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山庄外的日子,并非与你想象的一般精彩,你看西风,时不时就会带点伤回来。”灵修姐坐在药园的梨树下,缓缓斟满了一杯花柃酿的梨花酒。
笙歌摆弄着眼前的琉璃杯,抿嘴一笑,“灵修姐,西风大哥前几日还在问我,你两人的婚期,你可曾有过想法?”
灵修脸颊微红,眼眸如同夏日的清泉一般透彻澄净,“什么日子都是好的,我只要看到你们都在就好。”
没来由的,笙歌心底一阵窒痛,抬眸看向眼前的灵修姐,却只能看到她穿着喜欢的湖蓝色群衫,记忆中无比熟悉的容颜却在眼前模糊。笙歌心下忽然惊慌,伸手去抓灵修姐时,却扑了个空,眼前的灵修早已不见了人影,只留下空落的杯盏和石凳上一枚带血的铃铛。
她眼前忽然闪过无数的画面,梨花的香气还在鼻端萦绕不散,笙歌环顾四周,这无比熟悉的药园,石桌,梨树,“灵修姐!”她叫了一声,回答她的却是满园的空落,和渐渐模糊的视线。
非澜猛地睁开眼,一瞬间险些以为自己还在浮月山庄的药园,下一刻便看清了周围,她在去狩猎场的马车上,方才,只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夜辰之担忧的看着她,“醒了?方才在马车外听到你在叫……”
“……我没事,做了个梦罢了。”非澜坐起身打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打断了夜辰之的话。她来的时候只带了白七一人,方才自己在梦中不小心叫出声,白七自然是不方便进来,夜辰之进来探望也是合乎情理的。
夜辰之也没有下车去继续骑马,而是坐了下来,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道,“非澜,灵修会遇害,很大的原因在于我,当时西风原本是极力要求带她一起来沧州,但是我担心她和你的感情深厚,随即对西风有影响,便下令将她留在山庄中。”
非澜转脸看向窗外,没有回应夜辰之的这番话,灵修姐的死,她早已经不知道是谁的错了,凶手是司卿柔没错,但是不论是非澜,还是夜辰之,亦或者花柃,都是她生前视作亲人的人,却在做出那些重要决定之时,纷纷忽视了她的感受。
灵修姐,遇害的时候,该是心凉至极吧。
她紧咬着牙,眼泪缓缓从脸颊流过,她一直口口声声说要为灵修姐报仇,却放任司卿柔在自己眼前春风得意,达成所愿。
夜辰之叹了口气,走出了马车,将空间留给了非澜,她才缓缓埋头在手掌中,泪水濡湿了手心,悔恨还是愧疚,非澜早已分不清哪种感情更多一些,她只知道,这辈子,她都不会原谅自己。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白七一直坐在马车外,眼前的猎场大门在即,他敲了敲门,开口提醒,“长公主,到了。”
非澜早已整理好了自己,除了眼底有一些微红外,丝毫看不出方才的情绪失控。
她推开门跳下马车,瞬间有好几道目光打量过来,非澜扫过去,大多都是大臣们带来的女眷,不少是容貌出众的世家贵女,想必目的不言而喻。
她吸了吸鼻子,对不明就里只觉得有些担心的白七笑了笑,“没事。”
转过头看向最前面的姬无心,他颀长的身影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此时正在和身边的徐福寿吩咐着什么,仿佛感应到了非澜的目光,他忽然侧头看向她,非澜猝不及防的抬了抬眉,转头移开了视线。
皇家狩猎场比想象中的要大很多,先不提猎场,光是君臣家眷的住所,就堪比浮月山庄的规模。非澜被安排在上层的云澜小筑当中,来传话的宫人说,“王上说这处园子十分清雅,有一处天然的活水温泉,名字又与长公主相合,希望长公主能住的舒心。”
“替本宫谢过王上心意。”非澜皮笑肉不笑的行了个礼,便抬步走进了云澜小筑。就算是非澜再不懂得建筑,也明白云澜小筑的位置,在这猎场行宫中,是十分得天独厚的。
还未进门便看到精心雕饰的红色大门,檐角和立柱上,都描绘着精致的浮雕,用金色的线条描绘出来花鸟虫鱼的样子,尽显雅致奢华。
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一个少女圆圆的脸,看到非澜愣了一瞬间,忽然咧嘴灿烂一笑,边跑边跳出来行了个礼,乖巧的说,“阿笙见过长公主殿下。”
非澜震惊的望着这个少女,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行的礼也是似是而非,看妆容和衣着,便知道不是这园子中的扫打婢女,而是一个官家贵女。果然,眼前的这位叫做阿笙的少女刚刚站直,云澜小筑中便跑出了一个婢女,急急忙忙过来跪了下来,紧张的说,“长公主殿下,我家小姐年纪小贪玩,想着这园子好看便偷偷溜了进来,不小心惊扰了凤驾,小奴替小姐赔罪。”
非澜还震惊的看着那个与自己小时有八分像的少女,此时正仰着头笑的眉眼弯弯,黑溜溜的眸底满是纯真,“你叫阿笙?”
少女接口道,“阿笙是我的小名,我全名叫叶筠笙。”
婢女依旧跪着,接口道,“小姐是征南大将军叶潇的女儿。”
“叶潇……”非澜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与她的母亲同姓,难道,会有什么关系吗?
婢女见非澜一瞬不瞬的看着叶筠笙,便试探着开口问,“长公主?”
非澜回过神来,收回了目光,“无事,带你家小姐回去吧。”
叶筠笙听罢拉着婢女起身道,“小奴快起来,我都说了长公主姐姐肯定人很好的。”然后她复又抬头对非澜笑,“那长公主姐姐,阿笙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说完拉着小奴便轻快的跑开了,非澜转身去看时,忽然看到她的腰间,带着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与自己回到天命城以后封存在箱底的那一把,如出一辙。
白七的声音传来,“公主,要属下去打听下这个叶小姐的身世吗?”
她点了点头,“去吧。”
云澜小筑建在一处湖心岛上,两栋屋子中间一处连廊,湖面上,开着不合季节的莲花,纵使景色再美,非澜也无心欣赏,她一心只想着那个与自己那般相似的叶筠笙,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绝不是巧合。她来这里,原本是想要见那个陷害自己的琴师,却仿佛感觉到,眼前有一个巨大的深坑,在等她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