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云澜小筑,叶筠笙低头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裙和发髻,没有再跑跑跳跳,而是端庄的走向宴会时的昭行大殿,发髻间的步摇随着她娉婷的步子晃动着,更显的娇柔可爱,兰枳默默垂头跟在她的身后。
云澜小筑距离昭行大殿,也不过就半盏茶的功夫便走到了,离昭行大殿越近,叶筠笙的步伐就越急切,兰枳在身后小心提醒着,“筠笙郡主,您走慢点,仔细摔着了。”
叶筠笙听到,便回身笑眯眯的说,“兰枳姐姐,你回去吧,昭行大殿已经看到了,我自己就可以过去了。”
兰枳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提醒她不要叫自己姐姐,犹豫了下只行了个礼道,“那郡主你小心些,兰枳先回去了。”
“嗯!”
叶筠笙点了点头便冲兰枳挥手,转身向昭行大殿行去。她满心想要看到那个眸中仿佛盛满星子的男子,想看他望着她时,带着温度的目光。
来到沧州城的一路上,她听闻过无数个和姬无心有关的传说,人们称赞他是复国的明君,是战场的战神,更是运筹帷幄的主帅,爹爹曾说王上是一个英明神武的主君,天生的江山之主,于是她便对他充满了憧憬。
在荥阳城时,她听闻了另一个和淳于非澜有关的故事,便也与天下人一般,以为王上对淳于非澜,嫌恶于心。
便在早些时候,爹爹带着她去到皇城之中准备秋狩出行之事,让她在御花园里玩耍,她便隔着御花园中的莲池看到了当今的王上,那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穿着玄色的寻常衣衫,独自一人坐在梨花落败后的梨树下,闲适的看着手中的书,手指修长白皙,她便鬼使神差的走到了王上的面前。
眼前的男子头也未抬的看着手中的书,幽幽开口,“孤说过不许人打扰。”语气如同寒冰一般,让叶筠笙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慌忙跪下,低头恭敬道,“阿笙……不知道是王上,还以为是这宫中的人,请王上恕阿笙的罪。”
她低头等着,头顶传来男子放下书册的声音,却依旧沉默着,她有些害怕,肩膀微微颤抖,却听见姬无心有些异样的声音问,“抬起头来。”
叶筠笙一愣,却也乖乖的抬起头,大胆的看向坐着的姬无心,一瞬间,周围的百花,天地,蝉鸣,便都消失不见了,她满眼满心都是眼前的明月清辉一样的清冷男子。姬无心震惊的看着她,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眼前和身边的一切真假。
“王上?”叶筠笙好奇的小声询问了一下姬无心,他望着自己的目光,带着她理解不了的情绪,只感觉到,他仿佛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人。
姬无心回过神来,收回了目光,侧头看向湖面,问,“方才说你叫什么?”
“臣女叶筠笙,身边的人常常唤作阿笙。”
“阿笙……”姬无心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可是明月照笙歌的笙字?”
“是。”叶筠笙回答道。
姬无心轻叹一声,“起来吧,既然是姓叶,想必和叶潇有亲缘关系吧。”
“回王上的话,叶潇是阿笙的爹爹。”
叶筠笙站了起来,歪着头灿烂一笑,姬无心看着她,却再没有方才那一瞬的惊讶,此时勾唇笑了,“叶将军藏了个这样落落大方的女儿在家,孤还是头一回知道。”
叶筠笙看着姬无心的笑,忘记了回话,只觉得自己要被那双仿佛盛满了星子一般的黑眸吸进去一般,呆呆的看着他。
正巧这时,皇城中的主管公公,姬无心身边的顺平公公赶了过来,他方才就走开了一会会,没想到就有人溜进来打扰了王上的清净,要是惹怒了王上,那可全是他的责任,没想到王上非但没有赶那个女子走,反倒是与她说了好久的话,见那女子失态,顺平公公这才匆匆赶了过来,避免惹到王上不悦。
“老奴该死,方才没能注意到有旁人惊扰圣驾,王上请恕罪。”
顺平公公声音尖利,瞬间提醒了发着呆的叶筠笙,她回过神来,脸颊绯红,“王上,阿笙前几日才被接来沧州城。”
姬无心瞟了顺平公公一眼,笑影消失不见,淡淡开口道,“顺平,派人送叶姑娘去找叶潇吧。”说罢便起身离开了御花园。
顺平心底惊讶了几分,却也没敢多问,低头应着。叶筠笙心下失望,连送行的礼都忘记了,只能跟着顺平公公离开了后宫。
后来,叶筠笙在秋狩的队伍中,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非澜长公主,忽然明白了那一日,当姬无心看着她时,真正看到的人,究竟是谁。也在旁人的说道中,隐隐明白了姬无心与淳于非澜,并不是传说中的那般不和,反而是纠缠很深。
于是她千方百计的接近非澜长公主,她想知道姬无心心中牵挂的女子,究竟是何样的。却在非澜赠予她金步摇的那一刻,忽然明白,姬无心和淳于非澜无法在一起的原因。
他们,都是太冷的人,两个如此冷的人在一起,只会令彼此坠入更深的冰窟之中,王上不需要淳于非澜的冷,她叶筠笙,要用余生的灿烂,去温暖那个男人。
叶筠笙故意在外面耽搁了许久,等到宴会都开始的时候,才姗姗来迟,正因为这样的来迟,又是唯一获准参加宴会的女眷,必然能受到所有人的关注。她计划的不错,当她冒冒失失的溜进宴会时,哪怕她是从侧门进来的,坐下的那一刻,也吸引了全场大臣的目光。
叶潇责备她道,“去哪里贪玩了,和王上的宴会,怎么能迟到!”
叶筠笙吐了吐舌头,缩起肩膀小声说,“爹爹,这园子太大,我方才迷路了。”
坐在对面的风丞相显然心情不错,开口笑道,“叶将军的女儿娇小可爱,怪不得一直藏在老家,不过迟到了,还是要给王上赔礼才是。”
姬无心坐在高台上,右手轻撑在下巴上,唇边带着醉人的笑意,问道,“叶小姐年纪还太小,不如叶将军提叶小姐罚酒三杯如何?”
叶潇“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豪爽的举起酒壶,“便不要三杯了,老臣自罚一壶,也为明日的狩猎助兴。”
周围一阵喊好的声音,气氛热烈,叶潇仰头将玉壶中的酒一仰而尽,又是一阵欢呼,宴会的气氛更上一层楼,觥筹交错间,舞姬们纷纷走上殿来,挥舞着水袖。姬无心有一下每一下的喝着酒,却未看过叶筠笙一眼。
她失落的坐在位子上,忽然,大学士齐老开口问叶筠笙,“叶小姐发髻的这枚金步摇十分别致,不知道从何而来?”
叶筠笙惊讶了一下,伸手摸向非澜赠予她的那枚步摇,姬无心的目光也飘了过来,落在了那枚步摇上,原本他上温雅的笑意忽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底下这些习惯察言观色的大臣自然也注意了过来,她一时间紧张的将步摇拿了下来,放进袖子里,回到,“是……一个很好的姐姐送与我的。”
齐老笑容慈祥,也注意到了她的紧张,便安慰道,“如此,老臣觉得十分好看别致,便想问问,叶小姐不要介意。”
“阿笙知道。”她咧嘴笑了笑,笑容是她最好的保护。果然,齐老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叹息,便转头去喝起酒来,姬无心也收回了目光,仿佛没有任何事发生一般,而同齐老一般神情异样的,还有坐在对面的辰王和另一个紫衣的男子。
但是叶筠笙知道,到底还是落下了些什么在他的心中,从那之后,姬无心便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堂下的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