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上逃着一艘船。
水面上浮着一条鱼。
“哼，这鱼，多么可怜！这可怜的鱼肯定是那可恶的船轧死的！”
“不，依我之见，定是这可恶的水，淹死了这可怜的鱼！”
鱼被这可爱的议论逗乐了，一翻身，潜入水底。
——大石新语
一
1.格蕾特在一家百货大楼的三楼上班。这是一家私人公司，老板叫卡内提。格蕾特太好动，又喜欢跟顾客打情骂俏开玩笑，这让卡内提很不放心，每天上班时间，卡内提都要专门把格蕾特叫过去，叮嘱几句。
格蕾特上班的地域很窄，就在那几个柜台之间。她没事的时候，就在里面走过来走过去，数着：走过来十六步，走转来十七步。有人可能要问了：“这是怎么回事，走过来十六步，走转来也应该是十六步嘛，怎么变成十七步了？”原来，格蕾特转来的时候，要转一个大身，加了一步，所以就变成了十七步。
格蕾特每到上班的时候，就心烦，仿佛是一只被关在了笼子里的小鸟。小鸟关在笼子里还可以唱歌，但格蕾特却不能。因为卡内提专门给格蕾特做出了一项规定：不能在柜台里唱歌。
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
格蕾特第一次接见的顾客是一位大胡子的中年男士，那男士见了格蕾特，就忘记了自己要买什么。格蕾特问：“先生，你要买点什么？”大胡子道：“对不起，小姐，我一看见你，就把要买什么东西给搞忘了。”格蕾特心想，我这是第一次接见顾客，老板就在一旁看着我呢，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第一笔买卖给搞砸了，就耐着心道：“没关系，先生，你好好想想。”
大胡子想了想，道：“那么，我就买一次微笑服务吧。”格蕾特道：“好的，先生。”就冲大胡子甜甜一笑。大胡子对格蕾特的微笑满意极了，在柜台上拍下一叠钞票，道：“请收款。”这可让格蕾特傻了眼，站在那里，不知如何应对了。这时候，站在一旁的卡内提走了过来，伸手替格蕾特收了钱，对大胡子道：“谢谢，先生，感谢你的光临！”
大胡子想了想，对卡内提道：“我还想买一次歌声。”卡内提道：“好的。请问先生，你要听什么歌？”大胡子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卡内提张开喉咙就唱。说真的，在格蕾特听来，卡内提的音域开阔，节奏感也强，唱得真的不错，谁知那大胡子却先是皱了眉，后来就捂着胸口，道：“先生，别人唱歌我可以给钱，你唱歌么，我想收钱：你看你，差点把我的心脏病给唱出来！”卡内提也不恼，很有礼貌地问道：“先生，你收多少钱？”
大胡子道：“把你手里的钱给我吧。”卡内提手中，还攥着刚刚收下的微笑服务费呢，没办法，只得把钱还给了大胡子。大胡子接了钱，对卡内提道：“先生，你可不可以让到一边去？”卡内提道：“可以。”就站到一边去了。大胡子对格蕾特道：“小姐，我我还想买一次歌声。”
格蕾特就有些为难了。在柜台里站得无聊，她倒是很想唱唱歌，但是她怕大胡子听了歌后，又故伎重演，向她收钱。……她正不知如何是好呢，卡内提就在一旁给她做鼓励的手势了：唱吧，唱吧！格蕾特这才对大胡子道：“好的。请问先生，你要听什么歌？”大胡子道：“《你笑起来真好看》。”于是格蕾特就唱道：
“想要你买一斤盐，
想要你买一斤油，
不管你买多少货，
你买就足够。
喜欢看你的嘴角，
喜欢看你的胡梢，
胡子长在你的脸，
就像一堆草。
你笑起来真好看，
像一只猫一样。
把所有的烦恼所有的忧愁，
统统都吹散。
你笑起来真好看，
像一名大老板，
整个商店全部的商品，
你都付现款。”
大胡子听了格蕾特的歌，高兴得不得了，把兜里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放在柜台上。道：“请收款。”这可让格蕾特傻了眼，站在那里，又不知如何应对了。这时候，站在一旁的卡内提走了过来，对大胡子道：“谢谢，先生，感谢你的光临！”伸手要替格蕾特收钱，大胡子道：“且慢！”卡内提便停住。大胡子道：“这钱我要这位小姐收。并且，我申明，这钱，我付给这位小姐的！”卡内提道：“好，好，一切都听先生你的！”格蕾特收了钱，大胡子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事后，卡内提果然遵守承诺，让那笔钱归格蕾特所有，不过，他还是从中抽出了两张票子，道：“你使用了我的柜台，我得收你的场地费。”不过，卡内提就给格蕾特提出了一个新要求：不能在柜台里唱歌。
2.格蕾特守的这一层，顾客很少光顾，格蕾特觉得很无聊，无聊之极。在没有顾客的时候，整整一层就她一个人。她就想办法找玩。她把一根板凳翻转来，让它四脚朝天。她把它想象成一种可以载人的交通工具。她坐在上面，在屋子里来回地开，但只是开了三个回合，就厌烦了：因为这东西肚子里没有气，也没有油，缺乏动力。而推动它前行的动力要靠格蕾特的两条腿来提供。
……格蕾特扔掉板凳，四下里打量，突然觉得这屋子寂静得如同坟墓，只有那开了一半的窗户，还有那么一点点生机。她走到窗户前，由于人矮，够不着看外面，她又重新走了回去，把那扔掉的板凳搬回来。
现在她站在板凳上，从窗户里往外看。面馆、馒头铺、包子店和大大小小的餐馆里，冒出一团团灰白的雾气，跟那苍白的阳光混合在一起，整条大街都被一种阴暗笼罩着。那些商店的橱窗里，商人们在大白天也燃着灯或点着蜡烛，在拱廊下比其它的一切都显得惹眼。街上除了闹哄哄的人来车往外，也没有好看的，倒是那一颗颗的来来往往高高矮矮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人头，让格蕾特有了兴趣。看到这些人头，她就想到了她的弹弓。弹弓是她小时候最爱的玩具。格蕾特的手不由就痒起来。
格蕾特小的时候，经常用弹弓去打人的脑袋。那些侍候她的人，为了讨好这位小公主，就练就了一头铁头功，专门给格蕾特当靶子。这就培养了格蕾特的兴趣。她已经好久没有用弹弓打人的脑袋了。
格蕾特用弹弓打人的脑袋，就好比有人喝酒有了酒瘾抽烟有了烟瘾一样。她控制不住自己。
恰恰柜台里就有弹弓卖，她从柜台里选出一副她比较满意的弹弓来，开始向一颗一毛不生的光头瞄准。这光头之所以成为格蕾特的第一个目标，是因为这光头在众多的人头中，格外显眼。
就在格蕾特就要发出弹丸的一刻，有一只手从她身后搭在了他的肩头。肩头上冷古丁冒出这么一只手来，把格蕾特着实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把瞄准光头的弹弓转了向，瞄准了身后的人：这是一个老头。
3.这老头头发蓬乱，胡子很长，看不出究竟有多大年纪，这样一个潦倒的人，却穿着干净的衣服。他那一身粗布衣服，干净得点尘不染。
格蕾特注意到了这老头的眼睛。他的眼睛里一片空白，一遍茫然。像死海，无波无浪无声无息；像沉睡的森林，风来了无声，月来了无色。原来他是个瞎子。
格蕾特用弹弓对着瞎老头，道：“你是谁？”
瞎老头道：“我是我。”
格蕾特道：“你怎么进来的？”
瞎老头道：“你猜猜。”
格蕾特道：“我猜不着。”
瞎老头道：“你猜不着就算啦。”
格蕾特道：“看见你，我就想起爸爸讲的一个笑话。”
瞎老头道：“一个什么笑话？”
格蕾特道：“关于瞎子的。”
瞎老头道：“讲来听听。”
格蕾特道：“一个清晨的傍晚，一个没有手的残疾人拿了把崭新的旧刀杀死了一个断了气的人，这事被瞎子看见了，瞎子对聋子说了这事，聋子又告诉了哑巴，哑巴胆子大，大吼一声：‘站住！’这一声把聋子吓得不轻，瞎子说你们不要吵了，瘸子背着神经病来看热闹，神经病说：‘不要吵了，人都是有理智的！’麻子说：‘看我的面子，算了吧。’”
瞎老头呵呵大笑，他对格蕾特道：“放下你的弹弓。”
格蕾特道：“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瞎老头道：“我既然要你放下，就有要你放下的理由。”说着，举起右手，张开空空的拳头，就从拳头里飞出一只鸽子来，那鸽子绕屋飞了一圈，在房梁上歇了。瞎老头对格蕾特道：
“你能射中它吗？”
瞎老头能从空拳头里变出鸽子来，让格蕾特惊奇不已，这时候就要在瞎老头面前显示自己的本事，道：“这难不到我！”说完，举弓就射。那弹丸是石子的，眼见着就打在鸽子的头上了，那鸽子却将头一歪，让过了石子。格蕾特道：
“咦？！”
瞎老头道：“打中了么？”
格蕾特道：“这回不算，再来！”又一弹击去，还是打的鸽子的头部。鸽子将嘴一张，就将那石子咬住了。瞎老头又问：
“打中了么？”
格蕾特道：“怪了……。”
瞎老头：“我问你打中了么？”
格蕾特道：“……没有。”
瞎老头道：“这鸽子离你这么近，你都无法打中它，还吹什么牛哩。”
格蕾特不服，道：“再给一次机会。”
瞎老头道：“好吧。”
格蕾特这回用的是双弹齐发，两粒石子一前一后，奔鸽子而去，格蕾特心想，这次看你还怎么躲！但是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就那么一瞬，鸽子不见了！格蕾特目瞪口呆。
瞎老头哈哈大笑，道：“还不放下你的弹弓！”这一次，他的话里仿佛有了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格蕾特听了，就乖乖地把弹弓放下了。
“鸽子呢？”格蕾特问。
瞎老头用手一指窗外，道：“你自己去看吧。”
格蕾特便再次爬上板凳，朝窗外看去。那只鸽子站在一间屋顶上。格蕾特道：“好乖的鸽子，我真不该用弹弓打它。”
4.瞎老头道：“你饿了吗？”
格蕾特道：“有一点。”
瞎老头道：“你想吃什么，尽管说，我请客。”
格蕾特指着街道上一个玻璃柜里的天鹅蛋道：“我要那个！”
瞎老头道：“几个？”
格蕾特想了想，道：“我还不认识你呢，就要你请客，就一个吧。”
瞎老头道：“我就叫鸽子给你拿来。”就对那鸽子比了比手势。格蕾特还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呢，鸽子已经飞进屋来，嘴里叼着个食品袋，袋里装着一个黄滚滚的天鹅蛋。
格蕾特惊奇极了，不敢多问，但又想看一看鸽子是怎样把天鹅蛋买回来的，眼珠子一转，道：“我还要一个。”
瞎老头道：“你刚才不是说只要一个么？”
格蕾特道：“这一个是我的，可我妈妈没有啊，我还要给我妈妈一个。”
瞎老头道：“好吧。”这一回就更神奇了，鸽子刚从窗子里出去，一晃眼，格蕾特根本还没反应过来，鸽子就叼着一个袋装的天鹅蛋回来了。
格蕾特不甘心，道：“我还要一个！”
瞎老头笑道：“你是不是太贪心了？”
格蕾特眼珠子转了转，道：“不是我贪心，而是你小气。”
瞎老头道：“怎么说？”
格蕾特道：“既然是你请客，为什么不给自己买一个？我这回要的一个，是给你的。”
瞎老头道：“我现在看出来，你这小丫头鬼着哪。好吧，我就给自己也准备一个吧。”格蕾特想，这回我要看清楚了。谁知道这回瞎老头不劳动鸽子了，手在空中一伸，掌中就有了一个天鹅蛋！
二
1.格蕾特对瞎老头道：“你是人，还是鬼？”
瞎老头不生气，道：“你说呢？”
格蕾特道：“依我说么，你是鬼！”
“哦？”瞎老头还是不生气，“你为什么就认为我是鬼？”
格蕾特道：“我明明看见你是空着手的，鸽子怎么就从你手中变出来了？这是人能做得到的事情么？”
瞎老头道：“有理。”
格蕾特道：“除非你会耍魔术。”
瞎老头道：“我不会魔术。”
格蕾特道：“还有，我们这屋子关得严严实实的，只有这窗户开着，我就一直在这窗户前站着，没有看见你从窗户进来，你就这么凭空出现，当然就更应该是鬼了。”
瞎老头道：“我不是鬼。”
“谁信你！”格蕾特道，“其实，你就是鬼，我也不怕。我老早就想，成天跟人打交道，哪一天能够跟鬼说说话，该多好。”
瞎老头道：“你应该知道一个常识，鬼是没有影子的。”
格蕾特道：“我知道。”
瞎老头道：“你看，我有影子哩。”
格蕾特就看，果然看见了瞎老头的影子。格蕾特道：“就算你不是鬼吧，但你到底是从哪里鉆出来的？”
瞎老头道：“我是从‘这儿’出来的。”瞎老头说着，指了指格蕾特脚下的板凳。
“这怎么可能，”格蕾特道，“你骗人。”
瞎老头指着板凳道：“你看这儿。”格蕾特看见板凳面上有一个小孔。这小孔好像是虫子钻出来的。
瞎老头一本正经地道：“我就是从这儿出来的。”
“你说你就住在这里面？”格蕾特道，“真的吗？”
瞎老头道：“当然是真的。”
格蕾特拍手道：“我知道了，你是条虫！”
瞎老头道：“笑话。”
格蕾特道：“你是从这虫眼里钻出来的，你当然就是条虫了。——你是虫妖。对吧？”
瞎老头道：“我哪里是什么虫妖，告诉你吧，我虽然从这里出来，但我的的确确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格蕾特道：“你这么大的个子，怎么能够从这么小的虫眼里钻出来？”
瞎老头道：“这，你就要听我说了。”
格蕾特道：“你说。”
瞎老头环视了一下整间屋子，对格蕾特道：“你不要以为这屋子小，其实这里是一间天下最奇特的屋子，它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可能是由多个重叠的世界组成，这些重叠的世界在不同的时空中运转，错综复杂，包含古今，包含人神……。”
格蕾特道：“什么重叠的世界，什么时空，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瞎子道：“比如你脚下这根凳子，在别人看来就是一根凳子，但在我看来，这里就是四十九个时空。这小小的虫眼里，就藏着一个动人的世界。刚才你一番折腾，把我们全国上下弄得天翻地覆，我们还以为发生了十级以上的地震呢，就派我出来看看……。”
瞎子的话激起了格蕾特极大的兴趣：“你能带我进去玩玩么？”
瞎子道：“能啊。”
格蕾特道：“你还能带我妈妈进去玩吗？我妈妈可是一个非常有好奇心的老太太。”
瞎子道：“不能。”
格蕾特道：“为什么？”
瞎子道：“在你们的世界里，能够进入我们这个时空的，千万人中只有一人，你恰恰是其中的一个。”
2.格蕾特跟着瞎子，从虫孔中进去，到了一个奇异的世界。
瞎子在前头领路，健步如飞。格蕾特见了，心下生疑，一个问题就爬上心头，想要向瞎子问去，又怕惹他生气，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还是问了。他陪着小心，对瞎子道：“瞎子爷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瞎子道：“啥事？”
格蕾特道：“可是——，我又怕你生气。”
瞎子道：“我不会那么小气，你有问题尽管问，我尽力答就是。”
“那我就问啦，”格蕾特道，“你的眼睛瞎了，咋还跟正常人一样，走得飞快？”
瞎子道：“我这双眼睛，生来就是这个样子，见到我的人，都叫我瞎子。其实我并不瞎，我的两眼不仅能够看见，而且比别的人看得更远。别人看不见东西，我都能够看见。你看，我还能够这样——，”瞎子说着，竟然弯着手指，把一颗眼珠抠了出来。
格蕾特大吃一惊：“你，你这是干什么？”
瞎子在格蕾特的满眼惊奇中，又把那颗抠出来的眼珠放回了眼眶：“别担心，它好好的哩。”瞎子说到这里，把一个巴掌伸到格蕾特面前，道：
“你看。”
格蕾特看时，惊异得不得了：原来瞎子这手掌心里，还长着一只眼睛！那只眼睛现在就那么睁着，有一些吓人。
“啊！”格蕾特道，“这眼睛也能看得见东西吗？”
“能啊。”瞎子道，“它比一般的眼睛还看得远呢。”
格蕾特道：“这么说来，以后我就不叫你‘瞎子爷爷’了。”
瞎子道：“你还是叫我瞎子爷爷吧，大家叫我瞎子已经叫了三百年多了，你不叫，我反倒觉得不自在哩。”
格蕾特道：“你说大家叫你瞎子叫了三百多年，这么说来，你有三百多岁了？”
瞎子道：“算你不笨。”
3.两人一路说着话，就走到一座大山前。顺着曲曲弯弯的山路走上去，一路上美景不断，比格蕾特见过的人间景色，真是好上百倍千倍。这美丽的景色，就是在她最绚丽的梦境中也不曾出现过。在这样的美景中，格蕾特整个人兴奋起来，兴奋得彻底而放肆。她伸开双臂，像是要拥抱天空，大喊大叫起来：
“哇，那是什么花呀，真是漂亮得晃眼啊……。”
“哇，天呐，那是什么树呀，那么高，高得快要顶破天了；那么大，大得十个人都抱不过来；那么多的枝叶，可以当一栋楼来遮风避雨啦……。”
“那是什么鸟呀，多好看的羽毛……。”
格蕾特正自看得高兴，就见从远处走来一个怪人来。这怪人身长六尺，浑身青色，其头如牛，头上的两角，比起牛角来，又要长大得多，而且在途中多了几个弯。
格蕾特见了，有些害怕，拉着瞎子的手，躲在瞎子的身后，道：“妖怪！”
瞎子道：“别怕，他不是妖怪。”
格蕾特轻声嘀咕：“这长相，也是人？”
瞎子道：“这人名叫牛头，你看他这长相，多么憨厚！他是我们这里长得最面善的一个了，也是我们这里出名的老实人。你尽管放心，他是不会伤害你的。”
“哦。”格蕾特道，“我听说过牛魔王的故事，他，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牛魔王？好啊，好啊，”格蕾特简直就欢喜得鼓起掌来：“我今天见到牛魔王了，说不定还会见到他的夫人铁扇公主。”
瞎子道：“他不是牛魔王。”
格蕾特道：“我好失望。”
瞎子道：“让我来给你们作个介绍，你俩认识认识，好吗？”
格蕾特低声道：“我不想认识这个丑八怪。”
瞎子道：“你到这里来，见到的人都跟你们那里的人不一样，怎么能说人家是丑八怪呢？如果用你这样的眼光看人，在他们眼里，你也是丑八怪呢。”
格蕾特道：“哦，我是丑八怪吗，我这么漂亮。在他们眼里，最多算是个外国人。”
瞎子笑道：“你倒是满有自信。”
格蕾特道：“本来嘛。”
瞎子道：“你既然要到这里来玩，就要认识几个人，而且跟他们说说话，拉拉家常，了解了解这儿的风俗习气，不然就没趣了。况且，面前这人，值得你认识呢。”
格蕾特道：“那好吧。”
瞎子就对那怪人招一招手，大声道：“牛头，你且过来，我介绍一个小朋友与你相识。”
牛头听了，面露喜色，大步走了过来，见了格蕾特，居然单膝跪下地，对格蕾特行了一礼。格蕾特见了，只是捂了嘴笑。牛头道：“请问小友高姓大名，从何而来？”
格蕾特被牛头这庄重的礼节给镇住了，不知如何应对，遂把眼睛看了瞎子，向他求救。
“看来不用我介绍啦，”瞎子对格蕾特道，“他这是向你提问，你必须自己回答他，我是不能代替的，否则，他会生气；在我们这里，他问你而我替你回答，他就会觉得有伤他的自尊。”
格蕾特道：“我懂了。”遂对牛头道：“我叫格蕾特。”
牛头听了格蕾特的话，点一点头，道：“格蕾特你好。”但身子却没有动，依然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格蕾特见了，对牛头道：
“你——请站起来说话。”
牛头摇摇头，没有站起来的意思。瞎子对格蕾特道：“他一共问了你两个问题——姓名、从何而来。而你只回答了他的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你没有回答他，在没有得到你的全部回答时，他是不会起来的。”
格蕾特便对牛头道：“我从某某某城市来。”牛头听了，对格蕾特点一点头。格蕾特以为他就要站起来了，谁知道牛头却依然保持了单膝跪地的姿势。这就让格蕾特费解了。
瞎子对格蕾特道：“他不站起来，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某某某城市在哪里。你的回答对他来说，是无效的。”
格蕾特想了想，对牛头道：“我从轩氧坊来。”牛头听了，又对格蕾特点了一点头，却没有改变原来的姿势。
瞎子对格蕾特道：“他也不知道轩氧坊在哪里……。”
格蕾特急了，对瞎子道：“我的回答对他来说还是无效，对吧？我要怎么回答，他才会起来？”
瞎子道：“你好好想想。”
格蕾特道：“我想不出来。他要跪多久就跪多久吧，随他的便！”
瞎子道：“你这就不是待人之道了。”
格蕾特道：“你叫我如何回答他？”瞎子附在格蕾特的耳边，悄悄教了他一句。格蕾特道：“这样回答行么？”
瞎子道：“你且试试。”
格蕾特对牛头道：“我叫格蕾特，我从来处来。”
牛头听了，这才眉花眼笑，从地上站起来，声若洪钟般地说：“原来小友来自贵邦天朝，今得幸遇，实是三生有幸，恕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尚求海涵！”
4.格蕾特从未遇到过对他这样客气的人，听了他这番言辞，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应对了，只得对牛头一抱拳，道：“岂敢，岂敢！”
牛头道：“小友贵脚踏上贱地，我属地主，意欲略展杯茗之敬，稍叙初见之情，不知可肯枉驾？如蒙赏光，敢劳玉趾一行，就请到寒舍一坐。”
格蕾特急得将手乱摇，道：“不要叫我‘小友’，叫我格蕾特就行；我也不敢劳动‘玉趾’，到你家去坐了。求求你，千万不要跟我客气，你再这样客气，我就受不了了！”
牛头笑着，果然就换了一种口气，一面伸出巨掌来，一面对格蕾特道：“好吧，我就叫你格蕾特吧；我刚才对你那样，也是我对人的礼数，算不上客气的，既然你受不了，我就把这些礼数收起来吧。格蕾特，你好，欢迎你到我国来参观，我们交个朋友吧。”
格蕾特把手伸过去，放在牛头的巨掌里，仿佛一根桨搁在大船里，豪迈地说：“牛头，你好，你是我进来见到的第一个人。这个朋友，我交定啦。”
牛头高兴得什么似的，他握着格蕾特的手，久久不愿放开，他摇着格蕾特的手问格蕾特道：“这么说来，我们从今以后，就是好朋友啦？”
格蕾特道：“当然。”
牛头道：“你为什么要交我这个朋友？”
格蕾特想了一想，又把牛头打量了一番，道：“我在人世间看见的人，多数是‘人面兽心’，而你却是‘兽面人心’，‘兽面人心’当然比‘人面兽心’好啦，所以我就要交你这个朋友。”
5.牛头仰首朝天，“嗷……”，长啸一声，一溜烟跑了。格蕾特正在目送牛头，只觉空中落下一物，正打在她的头上。那东西落在他的头上，居然就动起来，仿佛是用两手在交替拍打她的头顶。
格蕾特一伸手，把它捉住，拿到眼前一看，却是一个一二寸高的小人，这小人亭亭玉立，如果放大了，定是一绝色美人。格蕾特看着有趣。就将手掌摊开来，做了小人的操场。小人立在她的掌心，对她扭腰摆臀，像是在表演一种街舞。惹得格蕾特咯咯地笑个不住。
瞎子对格蕾特道：“快把它放入嘴中！”
格蕾特不懂，还以为听错了，对瞎子道：“把她——放入嘴——中？”
瞎子道：“对，把它放入嘴中，快，快！”
格蕾特道：“干啥呐，干啥呐？让我嘴里含着小人儿，难道要我把嘴巴当她的房子不成？”
瞎子笑道：“你的嘴巴当然做不了它的房子，但是你的肚子能够做它的房子。难道这还不够吗？”
“你这个玩笑可就开大了，”格蕾特道，“把我的肚子做了她的房子，那么我不就是怀孕了——成孕妇了么。这个不好玩，不好玩。”
“你想多了，”瞎子道，“我只不过就是叫你吃了它。”
格蕾特道：“我不吃人。”
瞎子道：“它不是人。”
“这明明就是个人嘛，”格蕾特打量着掌中的小人儿，道，“你说她不是人？她不是人还能是什么……。”
“别磨蹭啦！”瞎子急了，不由分说，将那正在格蕾特手心里扭腰摆臀的小人一把抓住，抢了过去。
格蕾特道：“你这是干啥，她正在给我跳舞，还没跳完呐。”
瞎子道：“别说话！”
格蕾特还在说：“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这样捏着她，就不怕把她捏坏了吗？她跳舞满好看，我还没看够，你让她跳，让她跳嘛……。”格蕾特还有话要说，冷不防瞎子伸出另一只手来，将她的嘴捏住，将那小人一下子就塞进了她的嘴里。
没等格蕾特反应过来，瞎子就用一只手捏住她的两颊，另一只手在她的脖子后面拍了一拍，格蕾特便觉喉头一紧，接着一松，那小人就通过她的喉咙，进入到了她的肚里。
格蕾特的脸憋得通红，要对瞎子开骂，瞎子先她开口了。瞎子道：“别急，别急，你听我说。”
格蕾特道：“你说！”
瞎子道：“你吃的这小人，名叫肉芝，人吃了，体轻力壮，延年益寿。还会增加你的功力。也是你福缘到了，被你撞见。你不知道，这肉芝在你手心里跳的舞，名叫‘迷幻飘舞’，一曲终了，它就会逃出你的手心，所以我不等它把舞跳完，就把它擒住，让你吃了。如今，你的功力增加了不少，以后，谁还敢欺负你！我这是为你好啊。”
格蕾特听了，道：“我现在的功力增加了多少？能够跟武林高手较量吗？”
瞎子道：“你吃了这么好一个肉芝，你已经是武林高手了。不信你试试。”
格蕾特道：“怎么试？”
瞎子道：“你试着跳个高。”
格蕾特一跳，居然吓了一大跳：她就那么轻轻一跃，就蹿到了空中！
格蕾特道：“不错不错，以后我基本上就成了半个飞人。”
瞎子道：“你还可以试试你的掌力。”
格蕾特落下来，对着一块石头，打了一掌，那磨盘般大小的石头，立即就碎成了一百块！
格蕾特心中的火气消了一半，用了另一半的火气对瞎子道：“你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怎么就不问一问我，愿意不愿意吃？”
瞎子道：“这样好的东西，谁不愿意吃谁就是傻瓜。”
格蕾特道：“我不愿！”
瞎子道：“那么你就是傻瓜。”
格蕾特道：“我愿意是傻瓜，我也不愿意吃人。”
瞎子道：“你这孩子……。”
两人正说着，就从空中掉下一个人来。这人与牛头身材仿佛，只是长着一张马脸。
三
1.瞎子对来人道：“马面，你来干什么？”
马面道：“还我肉芝！”
瞎子道：“原来那肉芝是你撵出来的么，我还以为是它自己跑到这里来的呢，不巧，不巧，它已经被这位小朋友吃啦。”
马面跺脚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我守了一年另二十八天，才等到肉芝成熟，临到摘取之时，竟然瞌睡上来，迷糊中我听见一声婴啼，知道是肉芝熟了，就伸手去摘，不意却被它走脱，我一路追来，不想又被这小鬼占了先手……。”
格蕾特道：“谁是‘小鬼’？你敢骂我，我就用弹弓打你！”说着就亮出弹弓来。
马面见了，不怒反喜，道：“小朋友，你有这玩意儿，我算是遇到同道了。”
格蕾特道：“谁跟你是同道。”
马面道：“我玩的是弓箭，你玩的是弹弓，我们俩不是同道是什么？”
格蕾特一听，也来了兴趣，对马面道：“你我既是同道，就来比试比试。”
马面一拍双手，道：“好!”
瞎子道：“我当裁判。”
2.正说得入港，忽见山上起来一阵大风，刮得树木刷刷乱响。格蕾特道：“这风来得古怪。”
瞎子道：“算你说对了，不过这风不叫古怪。这风过后，‘古怪’就要来啦。”
格蕾特道：“‘古怪’难道是一样东西？”
瞎子道：“‘古怪’不是东西，是一种怪兽。”
格蕾特鼓掌道：“好好玩呢。”
瞎子道：“一点也不好玩，‘古怪’是要吃人的，它特别喜欢吃的，就是你这么样的小姑娘……。”瞎子说到这里，就狠狠地看了格蕾特两眼。
格蕾特道：“别吓我。我是不怕的。”
瞎子用手一指，道：“‘古怪’来啦！”
格蕾特看时，但见风头过后，一只大虫，呼啸而至，那大虫外型酷似老虎，但却从口中伸出两根獠牙，两只眼睛足有灯笼般大小，看起来比老虎凶恶十倍。
瞎子道：“小心了！”
马面对格蕾特道：“我们就以射杀‘古怪’为赌，比一比谁的手段高强，如何？”
格蕾特道：“如何赌法？”
马面道：“谁输谁就做对方仆人。”
格蕾特道：“好，拉勾！”
马面道：“‘古怪’已经朝我们这边看啦，它就要来对付我们啦……拉勾就免了吧，快，准备动手！”
“古怪”果然已经注意上了他们。它的两眼发出一种绿色的光芒，向他们直射过来。格蕾特只感到两道绿色的光柱，朝她的面部扫来。瞎子急叫道：“躲开光柱！”
是瞎子焦急的声音让格蕾特觉察到了危险。她向地下一伏，躲过了光柱。瞎子见格蕾特堪堪躲过一劫，才对格蕾特道：“这是‘古怪’在施迷幻术，你若是被它的光柱扫中，就会迷幻起来，任它施为。”
格蕾特道：“好险！你们也要小心才是。”
瞎子道：“现在我们都不必怕它这迷幻术了，‘古怪’施行迷幻之术，只针对异国之人，而且只用一次。”
“古怪”见迷幻术没有起到作用，遂发起二次攻势。只见它将两只前脚在地上抓了一抓，地上立即泥土四扬，出现了两道小沟；次将身子向地上贴上一贴，地面立即就震动起来；再昂起头来，一声大吼，天空中立即就响起春雷般的怒吼——这一声穿云破雾，裂锦断帛，足可以使山崩使地裂，差点就把格蕾特的耳膜震破，格蕾特有一副天生的金嗓子，自恃高音区无人能敌，如今见识了这一声吼，才知道天外有天，物外有物了……。吼声中，“古怪”的身子已经腾空而起！格蕾特此时忙把一切杂念抛开，只想着与马面竞技，举起弹弓向“古怪”瞄准……！
不想马面眼疾手快，早从腰间取出弓箭，向着“古怪”的头部，“嗖——”就是一箭。那箭矢直直插入到了“古怪”的耳内。
格蕾特岂肯示弱，心想，你射它的耳朵，如果我也射它的耳朵，你比我先射，我当然就算输了。罢罢罢，你射它耳朵，我就射它的眼睛吧。这念头在格蕾特的脑中闪电般掠过。只见她一拉弹弓，两粒弹丸，一前一后，直奔“古怪”双眼而去！“古怪”耳、眼受创，身子一纵，腾在空中，离地足有十来丈高，因为负痛，又在空中打一个扭，如麻花一般，栽了下来。触地之时，发出沉闷的一声，将那地面砸出老大一个坑来。格蕾特感觉到脚下抖动了好一阵，才恢复平静。
三人看时，见那“古怪”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耳里眼里，血水不断涌出。也不知它是装死，还是真的死了。
“啪，啪。”有人鼓掌。
鼓掌的是瞎子。但这掌鼓得奇怪：第一，掌声只有两响；第二，这两响先高后低，高的一声，有些震耳，低的一声，像放了个屁；第三，这掌鼓得模棱两可，不知道是为谁鼓的。
格蕾特就问了：“你这掌是为我鼓的，还是为马面鼓的？”
瞎子道：“为你，也为他。”
格蕾特道：“这么说来，我俩不分胜负？”
瞎子对格蕾特道：“当然是你赢了。我鼓的第一个掌，又响又亮，就是为你鼓的；我鼓的第二个掌，又轻又不响，是为马面鼓的，从这掌声里，你就应该区分出谁输谁赢了。”
格蕾特跳了起来，道：“这么说，是我赢啦？”
瞎子道：“正是。”
格蕾特道：“这话怎么说？”
瞎子道：“这‘古怪’一身厚皮，刀枪不入，惟有眼耳，是其弱处。你与马面，一击其眼，一击其耳，都找到了它的弱处，才将它击毙。可见你俩的见识和本领，俱是高强。但你与马面比，又要强过一头。”
马面在一旁道：“我一次只能发出一箭，而你却一发双丸，当然比我强啦。”
格蕾特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马面道：“我认输，服气，以后，我就是你的仆人，听凭你的吩咐。”
格蕾特听了，心中暗暗道一声惭愧。原来她根本就不知道“古怪”的弱处，见马面射“古怪”耳朵之时，只是要逞那一时之强，才去射“古怪”眼睛的；以前，她也很少一发双丸的，只是见马面发出的是一矢，为了显示比她高明，才发出两丸的，谁知就一发成功，这一切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格蕾特心中有了这些想法，脸上那高兴之色，自然就减了几分，——要是在平日，她还不早蹦了起来。谁知她这样的表情，却赢得了马面的尊重：看看吧，我的主人虽然才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但她胜不骄傲，败不气馁（虽然没有看见她败，那也肯定是败不馁了），多成熟呀。
3.格蕾特在虫眼国玩得高兴，不觉时间就到了，瞎子催她赶快回去，格蕾特不忍，问：“瞎子爷爷，要是我要见你，怎么来找你啊？”
瞎子道：“如果是你要找我，只需要对天默念三声：瞎子爷爷，瞎子爷爷，瞎子爷爷即可。如果你的别的什么人要找我，就叫他到城外土地庙来。”
格蕾特依依不舍：“瞎子爷爷，你可要说话算数啊。”
瞎子道：“算数，算数。”
格蕾特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瞎子道：“因为呀，这世界上，我就只交你这么一个朋友。”
格蕾特道：“瞎子爷爷，你要我回家去，我还不知道，我现在离家有多远？”
瞎子笑道：“要说近，是近在咫尺；要说远，那就是十万八千里了。”
格蕾特道：“如果离家有十万八千里，我就回不去了！”
瞎子道：“朝游北海，暮宿苍梧，仙家常事耳，你要想回去，还不是容易的事情。”
格蕾特道：“那就快请瞎子爷爷施行神术。”
瞎子伸手，从一棵树上摘下一片树叶，望空一掷，那树叶就变大，大得好似一床毛毯，飘飘悠悠来到格蕾特面前，瞎子道：“上！”用手一拂，格蕾特便随着一股风力，轻轻站在了树叶上面。瞎子道：“起！”树叶便漂浮在了空中。格蕾特道：
“我怕！”
瞎子道：“你怕，就将眼睛闭上。”
格蕾特闭了眼，就听耳边呼呼风响。等到风声停止，睁开眼来，发现自己好好地站在屋里。那条板凳，依然放在窗下；往窗外看去，那窗台上，赫然有一片树叶停在那里。格蕾特把它拿在手里，看了半天，心想，这是不是把我送回来的那片树叶呢？左看右看，也就是一片平常的树叶。
无意中，她把树叶举起来，迎着阳光看去，就发现，原来这片树叶，居然有着暗纹。只要认真看看，就能看出，这暗纹构成了一副美丽的图画。图画里面，是一群古代美女，那些美女，个个小巧玲珑，服饰华丽，姿态优美，宛如神仙。格蕾特于是断定，这就是刚才送他回来的那片神奇的树叶。
格蕾特把它小心地放在桌面上，这才朝街上看去。那些面馆、馒头铺、包子店和大大小小的餐馆里，依然冒出一团团灰白的雾气，跟那苍白的阳光混合在一起，整条大街依然被一种阴暗笼罩着。街上闹哄哄的，人来车往，只是那一颗颗的来来往往高高矮矮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人头，让格蕾特没有有了兴趣。她这阵感兴趣的是，几时能够再见到瞎子爷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