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无理，老二。”
让我有点意想不到的是，出场劝架的竟然是我们这队的头头，舍爷。
一听舍仙芝的话里透着不想开战，蜈蚣男人身后的毡帽猎人重新将手套戴上，舍弃了直接跟武流合硬刚的想法。
“姜由是公会的老成员，算是前辈，帐下成员又是卧虎藏龙，你有点太傲了，”舍爷继续教训道，“狼吃肉，狗吃屎，人行亦行，能成？”
我偷偷呲牙，果然舍爷也不是什么善茬。
蜈蚣男人跟舍爷一样，都不恼怒，捋着细胡子道：“与其内斗互伤，不如息事宁人。待入虫祖殿后，找寻秘宝各凭本事。”
“哪有什么秘宝，瞎说，我们来逮维克夫！”
论打架，我不行。但若论耍无赖，我必须第一个站出来。
“小子脸皮有点厚啊，”蜈蚣男人说，“维克夫都烧成灰了，逮什么？你还看不清局势？维克夫早就被我们剁了做成用蜈蚣操控的寄尸。我在你们下地后直接把维克夫送来，结果你们杀了维克夫还继续前进，不是找虫祖殿是什么？”
“还有条母维克夫，在前面，管的着嘛你。”
“你他妈找死！”
蜈蚣男人身后，一个浑身肌肉的壮汉终于忍耐不住，抱着拳头想过来揍我。
这一下可把我身后的哥哥们都惹恼了，一个个抽出砍刀，凶神恶煞地瞪着壮汉，意思是你敢过来就敢剁你。
有这么多哥哥撑腰，我顿时来劲了，趾高气扬道：“公会委派任务都是分配制，不同队伍辖区不同，不得干涉。你这厮在我们舍爷的地盘上，还想造反不成？维克夫是我们的任务目标，你竟然提前伤了他，还用秘术跟踪同僚？待我们上报公会，定治你个僭越之罪！”
“小子口齿好生伶俐，”蜈蚣男人鼓了鼓掌，“说得好，快些上报，让公会知道你们现在的勾当。再说了，我只是把一条小蜈蚣送入维克夫体内，可烧掉任务目标的却是你们。”
“呸，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臭狗屎！你有证据我们在找虫祖殿？要说我你也是真憨，指不定晚点现身能发现东西，现在就跳出来，你逮住啥了？憨批，蠢货！”
我擦了擦口水，继续口嗨：“要我说，赶紧滚走得了，别耽误我们抓母维克夫，再晚点别怪我们英明神武的舍爷不客气！”
我这一连串的泼妇骂街，熟练得让几个哥哥暗竖拇指，投来“厉害厉害”的眼神。
“骂够了没？”蜈蚣男人阴下脸，似要爆发，但终于还是压低声音，“舍仙芝你千算万算，能算上我们会从眼线下手吗？你的情报系统，我已经了若指掌。”
“你杀了他？”
舍爷盘核桃的手停下来，眉毛轻挑。
“不敢，只是截获了你们提前启宫的情报，”蜈蚣男人并不想引起纠纷，“寻迹人的苦衷大家都清楚，那贪欲之心价值连城，分我一杯羹又如何？”
“如果不分呢？”十五哥有点烦了，直接从队里走出来，环望着蜈蚣男人身后的十几个人，“现在外面已是深夜，你们就这点人，够格？”
“影系天选者，很稀有。在某些时刻，你的优先级甚至会高于武流合与舍仙芝，但你不能杀我。”
蜈蚣男人并不畏缩，解开衣服，露出左胸上挂着的金属吸盘。
“通魂器，认识吧？”蜈蚣男人点了点金属吸盘的表面，“我若有损伤，地上的人便会上报组织。等断徒来的时候，一切就都玩完了。”
十五哥的气势软下来，舔舔手指，退回队伍。
虽没见过通魂器，但我大致也能猜出，那玩意是炼金设备，能用监测佩戴者的生命体征，并向外界传出信息。
如果信息中断，那就是佩戴者被杀死了。
他所说的断徒是公会的战斗人员，能够让舍爷，武哥与深夜状态的十五哥忌惮，断徒得是什么级别？
蜈蚣男人合上衣服，又说道：“舍仙芝，大家都是聪明人，合则两利，斗则两伤。你这玩命的买卖，我们加入也是走钢丝，谁都没得选，咱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在我想要继续撒泼耍混的时候，舍爷却先我一步说道：“是我机关算尽，你尽入无妨。如你所说，各凭本事。”
舍爷发话，哥哥们也只得收起砍刀，意犹未尽般地将余火发泄至脚下的石子。
撑腰的人散了，我在蜈蚣男人的注视下溜进队伍中央，似乎刚才泼妇骂街的场景从未发生过。
我拽拽矮个侏儒的袖子：“十哥十哥，这些贱人是怎么回事啊？”
“姜由是出身东帝国的寻迹人首领，所修功法为极意道的‘精控’，能够控制妖族的精神意志，使其为自己所用。这种力量只对法力弱于他的活体妖族起效，可姜由却借此开发出邪术‘窃尸’，能使所操蜈蚣替换已死妖族的脑组织，以此来操纵尸体。这种操控不受法力限制，理论上，姜由甚至可以控制上流君魔，有前提，得是尸体。。”
“那有点垃圾啊，受限太大，既然能杀死了，还操纵干嘛，净是些小鱼小虾。真牛逼的他又杀不死。”
矮个侏儒踮起脚尖，拍拍我肩膀：“听好，他的邪术是‘窃尸’，不是‘硬杀’。人外有人，妖外有妖，顶级妖兽之间从来不缺生死内斗，赢得妖族称霸一方，输的妖族尸体流落。姜由要做的便是窃取输者的尸体，并且驾驭，因此他被称为‘湘师’，赶尸之意。”
“维克夫这种臣魔尸体都拿来当棋子了??咱们打的过他吧？”我哭丧道。
“不怂！必须的！”矮个侏儒热血澎湃道，“撑死他能偷到个顶级臣魔就不错了，尸体不能发挥全部实力，再说他本人连宗师都不算，魂气有限，不能同时操纵太多。对付这种赶尸的，你就得直接揍他本人。”
“任他们加入，就不怕贪欲之心被抢？”
“这个自不必担心，就算他们先发现贪欲之心，他们也拿不走。你不是跟二哥去城里拿东西了嘛，那玩意才是关键。虫祖殿里未知因素太多，来点踩雷工兵也不是坏事。打架别人去，宝藏自家收。这是老大的一贯作风。”
“牛逼牛逼??”我小声嘟囔，生怕作战计划被后边的踩雷工兵听去。
“你也不能太大意，姜由毕竟在公会里待的时间长，人脉极广，手段高深，这次忘了防他，被抓到空子。他身后那个戴毡帽的，号称东帝国最强战斗员，实力不比二哥弱，甚至要比姜由强。并且东帝国是四大帝国里最为特殊的一个，除了修罗道，他们还钻研另外一种神秘功法。这种秘法，能让新生土根硬刚千年妖兽，不可小觑。”
“这么强？造神？”
我惊了，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术法。先前我在剑营中见过不少土根强者，力道与速度都远超正常人类的机体，颇有奉先子龙之势。他们通常修炼百年，甚至是千年之久，然而最后也能只能跟百年野妖博弈死斗。
能让新生土根硬刚千年妖兽，这种术法一旦普及，就是普通城民也能当天选者用。
“正是因为掌握这种功法，东帝国跃身成为大陆第一帝国，一座不起眼的小城池，也堪称千鬼难开。”
“那还玩个屁！这些人会吗，会的话不直接凉凉？”
“会也没事，这种功法只在东帝国内部盛行，也只能在帝国周围发挥最大威力。这里是大漠深处，秘法效果微弱，因此姜由才会戴上通魂器来避免争斗。”
在此时此刻，继“寻找记忆”、“杀死毁灭者”与“卖药致富”，我又在心里多了一个目标，那就是去东帝国盗窃??呸，学习这种秘法。
短时间内使亡魂功力暴增，这可比一遍遍杀死自己实用得多了。
我知道自己仍然很弱小，我必须竭尽所能地使自己变强，这有这样，自己才能战胜怯懦，真正地直起膝盖，化身他人战旗。
到时候，楚叔双臂尽断的场景将不会再有，楚叔也不必使自己沦为禽兽，用妖兽魔萤来做强弩之末。
正在我思考之时，身旁的哥哥们突然吵嚷起来，一个个解开衣领，加快脚步，似乎是遇到什么奇异场景。
身后的那些看客也发觉了事态的转变，小跑起来，不想落后于我们这队。
前方依旧是无尽的黑暗，只不过在黑暗之中，窸窣作响的声音愈来愈浓烈，似乎正有一条黑色蟒蛇，隐于前方深层，吐露象征威胁的蛇信子。
等我跟着哥哥们跑到最前方的断崖时，才发现发出声响的并不是巨型蟒蛇，而是流沙。
黑色流沙像河流一样自远及近，涌入粘土层底端，向更远方流走。
而在黑沙河的最远方，一抹淡金色的微光愈发明亮，像是一只萤火虫逐渐涨裂，化身烛光，照耀黑暗。
虫祖殿，它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