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出了偏厅,前方大门几十个人涌了进来,有苏木飘步过去,说:“怎么回事?”
河对岸那老叟说:“族长,十几只大妖攻向我们,我们阵法还没来得及修复,根本守不住,只好护着族人往这边撤。”
苏木骂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报?”
有人低声说:“庄主,人都吃饭去了。”
“那值守的人呢?”
“值守的也一起吃饭了。”
“混账东西!”
苏木腾起半空,陈让等人也飞了起来,只见庄园牌楼处光芒乍现,一只两脚粗壮奇长的青灰色大鸟在牌楼外走来走去,不时啄一下阵法护罩,那巨喙又宽又大,占了整个头的一大半,看上去就像鸟脖子上顶着个嘴甲,两只大眼发红,一对翅膀却小得不成比例。
河对面山脚下有大鸟盘旋,有大蟒扭曲,有猛兽嘶吼,在那一片庄园中肆虐。
落黄怪道:“这些结丹的妖兽都在深山里盘踞一方,怎么会凑在一起?”
婮羽说:“好像是被人操控了,血煞之气很重,可能是血契。”
陈让不知道血契是什么手段,但是他身为‘无相境大能’,又不好问,他有时候真想实话实说了,强装着真的是很憋闷。
苏木说:“万兽洞的人,肯定是他们。”
“万兽洞?”
“万兽洞擅长驱使各种妖兽,以前只能控制比自己弱的妖兽,不过是一个小宗门,但是几年前出了惊才绝艳的少年洞主,改进了法门,竟然能收服比自己强大得多的妖兽,他们行事肆无忌惮,劫掠烧杀,什么都干,越发强盛了。”
落黄说:“就没人制得住他们了?”
苏木看着外面那只大鸟,说:“化神境高手不出,谁能制得了他们。现在兽群还在对面,你说我们为什么不趁机杀了这只大鸟?”
落黄摇头说:“我正奇怪。”
苏木叹气说:“我要是杀了他们的妖兽,那就是不死不休了,即使能打退这次攻击,以后也永无宁日了。现在就只能依靠护庄阵法抵御,万兽洞的人看到妖兽一波攻不下,就会出面要些好处。我们也是只好言话打发,退财免灾。”
这时河对岸的庄园已经成了一片废墟,那些妖兽黑压压地往这边来了。
落黄怪道:“那些妖兽捣毁建筑,也没看到人啊。”
那老叟说:“我们见势不妙,就带着财物跑了,万兽洞的人肯定是恼怒泄愤。”
苏木说:“几位有所不知,万兽洞洞主驯服了一种异鸟,叫做?,能感知一切天材地宝,看到没,就是天上飞的那个跟人头差不多大小的。”
几人从巨大的妖兽身影之上看到一只小鸟,青黑色,形状像鸦鹊,头顶一撮红毛,特别长,飘扬如丝带。
苏木接着说:“千万别小看这种鸟,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但是方圆十里的宝物它都能感知到,而且,据说修为到了一定阶段,这?鸟能画地取宝,不论是多深的地下,它只要在地面上用爪子画画,宝物就会被取出来。”
陈让暗赞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鸟儿跟金毛倒有几分相似,金毛挖洞取宝还容易理解,这种用爪子画地取宝,估计是某种阵法,到底什么原理,就难弄得明白了。
这时十几只妖兽已经冲到了牌楼附近,开始猛攻山庄法阵防护罩,护罩被轰击得扭曲变形,在夜里扭曲,发出道道不规则的光晕,炫丽得令人担心。
苏木叫道:“所有人都去阵基上!”
陈让暗暗留意了一下,这些人分别去往庄园内十二座较高的塔形圆台,每个圆台早有一个丹气境的人为首张开双臂站在中间的圆柱上。
那些人赶到圆台,错落有致地站着,庄园的阵法护罩随之凝实了许多,苏木松了口气,说:“这黄道穹庐阵应该抵挡得住。”
十几只妖兽强攻猛打,一时也破不开阵,牌楼外那只嘴甲巨大的青灰色鸟哇的一声大叫,张开双翼飞上半空,其他妖兽同时猛攻,护罩一阵颤抖,那大嘴鸟趁机直掠而下,速度之快,几乎是化为一道流光,狠狠撞在护罩上。
噗地一声清响,怪鸟嘴甲居然穿透了护罩,像一颗陨石向他们站立之处砸了下来。
石柱上十二个丹气境身形一晃,纷纷喝了一声,阵法护罩光波流转,被撞破的口子迅速弥合起来。
谁知一条麻灰色大蟒尾巴一抖,尖尖的长尾插进的裂口,不停扭动,硬生生在卡那里,其余妖兽也更加暴烈,持续猛攻。
众人惊异怪鸟巨喙的威力,不敢硬接,四散闪避,咯啦一声,石块迸射,那怪鸟连头带颈戳进地里。
陈让说:“苏兄,来者似乎存心要人性命。”
苏木应一声:“居然舍身破阵,那就杀吧。”
那怪鸟抖擞身体,把头从地里拔了出来,两只大爪扒拉几下,向角英冲去。
角英转身就跑,大叫:“别追我,去追别个!”
苏木祭出法宝,一斧抡圆了向半空中从护罩破洞钻进来的蟒尾砍去,那长虫应声而断,巨大的断口鲜血喷射。
那巨蟒不但不退,反而发起狂来,扭动着身躯往里拱,其他妖兽也一起发力,十二根石柱上的人纷纷不支。
苏木再次催动大斧向蟒身断口刺去,前端的矛头上光芒闪动,射出一束黄澄澄的强光,撞进大蟒体内,大蟒肠开肚破,内脏血水从半空泼下。
护罩上的大洞迅速弥合,但几只爪子又飞快地抓住边缘,往外掰扯。
苏木飞身上去,招手想要收回巨斧,那大蟒却一口咬住斧柄,死命一扭,把巨斧整个包裹绞缠起来,他这法宝威力虽大,但却跟个普通武器似的,只能一招一式的催发,此时前一式灌注的真气耗尽,竟被巨蟒带着掉在地上,收不回来。
他只好拳掌齐出,打在那些爪子上。陈让几人见状,也飞身上去助拳。
角英被那大嘴巨鸟撵着,陈让等人认为他足以应付,也没去管他,但是他人形状态使不出本事,在房屋之间的小巷道抱头鼠窜,好不憋屈。眼看大嘴甲就要啄上来了,终究忍不住大叫一声:“你没完了是吧!”
他化成原形,顿时挤塌了两三栋房子,尾巴一甩向后抽去,那巨嘴鸟一下啄在他尾巴根上,自己也被扫飞,撞倒几道房墙,砸进屋里。
角英尾巴上被戳得鲜血淋漓,吃疼咆哮了一声,扭转身对着那瓦砾土石堆里的大鸟喷淡蓝色雾柱,那一片地方顿时冻成一座冰山。
巨嘴鸟挣开冰封冲了出来,角英头顶银角一道白光射出,正中大鸟前胸,打了个通透。
大鸟嘎嘎大叫,抖着翅膀,迈开粗腿向他冲来,刚到一半,就僵硬在原地,还保持着奔行的姿势,角英啐道:“一只小丑鸟也敢撵我!”
他仰头看半空护罩裂口处陈让几人,正要飞起,却不料那怪鸟突然双腿一蹬,巨喙在前飞射而来,整个就像一支巨箭,或者说一根利凿,角英闪躲不及,被利喙一下刺进胸口,两者同时栽倒在地,角英不可置信的讷骂:“我他妈大意了···”奋力一爪抠进怪鸟体内,那怪鸟冰块似的碎裂开来,他也脑袋一歪,死活不知。
在青耕婮羽加持下,陈让落黄涂清铃红绡协助苏木打退了那几只妖兽,法阵护罩恢复,那些妖兽纷纷掉头远去。
婮羽发现角英胸口插着一个巨喙鸟头,口中蓝血瀑然流出,连忙赶过去加持真气,苏木面有愧色,对着庄内叫道:“快拿最好的疗伤药来!”
又说:“几位仗义相帮,却···唉···我真是···”
陈让摇头说:“苏兄不必难过···”但也无心多说什么,凑到角英身前,松了口气,说:“死不了。”
婮羽全力引动真气治疗角英,陈让猛然抽出那巨喙,蓝血溅射了一地,涂清铃打出太阴真气强行冻结伤口,庄园中人送来药物,七手八脚的用了。
这庞然大物昏迷之中,重伤也不便移动,众人就在一边席地而坐,苏木长出一口气,说:“还好只是重伤,角英要是在这里遇难,我真是百死难赎。”
陈让摆手说:“苏兄言重了。”
苏木说:“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从未见过蓝色的血液,这种模样的妖兽我也从来没见过。”
红绡说:“我们都是铁血,呈红色,但角英是铜血,呈蓝色,同境界的话,铜血的体质生命力更强些。”
苏木点头,说:“在下第一次听闻,红绡姑娘的血脉学识真是令人叹服。”
红绡略有自得地一笑,说:“那些妖兽退走得不忙不乱,我估计一定会再来。”
婮羽说:“我看那些妖兽都是本能的用肉身攻击,不会使用任何妖法本领,应该守得住。”
陈让点头说:“今夜必定无眠,···苏兄之前说过,万兽洞是劫财为主,第一次妖兽群攻击只是试探,不会硬来,但刚才的情况却不像啊。”
苏木也疑惑地点了点头,说:“我也实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玩命的进攻,我庄上也没有值得他们牺牲两头大妖的东西啊。”
陈让说:“也只有那些万兽洞的人现身,才能知道了。”
苏木对远处侍立的人说:“请四叔公过来一下。”
老叟跟苏木商议夜间防卫之事,安排了下去。众人就各自打坐调息。
这种情境之下,夜特别漫长,直到黑得最深沉的黎明前,众人才被呲呲声惊觉,只见无数半尺长的虫子从法阵防护罩下方往上爬着,远看就像黑烟在向上蔓延。
苏木面无人色地说:“噬灵蝗!万兽洞洞主到了,万兽洞就是靠着这虫群,不知道攻破了多少防护法阵。”
隔着法阵护罩,他们不能攻击,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虫子布满了整个天穹,啃噬着护罩,红绡道:“要能攻击到外面,外面不能攻击里面才好,这样太被动了。”
苏木惭愧地说:“那就要比黄道穹庐阵更高级的黄道星天阵了,我们没这个财力啊。而且这噬灵蝗怪异得很,不受五行之气影响,即使能攻击,也没多大用,我们只能等破阵之后拼死一战了。”
红绡看了一眼角英,若有所思,说:“我知道那只鸟为什么冒着一死也要重伤角英了,蜥蜴是蝗虫的克星,更何况是角英这种操纵阴寒之气的飞天蜥蜴。”
落黄怪道:“角英一直是人形,他们怎么会知道。”
红绡说:“万兽洞洞主。”
“你是说,万兽洞洞主早就到了,这一切都在他计划中?”
苏木摸着下巴说:“那真是想不通了,我们庄内到底有什么值得他花这么大的心思,那?鸟到底感应到了什么?”
这时他四叔公看了陈让几人一眼,说:“难道他们是为你们而来?是为了你们带着的奇异妖兽,或者是你们身上带着重宝?”
陈让低头想,也确实不排除这个可能,他正想说话,那老叟又激动地说:“我看十有八九是为你们而来,我们在这里三年了,万兽洞从来没有来攻击过,你们前脚刚到,他们后脚就来了。”
苏木皱着眉头说:“四叔公,如今事情并不清楚,你怎么能信口断言。”
老叟说:“我也是为了我们苏家生死存亡,族长,你觉得凭借我们这点力量,能挡得住万兽洞吗?到时候法阵一破,我们苏家就灭族了。”转而对陈让等人说:“我们不能受这无端牵连,不管如何,还请你们赶紧离开。”
苏木呵斥:“我是庄主还是你是庄主?!”
老叟说:“你就是对外人礼尚有嘉,为了个义薄云天的虚名!你对自己人刻薄寡情,我们才另立牌楼!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受牵连了!他们必须走!”
这时半空中传来一声嘶鸣,如同劈竹斫木,护罩上的虫子窸窸窣窣让开一片地方,天光一亮,一只丈多长的麻灰色怪虫现出身形,大眼如灯,口齿如锉,腿足如锯,膜翅震荡,呜呜作响,上面一个猩红袍子秀美少年,肩头上站着那只?鸟,斜指着下面傲然说:“交出那把剑,免你们不死,不然,法阵一破,一个不留!”
苏木等人齐刷刷地看着涂清铃背负的灰鞘玉柄长剑,那老叟急急地说:“果然是,我们小庄小池,经不住几位这样的大鱼折腾,还是高抬贵手,快走吧。”
庄内其他人也纷纷说:“几位贵客,求你们快走吧。”
苏木神色复杂,扭曲的面容喝了一声:“你们干什么!”却显得中气不足。
红绡愤然道:“走就是!”
外面红袍少年嘿嘿一笑,说:“撤去法阵,交出宝剑,我既往不咎!”
那老叟高喊道:“撤去法阵!”
苏木欲言又止,满面羞惭地看了陈让一眼。
十二根石柱上有人停止了真气灌注,其他人也心神动摇,法阵顿时阵闪烁波动,外面突然有妖兽奋力一击,法阵顿时破裂开几丈长的口子,那些噬灵蝗一拥而入,漫天弥空。
此时突变再生,躺在地上的角英一挣而起,低头挺角撞向涂清铃,快得不可思议。
涂清铃完全没反应过来,陈让等人也被护罩裂口虫群和另外一边的红袍青年吸引着注意力,他惊觉后背一凉,回头大吃一惊,匆忙出掌打出一道真气,刚将涂清铃推开几尺远,角英就从两人中间一冲而过,几人被角英身躯撞得倒飞而出。
红绡残破的红绫套住角英脖子,落黄也催动真气锁链缠缚住四肢,角英骤然暴动,又被拉扯挣扎,伤口崩裂,血流如注,青耕婮羽急忙加持,陈让叫道:“念明净咒!”
涂清铃回过神来,五人一起念诵,角英暴戾的大眼渐渐恢复清明,脑袋一歪,又昏死过去。
不仅如此,那飞进来的噬灵蝗也纷纷停止了啃噬,或趴在护罩上,或落在建筑草木上,一动不动了。
那红袍少年怪叫:“这是什么邪术!”随之口中念念有词,眼中红光流转,外面那些妖兽疯狂地攻打护罩,噬灵蝗群也拼命啃噬,加上苏家丧失战意,护罩如同气泡,噗啦一声,化为乌有。
禽兽蛇虫一哄而上,向陈让几人冲来,苏家那老叟叫道:“苏家子弟,撤出战圈!”
庄园中那些人纷纷往山上撤去,苏木踌躇一瞬,说:“千万不要催动血脉之力,不然会被他控制。”说完还是护着族人退去了。
噬灵蝗群涌到丈余远处,不再靠近,刹时形成一个虫群穹庐,将五人一兽罩在里面,掩暗天光。
虫翅振动声嗡嗡不绝,嘈人心神,万兽洞洞主在外面嗤笑道:“我一向很有耐心,看你们这邪术能支撑多久!”
陈让和定光和尚深谈多次,明净咒不过是明净度厄真经的节选,他深吸一口气,全副心神投入念诵起明净度厄真经来:“心沉没或恐沉没,诸可欣法作意及彼心相作意,是当名举;心掉举或恐掉举,诸可厌法作意及彼无间心作意,是当名止;心烦恼或恐烦恼,诸无功用作意及心任运转中所有作意,是当名舍···”
落黄四人心领神会,一句一句地跟着念,不一会,那噬灵蝗居然互相啃咬起来,有死伤掉落地面,万兽洞洞主在外面大骂:“欺人太甚!给我催动妖兽群碾压他们!”
外面不知道多少人齐刷刷的应了一声是,顿时嘶鸣吼啸声大作,蝗群墙壁被撞开,一只只锋锐的利爪一颗颗巨大的头颅从中探了进来,但那些妖兽一靠近,眼中红光就渐渐变淡,扑到陈让几人身前半丈远就纷纷呆立不动,茫然失措。
这时无数细针从虫群之中无声无息地向陈让射了过来,陈让正沉浸于经文奥妙中,竟没有察觉,红绡念经本来就有些心不在焉,正在犹豫要不要用九重音,这时她发现得最及时,催动红罗衫身形一跃挡住飞针。
谁知红罗衫形同虚设,那细如发丝的飞针穿透红绫,一根不落地扎进红绡体内,她闷哼一声,退步一个趔趄撞到陈让后背,跌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起来。
陈让四人连忙起身护住红绡,但一动之间停止了念诵,那一群禽兽蛇虫大妖一拥而上,淹没了他们。
青耕婮羽支撑起护盾,一面加持众人,陈让两掌齐出,打出两条跟角英形神相似的化阴真气,那两条角英幻影张开大口,阴寒之气喷涌,无数噬灵蝗被冻成小冰块落地。
万兽洞洞主怪叫:“这又是什么邪术!”
落黄发出无数气箭,噬灵蝗果然五行不侵,毫无作用,那些体型巨大的大妖更是无视于这些,冲上来就干,他仗着身上宝衣硬抗一只似虎非虎的妖兽一爪之后,一道镇山印打中那打兽额头,那东西喵了一声,夹着尾巴倒退了几步,一晃脑袋又冲了上来。
涂清铃舞动长剑在一条怪蛇和两只黄毛妖兽之间游刃腾挪,险象频生。
红绡体内细针随血脉而走,即便有青耕相助,也痛苦得面容扭曲。至于角英,昏在地上,也没有妖兽攻击它,反而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