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头山与梁塬山之间便是柱梁城。此城北通北境,南通长安官路。
由于九剑会盟于京畿山,所以大量北地豪侠也会经柱梁城入官道从而前往长安。
当然,北境同往长安的道路并不单单柱梁城这一条路。
但是柱梁城明显比以往的人流更大。
当天将破晓之际,城门外的十里亭,已经聚齐起了不少的人。
向这样的武林胜举,很少有人愿意错过。而这里便是离开北境时为友人送别之地。
当大部分人还没有正式启程之时,一辆马车已经径直穿过十里亭,沿路向南行去。
赶车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此时他盘膝坐在马车之上,双手无力的拉着缰绳,他身穿锦兰色衣袍,外面罩着狐裘披风,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
少年名叫柳擎,此时的他因为早起有些无精打采,身子靠着车厢,双眼微微眯着,若不是马车行走带起寒风,恐怕此时已经睡着了。
马车咕噜噜的向前前进着,车轮在雪中轧出两道车辙。
忽然间,车轮轧到了什么,整个车厢在雪中忽然滑行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前行走。
雪地确实路滑,但刚刚那一下明显是轧到什么从而使车厢打滑,柳擎拉住缰绳,连忙下来查看。
见车辕并无折损,这才安下心来。
“三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车窗被打开,露出了相貌端正,眉目如画的少女,她的声音温和,性子恬淡。
柳擎回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发现少女已经把车窗关上,对于他这个本来言语就少的人来说,已经没有必要在解释了。
这时,少女已经掀开车帘,跳下马车,淡蓝色的锦衣披风,穿在少女身上,有一种雪中兰花,独世而立之感。
少女名叫颜如玉,此时正快步向着路边走去,颜如玉俯下身在脚边捡起了一个酒葫芦。
停车之后,柳擎下车第一时间查看车辕,并没有发现这个葫芦,但她从车窗看的就很直观了,马车车轮明显是压倒这个葫芦才打滑的,只不过这路上哪里来的葫芦。
柳擎显然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走了过来,接过颜如玉递过来的葫芦,打开壶噻在鼻下嗅了嗅,又在手中仔细打量了一番。
“酒葫芦,染了血。”
颜玉闻言秀眉紧锁,随即开始四外打量,当她看到山脚下的枯草中,露出了一截染血的尾巴时,眸光一亮。
连忙施展轻功,绣花鞋在雪地一点,人已经看到了枯草丛外。
随着颜如玉的动作,柳擎也无心观察葫芦,施展轻功,犹如蜻蜓点水一般,一个起落,来到了颜如玉身边。
拨开荒草,入目所见,触目惊心。
荒草萋萋的雪地中,遍布着杂石乱草,雪地被大片鲜血染红,此时已经结成红色的血冰。许多石头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诉说着时间的流逝。
在白皑皑的雪地之上,这种暗红色给人的视觉冲击力无疑是非常强悍的。
野狼的那满是锋锐牙齿的嘴,还咬在小乞丐的肩膀不曾松口,这还是小乞丐在最危机的时刻躲避了一下,不然那一口会结结实实的咬在小乞丐的脖子上。
一截断掉的树枝差在这狼的脖子上,同样,小乞丐也死死咬在了野狼身上,只不过他要的位置是野狼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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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头山上,雪树银花,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正现在树顶的枝干之上,寒风吹着他那花白的头发随风飘扬。
他全身都裹在大氅之下,大氅的正中间是暗金色的花纹绣的一朵牡丹。
他的手轻轻抚摸大氅上的花纹,陷入了沉思。
昨晚在与血刀汇合之前,他发现了那个青藤墓葬,只可惜那青藤有毒,他并不敢接近。
寻着血迹前行,最终与血刀相遇,之后,当他寻到这里时,已经晚了。
而他这次的目标,就正是那个在野狼口中活下来的乞丐。
影武已经有了斩草除根的念头,可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个气质恬静的少女身上时,他犹豫了。
“这人……,似乎在何处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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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丐的两只手把野狼还抱在怀中,嘴更是死死地咬在野狼的脖子上,他的脸上脖子上尽是鲜血。
柳擎颜玉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他和野狼尸体分开。
小乞丐的情况很不好,他的气息很微弱,若不是他喝了很多狼血,凭着野狼对他造成的伤害,也足矣让他丧命。
颜如玉把自己的披风脱下,把小乞丐裹了起来。
柳擎快速的把小乞丐背进了车厢,小乞丐刚进车厢,颜如玉就把暖炉塞进了小乞丐的怀中。
柳擎正要上来查看,颜如玉却连忙说道:“三师兄,快些赶路吧。”
柳擎见此也不怠慢,一扯缰绳,马车再次行驶在雪路之上。
马车刚行驶不久,车窗就被打开,颜如玉秀眉紧锁忘向柱头山顶。只是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正在这时,车厢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如玉,怎么了?”
颜如玉摇了摇头,关上了车窗。
“没事,可能是弟子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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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梁城客栈,此时天已大亮。
“吱……,”随着房门被打开,于蓉走出了房间。
自从俪兰梦睡下之后,迟兰君就一直在门外守着,此时见恩师出门,连忙迎了上来。
“师傅,大师姐伤势如何?”
于蓉看了眼迟兰君,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冀。
“兰玉的状况很不好,我们可能要在这里住上几天了。”
看着迟兰君的一脸疲倦,于蓉的心中很是欣慰。“兰君,这里不用你守着了,让其他弟子来就好,你也下去休息吧。”
“师傅,小师妹回来时,还带着一个孩子,不知该如何处理。”说着把俪兰梦离开之后的事情仔细的复述了一遍。
于蓉见此,眼角中带着一丝喜意。“若真如你所说,从昨晚到现在,这是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片刻后,于蓉的房间内,于蓉端坐外主位之上,迟兰君带着九儿进入了房间。
向来机灵活泼的九儿,当她见到这个气质温和的庐山掌门时,却不自觉的拘谨起来。
“兰君见过师傅。”
不同于迟兰君的行礼方式,九儿直接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给于蓉磕了一个头。
“九儿见过前辈。”
于蓉见此很是诧异,“小姑娘为何行此大礼啊。”
“前辈的弟子皆是为救九儿才深受重伤,九儿无以为报,只能磕头以谢恩情。”小姑娘说着眼睛里起了雾气。
“起来,孩子。”“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为郑兰玉疗伤一直到天将大亮,哪怕是于蓉也有些吃不消。
九儿站起身乖巧的来到了于蓉面前,于蓉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她本就面善,让小九儿很是心生好感。
看着九儿红肿的眼睛,于蓉轻轻的为她擦去泪水。
“孩子,不哭了,我听兰君说了你的事,以后,庐山就是你的家。”于蓉上上下下打量了这孩子一番,也发现了却是如迟兰君所说,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嗯。”尽管于蓉面善,但她常年处于掌门之位,身上的气度自然与其他人不同,尽管她话语温和,但是总是有不怒自威的感觉,因此九儿面对于蓉时,拘谨是在所难免的。
“孩子,你可愿意拜在庐山门下,成为我庐山弟子。”于蓉说完,似有似无的撇了一眼迟兰君,见其面上并无异常。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小九儿这会儿可是机灵起来了,跪地之后恭敬行礼。“谢前辈栽培之恩,九儿铭记在心。”
“好好好,起来吧。”于蓉扶起了九儿,“这事暂时定下,你就跟随我们一行前往长安,等明年参加入山大典,你在正是拜入庐山门下。”
“谢谢前辈。”
“嗯?要叫祖师。”
“谢过祖师。”
“你可有名字?”这句话问出,说明于蓉已经把九儿记在心里了,这是要打算重点培养的意思,她会对此进行关注。
类似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庐山的小一辈中还有两人。
这时候迟兰君开口了,“师傅,九儿并无名字,她乃是家中第九个孩子,母亲生她之后过世,家中粮食欠收,为了养活一家人,他父亲把她卖给了人伢子。”
“家中姓氏为何?”于蓉摆了摆手,对着迟兰君问道。
自从靖北王惨死,于蓉就担心的就是北地之事,若突厥南下,这天下如九儿之辈将不知凡几。
“姓祝。”迟兰君回道。
九儿皱着小眉头,不知于蓉前辈和迟兰君前辈是什么意思。
于蓉沉思片刻,对着九儿说道:“你即已拜入庐山,自然不可无名无姓。”
“从今日起,你便叫……祝九歌。”
看着于蓉的微笑的面容,九儿一时间有些不敢置信。
从一个人伢子手中认人贩卖的丫头,再到疯婆子手中认人宰割的鱼肉。
仅仅一夜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她有了宗门可以为她撑腰,有了祖师对她关爱有家,还有,一宗之主亲自为她取名。
而所有一切的改变,都是乞丐哥哥为他带来的……。
迟兰君看着瞪着大眼睛,呆愣愣的九儿仿佛丢了魂一般,不由得出生提醒。“还不谢过祖师赐名。”
九儿眼中含泪,噗通一声贵在地板之上,恭恭敬敬拜倒,用颤抖的声音哽咽着说道:“祝九歌,谢过祖师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