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暗,兰枳为非澜上好药以后,她换了一身衣服,带着兰枳来到昭行大殿。
大臣们已经大多都到了,两两站在殿中相谈甚欢,看到非澜走了进来,有不少人看向她,低声交头接耳,一个武将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末将叶潇,见过长公主。”
“叶潇?”她重复了一下,想起是叶筠笙的父亲。
“正是,当日在战场上,叶潇就曾见识到长公主惊为天人的武艺,今日在围场上见到,身为男子,着实为长公主的胆识和身手感到佩服。”叶潇字字恳切,由衷的赞美道。
非澜微微一笑,“叶将军谬赞了。”
这时,另一位老者也走了过来,“长公主不必自谦,老臣替北辰国子民和朝廷众臣感谢长公主今日的舍身相救。”
她闻声看去,是早上出言嘲讽她的风丞相,不由的有些惊讶,扬了扬眉,“这是非澜该做的。”
这时就听见有人说,王上要来了。众人这才四散开来,走到自己的座位之上,恭敬的等着姬无心进来。
片刻后,姬无心便带着司卿柔一起走了进来,非澜随着众位大臣一同行了礼,抬头看向司卿柔,她没有看自己,却在感受到非澜的目光时,微微的点了点头。
宴会的开场十分寻常,大臣们互相交谈着,丝毫没有受到早上变故的影响。直到墨卿上来,在殿中为大家献曲,姬无心似笑非笑的喝着酒,看向叶潇开口问道,“叶将军,上午事故的原因,可曾查到结果?”
叶潇站起身行礼道,“回王上的话,微臣也正想提及此事,好给王上和长公主一个交代,经过查看,那处围栏破出一个大裂口,裂口处焦黑,应是受到天雷劈裂所致。”
“天雷?”姬无心扬了扬眉,眸底神色冰冷,“这么说来,竟然是一场天灾。”
“这……”,叶潇尴尬的站着,不知道如何接这个话。
风丞相忽然站起来,开口道,“王上,此次秋狩出发之前,微臣这里收到一封皇陵中何长老的一封来信,一直没来得及给您看。”
顺平公公走了下去,接过风丞相手中的布帛,拿给了姬无心,他面无表情的扫过上面的内容,脸上的寒意却越发的骇人。司卿柔垂眸坐在一旁,淡然的喝着酒。
“这个与今日之事有何关系?”他寒着声音问。
风丞相跪了下来,“王上,老臣知道您重孝,与辰王殿下一同守孝三年,但是为王族开枝散叶也同样是大孝,更何况,如今朝廷中没有圣女,族人的心中,时常都是忐忑的呀!”
非澜这下听明白了,那份布帛之上,定是写了什么要让辰王提前结束孝期,族中没有圣女,便有了这次天劫之类的话。
“三年罢了,三年后辰王该娶亲娶亲,身为王族朝令夕改,又如何令百姓信服!”
风丞相跪了下来不卑不亢的说,“三年对于其他人来说,的确不长,但是长公主为我国贵宾,前来和亲,今日还舍身相救我国君王,远离国土和亲人,我国却不能履行和亲之诺,这与两国和气,实在损伤极大,苍兰国主为此也多次致信询问。微臣以为,这才惹得祖宗不安,苍天动怒啊!”
非澜动了动,于意有写信过来?
墨卿的琴声悠扬泠泠如流水般,大殿内在风丞相说过这一番话后,便安静的连他拨弦的声音也仿佛能听得到。
姬无心的声音在空寂的大殿响起,声音中满是震怒和隐忍的怒气,“原来,上午的事故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众大臣纷纷伏在地上,齐声道,“请王上三思!”
他手中紧紧握着那个布帛,眸光扫过台下一片跪着的大臣。
非澜抬头看向姬无心,原来这个位子他不喜欢,却也不得不做,原来这个天下他不想守,却不得不守,他说要她等他,可是眼前的千难万险,要如何跨过。
不应该是这样的。非澜缓缓站起身来,她的花柃,不应该过的这样辛苦,不应该为了她,背负天下人的流言蜚语。
“北辰国主。”非澜的声音响起在大殿中,如同墨卿在弹奏的泠泠琴音一般清冷。
姬无心的目光看向她,眸底神色复杂,他似乎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风丞相所言,也是非澜所想,既不能履行合约,非澜住在公主府,便是于理不合,沧州城的百姓也多有议论,总归还是不体面的。”她顿了顿,平静的注视着那双如夜幕一般沉静的眸子,“希望国主能同意让非澜嫁入辰王府,若是有幸为北辰国诞下圣女,也于两国百姓而言,是天大的福祉。”
姬无心不可置信的看着面无表情的非澜,曾经的花柃,放任过笙歌对夜辰之的感情,因为他知道,夜辰之对一族的执念很深,绝不会对笙歌有任何合婚的念头,而如今,他不肯放手,却偏偏事情都不受他任何控制。听到她亲口说要为夜辰之诞下子嗣的时候,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阻止自己动手将她直接带走。
他咬牙一字一句的问她,“你,当,真,这,样,想?!”
非澜移开目光,呼吸急促起来。
司卿柔这才站起身,打圆场道,“秋狩本是一项庆典,众位大臣为何在此惹王上不悦,先起来吧,其余的事,便回沧州城再说。”
墨卿的琴音还在继续,姬无心冷笑了下,一挥手一根银针飞速落在了他的琴弦上,“崩”的一声,琴弦猛的断开,琴弦划过他的脸,瞬间流出鲜血来,墨卿停下手,不疾不徐的告罪,“草民技艺不精,惊扰到各位大人了。”一滴血从脸上滴落在地上。
姬无心转身离开了昭行大殿,众位大臣们面面相觑,低声互相问,“这是答应的意思?”
非澜身子晃了晃,抬眸看向司卿柔,她柔美的笑着,向非澜举了举酒杯。她低声对身后低头跪着的兰枳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