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是在这种慌乱的时候动作就越笨拙,木盒子推了半天也没推进去,在温也看见有一个头顶的时候,猛地松开推木盒子的手,仿佛这样就能证明她没碰这个盒子似的。
徐生推开门瞬间,就看见一个人盘腿坐在门口换鞋的地方,像小偷被人抓包似的,两只手举过头顶。
这幅画面把他吓够呛,刚跨进来的一只脚又退了出去。
他没走错啊……
徐生又把他那退出去的那只脚,踏了进来。
仔仔细细地看清了坐在地上的人,才认出来是南许一家的小白兔,他说呢,这么久他就没开错过门。
“小……”白兔啊。
徐生差点就脱口而出“小白兔”但是又想到这么叫似乎不太妥,所以就及时止住但又不知道她名字。
所以就陷入了一瞬间诡异的安静。
“不不不不,我不是小偷。”温也疯狂摆手。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徐生一连说了三个我知道,生怕温也不知道他知道。
更害怕她误会后,转身跟南许一告状。
然而,温也还是误会了。
“你真的不要误会,我是这栋房子的房东,我不是小偷。这间房子现在的主人是我的租客,他每个月都会给我打房租的,我就住在隔壁那个房间,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带你过去看看的。”
其实真不怪温也反应太过,实在是她脸盲没认出徐生是那个坑人的医生,不然她反应也不至于这么大。
她真的是怕他报警,因为离这里最近的就是南许一的警队。
“啊?”
南许一这房子是租的?还是租的他家小白兔的!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敢情南许一这家伙一开始就没憋什么好屁,为了点房租就准备把自己卖出去?那还真是钱财双收!
“真的真的真的!”温也生怕他不相信,疯狂点头。
“我信,我真的信。”
徐生说得非常无比诚恳。
两个都在说真话的人都以为对方说的是假话。
最后还是温也愣拉着徐生去隔壁看了以后才安生。
徐生也才有说一句话说清来意的机会。
“你真的误会了,我认识你,上次我们在医院见过面的。我来他家里也是因为他给我打电话让我把文件给他送家里,我以为家里没人所以才直接开门的。”
他要是知道她在家,他死活也不会用钥匙开门的,幸亏没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保住了一条狗命。
“啊?”温也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太紧张没认出来。”
其实是因为脸盲压根就没认。
“没关系,没关系。”徐生把一份牛皮纸文件递给她:“这个是他让我拿过来的文件,如果方便的话,你一会儿给他送午饭的时候就给他带过去,我怕他着急用。”
不,其实他一点都不着急用。
但为了给南许一那个狗男人制造泡妞的机会,让他没空来折磨他,他也不介意出卖一次良心。
“……哦。”
温也风中凌乱,难不成全世界都知道她每天给南许一送午饭?这男人,怎么什么都往外说?这下不给他送午饭过去都不行了。
“嗯,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医很忙。”
说着,南许一就要走。
温也赶紧问:“那个……昨天你们医院跳楼的那个人……”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是自杀。”
“哦。”
温也点点头,在心里寻思还是一会儿去警队问南许一吧。
—
南许一躺在解剖室的解剖台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似的。
李健的死亡被判定为自杀。
其实这都是南许一意料之中的事,昨天晚上刑警队的同事就发现了他办公室类似于遗书的书信。
还有他解剖得出的结论也是自杀。
那封类似于遗书的东西,大概的交代了他十年前的所作所为,他第一时间去物证科那边看了那份信,通篇没有提到他跟她聊天时,提到过的那个女人。
李健十年前还只是药剂科一个不起眼的药剂师,他对于生活没有太大的希望,对未来也没什么具体的规划,只想这么普普通通地在药剂科熬下去。他有结婚十二年的老婆,十一岁的儿子,他就想这么简单的生活下去,但天不如人愿,在他三十五岁这年,老婆生病了,住进了他工作的医院。他很爱他的老婆,从老婆住院后每天都等于住在了医院,白天工作晚上就照顾老婆。但他做梦也没想到过,有一天他会成为害死他老婆的凶手。因为他精力有限长期熬夜,导致他在工作的时候精力不集中,所以配药的时候拿错了药,但是他没想到那个药是给他老婆用的,他亲手害死了他老婆。
事发后,他害怕极了,又担心事情败露要负责任又愧疚。他害怕负责任不是因为怯懦,是因为他们的孩子还太小,他要是坐牢了他儿子就没人照顾,愧疚是因为他真的很爱他老婆。那时候他在心里下定决心,他只要抚养孩子长大他就去自首,可是孩子越来越大,他就越来越害怕去自首。
这份愧疚在她心里住了这么多年,他终于扛不下去了,所以选择把这个秘密说出来,然后去赎罪。
他说的赎罪也就是跳楼自杀。
南许一真的想不明白,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要让他用死去掩盖。
十年前!十年前!南许一的拳头渐渐收拢,捏紧。
十年前,父亲到底查了一个怎么样的案子?为什么牵扯出来的事情跟他留下的信息完全没有联系?
南许一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都是福尔马林的味道,这是他这么多年最熟悉的味道,也是最能让他感觉到安全的味道。解剖台的冰冷,福尔马林的刺鼻让南许一感觉仿佛置身黑暗又波涛翻滚的海,他就像是飘在这片海上的一缕浮萍,随着波涛翻滚拍打,最后沉入冰冷刺骨的海底。窒息,刺骨,钝痛,包裹撕扯着他的心脏。
“小温姐,又来给南法医送饭啊!”
“嗯……”
“他在哪儿?还在解剖啊?”
“没有没有,他好像在解剖室,但没有解剖了。”
“你进去看看吧!”
“啊?解剖室我能进去?我还是等他出来吧。”
“没关系没关系,没解剖你可以进去的。”
“……”
这个声音就像是黑暗中的一丝光,没有那么耀眼没有那么炙热,却在一瞬间赶走了那些在黑暗中撕扯着他的手,也让冰冷的他渐渐的恢复了暖意。
南许一缓缓睁开眼睛,就听见“吧嗒”一声。
温也拎着小食盒小心翼翼,东张西望地走进来。
温也踏进门,一抬头看见的就是南许一坐在解剖台上,正看着她,温也被他看得也一顿,没敢动。
“你……”
他坐在这上面干什么?这不是尸体躺的地方吗?
温也被他吓住了。
“你在那上面干什么?”
南许一从解散台上跳下来,拍拍衣服:“不干什么。”
他总不能说想休息一下吧,别把她吓到了。
“那……”
“先吃饭吧!”
温也本来是想把饭盒递给他的,结果把另外一只手的文件递给了他:“哦哦……这个是那个坑人医生让我给你的,他说你着急要用,让我带给你。”
“他去家里了?”
温也愣愣地点点头。
他看她一直站在门口不敢动,他便两步从解剖台那边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看着她的眼睛拉住她手。
“别怕,现在这里没有尸体,只有几块骨头而已。”
南许一漫不经心,轻飘飘地说。
温也眨巴眨巴眼睛,正想甩开他手,听了他的话以后视线就不由自主跟着他的目光瞥向角落里的另外一个台子,上面还摆着一具没拼成型的骨架子。
台子旁边还有好几袋没解开的袋子,看样子应该也是人骨头。
温也吓得往旁边一缩,都忘了甩开南许一的手。
温也盯着那具还没拼完的骨头,盯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要不……要不,你还是出去吃吧!”
“没事~”
温也咬住下嘴唇,最后把饭盒子放在刚才他躺的解剖台上:“那你自己在这儿吃吧!我先回家了。”
说完,温也转身就走。
但是她忘了她的手还被南许一抓着,她刚走两步,手腕就被南许一往后一带,她整个人都被他拽得往后一栽。温也就觉得世界一晃,她就栽进一个满是福尔马林味道的怀抱,撞得她额头生疼。
温也这次没懵,刚撞上去她就猛地想要站起来。
然而,南许一压根不给她站起来的机会,他把手按在她背心不让她站起来,愣是让她坐在了他腿上。
温也僵得后背笔直,不敢动一下。
“你……”
“你……你干什么啊,放开我!”温也僵着背僵着脖子,像个机器人,每一个关节都生锈了一样。
“为什么?”
为什么……么……么?
这句话像是自带回音似的,在她脑子里荡啊荡,荡得她整个人晕乎乎的,看什么都带着一层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