炸裂,甚至将不远处的格勒湖水蒸发干净。

乌云开始从新回归天际,停滞的雨水开始落下,似乎只要他原意,整个苍穹都可以为之陨落。

他再一次扇动翅膀,开始庆贺自己的第一场祭奠。

恶魔黎晕的身躯开始扭曲,庞大的翅膀开始萎缩,黑丝不断退回体内,狰狞的面目也开始恢复原样,自己的意识也开始模糊。

“可恶,只能等下次了!”

恶魔黎晕发出最后一声嘶吼后,便从空中下坠。

这时,一个身影折越到他的身前,气流拖着他的身躯缓缓落入地面。

风依依看着他虚弱的身体,开始暗骂这一个一根筋的傻子。

可骂归骂,她还是低下身子,背起这让她恼火的傻子,她刚挪动左腿,便感觉踢到什么似的,发出咔咔的响声。

低下头,是一块碎裂的钢片,上面还有一块绿色的芯片,没有多想便把它塞在黎晕手中。

周围的脚步声开始频繁,看来那批共生体快要到了。

一股气旋包裹着风依依,将她传送回旅店中。

......

黎晕睁开双眼,脑子有些昏沉。

他看着睡在书桌上的风依依,手中还握着那本被掀开的《美梦之初》。

低下头,注视着手中翡翠色的芯片,和她的眼睛是同样的颜色。

一道蓝色的电流从芯片流出,钻入他的血液中,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那温柔的声音。

“黎晕......知道吗,我落泪了,我确实感受到了,雨滴从我眼睛滑过,那种微妙的感觉。你说过我落泪的样子很美,只是可惜不能让你见到了。还记得吗,你说在意(喜欢)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现在,我想好了该怎么回答,只是,我们都没有了时间。”

“能被你在意(喜欢),我很荣幸......”

最后一声话语落后,黎晕的脸上划过一道泪痕,他颤抖的将手抹在脸上,那湿润的感觉连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这时,他想起了书中的一句话。

“梦很美好,现实很狼狈,

但却是我,难以忘怀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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