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历十五年的冬天，隔外的不平静，大隋乱象出现，各地响应檄文起义者数不胜数，计量山之战已经结束了一月之久，然而北疆的战火还没有停止，三万靖边军如同钉子一般牢牢地钉在边界之上。
也正是有了他们的守护，才有了百姓们的安稳生活。只不过这样的平静不知还能持续多久。
“炊饼”“炊饼”
“胭脂，上好的胭脂。”
拥挤的街市在清晨的暖阳下显得格外的热闹。商贩们用力的推销着自己的商品。行人们走走停停眼光在各个摊位上停留。
大街之上多是平头百姓，早起来到集市也不过是拿着仅有一点银钱，来购置一天或是几天的生活所需之物。
人们嘶嘶哈哈呼出的空气都变成的白雾，伴随着城中袅袅升起的炊烟，逐渐消失在空气之中。
为这座处于大隋王朝北疆的边缘小城，在寒冷的冬天增添了一丝生气。
街上很是拥挤，一个脏乱不堪的小乞丐吃力的在人群中挣扎，用他那五六岁的小身板拼命的向着外面挤。
终于一个踉跄之下，小乞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如此寒冷的天气，他那双小脚丫已然是冻的发青。
对此，他似乎丝毫没有在意。
此时，他手里拿着一个破碗，而碗中正是他刚刚要到的早餐，半块儿热气腾腾的炊饼。
看着破碗中半块炊饼，小乞丐脏兮兮的小脸儿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似是饿的久了，小乞丐用手指戳了戳炊饼，然后在嘴里嘬了一下，然后就高高兴兴的光着小脚丫子向着不远处的破庙跑去。
“老菖，你看我要到什么了？”
人还没到近前，远远就传来小乞丐的喊声。声音中更是显露出了惊喜。
“是炊饼！”
“热乎乎的炊饼。”
小乞丐一把推开破旧的庙外大门，随着“吱嘎嘎”一声，那残破的大门仿佛是要掉下来一般的耷拉下来，而这时，小乞丐早已经“噔噔噔”的跑进了破庙之中。
庙又破又旧，残破的石像已经看不出是哪一路菩萨，斑驳的墙壁诠释着岁月的痕迹，到处都遍布着枯草，灰尘，蛛网，令这个破庙有那么一丝物是人非之感。
但是尽管如此，破庙对于小乞丐来说却很温暖。因为当他醒来之时，就是这座破庙为他挡风遮雨。
此时，小乞丐拿着破碗，向着破庙前的香案旁看去。
果然，一个一身邋遢道人模样的乞丐躺在那里。
老乞丐名叫老菖，今年大约五十多岁，一身道袍破破旧旧，头发束起但是很是散乱，花白的胡子与散乱下来的头发纠缠在一起，本一身道袍的装束，如今看上去到真的和乞丐没什么区别。
“老菖，老菖。”
“快起来吃点东西。”
小乞丐跪坐在老乞丐的身前，两只动的通红的小手，拼命的摇晃着老乞丐。
老乞丐似乎是被扰的烦了，伸出那只骨若干柴的手，在小乞丐的头上摸了摸。
“别吵啊，小家伙，让我在睡一会儿。”
说着老乞丐很是吃力的翻了翻身，就闭眼睡了过去。
小乞丐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拿起热乎乎的饼子，在鼻子前闻了闻，似是被那面香扑了鼻，勾起了胃里的馋虫。瘪瘪的小肚子咕噜噜的发出了响声。
“老菖，老菖，”
“我和你说，这炊饼特别的香。”
“不信，你闻闻。”
说着小乞丐还在老乞丐的鼻子前晃了晃那半块炊饼。
可那老乞丐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便没有任何反应。
小乞丐连忙又爬到了老乞丐的面前，前晃了晃动的发青的小手。
“老菖？”
“嗯。”
“你真不吃？”
“那我吃了啊。”
小乞丐面对着热热的炊饼，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胃对他的抗议。
可是当他看到老乞丐那布满皱纹的老脸时，小乞丐又把那半块炊饼放到了破碗之中，想了想又把碗推远了一些。
然后他就静静的坐在老乞丐身旁，似是在和老乞丐说话，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尽管老乞丐已经不在回答，但他还是自顾自的说着。
“算了，我还是不吃了。”
“呐，我把它放那了，等你醒了，在拿它垫垫肚子吧。”
少顷，老乞丐已经没有任何反应，只有身子还在微微起伏。
小乞丐又开始了喃喃自语，似是这样能驱走一些严寒，赶走一些饥饿。
“老菖，你知道吗，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每天都能吃到热乎乎的包子，虽然炊饼也很好吃，但还是包子的味道最香。”
在小乞丐的认知里，包子就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因为他清醒那天，老乞丐给他的吃食正是一个包子。
也不知道老菖是怎么弄来的，又硬又冷，但是在他的记忆力，似乎没有比那个包子更香的东西。
就这样，小乞丐蜷缩在老乞丐的身边，似乎这样能更暖和一般。
渐渐的，伴随着小乞丐的喃喃自语慢慢的他就睡着了。
这一觉小乞丐睡得的别香。
梦里，他依旧是乞丐，但是每天都能要到包子。
他和老乞丐两个人笑吟吟的吃着包子，吃饱了就去水井打一些井水，一大口井水入喉，让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抬起头，正看见老乞丐看着他那傻呼呼的样子哈哈大笑，接着就看见老乞丐如同饮酒一般，小酌一口，就好像以往他用那个破旧的酒葫芦在喝酒一般。
看到这里小乞丐也傻乎乎的笑了。
梦里就这样度过了这个寒冷的冬天。
一阵风吹入庙堂，寒风如刀吹在小乞丐的单薄的破衣之上，让他不自觉的在老乞丐的怀中又缩了缩。
然而这个怀抱，没有了以往的温暖。
小乞丐睁开眼，摸了摸把自己抱紧的胳膊，已经失去了温度。
吃力的从老乞丐的怀中挣扎出来，小乞丐用他那双小手，拼命的摇晃着老乞丐。
“老菖？”
“老菖，你醒醒。”
“这有热乎乎的炊饼。”
然而老乞丐再也没有了声息。
小乞丐知道，老乞丐已经死了。
小乞丐快速起身，向着庙外跑去，看了看天气，风不知何时起的，此时天空阴沉沉的。
这个寒冬，老乞丐终究没有熬过去。
小家伙费力的把老乞丐向着庙后拖去，这里本是一片菜园，但早已荒废。
这里全是白茫茫的积雪和已经枯萎的杂草。
除此之外，全是大大小小的土包。
而这些，都是在这个冬天，在这个破庙离去之人的归宿。
乞丐的的生死，很少有人关注，大多都是曝尸荒野。
但是在这里，老乞丐把它们全都安葬了。
小乞丐一直都记得当时老乞丐说的话。
“人死如灯灭，入土方为安。”
也正因为如此，小乞丐也希望老乞丐能安安心心的走。
终于，在一个多时辰之后，破庙后面又多了一个土包。
它在最里面的一颗大树旁，小乞丐觉得，老乞丐那么喜欢睡觉，他一定会喜欢这颗大树的。
收拾好一切，小乞丐光着小脚丫在积雪中留下一串脚印。
片刻，他把那半块炊饼拿了过来。
小乞丐把已经冰冷的炊饼撕下来一半，埋在了老乞丐的坟前。
此时此刻，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他终究只是个孩子。
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可是他不想哭来着。
老乞丐曾经说了，生而为人，便是大丈夫，既然站在这天地之间，那就不能掉眼泪。
“老菖，”
“快吃，”
“热乎乎的炊饼。”
小乞丐用那脏兮兮的小手在眼睛上摸了一把，仿佛刚才那个声音哽咽的小乞丐不是他一般。
吸了吸鼻子，小乞丐就对着那小半块儿脆饼开始狼吐虎咽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哽咽，
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因为他知道，他的生命中老乞丐再也不会出现了。
就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他们再也不会出现了。
意识到这一点，所有情感再也抑制不住。
“生而为人，便是大丈夫。”
“我是大丈夫……”
越是努力的想要让眼泪停下来，但是在这个雪地里，在老乞丐的坟前，号啕大哭。
“老菖，我不要你死，”
“我不做大丈夫了……”
老乞丐去逝了，在这个寒冷的冬天。
而那个雪地里对着炊饼狼吐虎咽的小乞丐，永远的记住了这个冬天。记住了那个包子，还有那小半块冰冷的脆饼。
老乞丐去逝了。
小乞丐第一次一个人在破庙中过夜。
这也是他的记忆中，唯一一次一个人生活。
小乞丐的记忆并不完整，他自己是知道的。
所有的记忆都是在那个清晨开始的，而他第一眼所见的便是老菖。
当时老菖的身体并不好，似乎是有伤，但又没有伤口，在小乞丐贫瘠的记忆中，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时候破庙中还有几个人，同样是乞丐，大家每天都会出去要东西吃，有时候要到了就吃一顿饱的，要不到大家就会一起饿着。
可就在这个冬天刚刚开始不久，大家就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人世。
一直到就剩下小乞丐和老菖。
小乞丐躲在破庙角落的稻草堆中蜷缩着身子，到现在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老菖就这样离开了他。
直到黑夜来临，在没了老菖那温暖的怀抱。
外面的风更大了，伴随着雪花在柱梁城中肆虐着。
渐渐的，整个城市被大雪覆盖，而小乞丐也在破庙之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