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臣,津津有味、回味无穷、心满意足,吃了一碗没有放盐的饺子。
陆掌珠的心里,掀起来惊涛骇浪,如果天下人,都是这样的客户。那她辛辛苦苦的烹煎炸炒,不是在抛媚眼给瞎子看吗?
陆掌珠准备掀桌子,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愤怒过。
“掌柜的好手艺,在下平生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食。”明月臣眉目温和,眼神真诚,他的赞美完全像是发自内心的。
陆掌珠看着隔壁桌子上,已经有人跃跃欲试的拿出来色子,不敢喝酒,就赌那一瓦罐的羊汤。输了的人,请赢了的人喝一大勺。
多出来的两只糯米鸡,也成了竞相追逐的彩头。赢了的人,可以加鸡腿。
每个人都很开心。
除了眼前的明月臣,他像是一个局外人,端庄的坐在这里。绘声绘色的和陆掌珠讨论着饺子的做法,似乎对陆掌珠的手艺充满了无穷的乐趣。
你特么的连个味道都尝不出来,还有什么可聊的呀?
“还请掌柜的多多指教,馅儿料添加的顺序,对于最终的口味,会有什么影响吗?”明月臣孜孜不倦,像是遇到了难得一见的美食。
陆掌珠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有点儿可怜。
他,没有味觉。
饺子又开始昏昏欲睡,还一直揪着陆掌珠的衣角。陆掌珠致歉,然后抱起来饺子往店里面走。那里做了个简单的床铺,烧了暖炕,能睡一会儿。
但是陆掌珠怎么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放在这里,只是做个幌子,塞到空间里。香香软软的睡个好觉,在这里万一煤气中毒怎么办。
“娘亲,那个叔叔好可怜呀。”饺子抱着陆掌珠的脖子。
“嗯?他已经那么有钱了,哪里可怜?”陆掌珠苦笑一下,拍了拍饺子的背。
“娘做的这么多的好吃的,他什么都尝不出来。”饺子遗憾道。
“你怎么发现的。”陆掌珠有些意外,饺子的洞察力,居然和她一样的好。
“那个叔叔一进门,不看我们的菜,一直盯着娘看,我就知道,那个叔叔肯定有点儿不正常。”饺子说着话,就眯着眼睛睡着了,还迷迷糊糊的和陆掌珠说:“娘亲,千万不要因为那个叔叔有钱,就跟着他走。他尝不出来味道,一辈子娘亲的日子也就过得没有滋味了。但是我好喜欢那个叔叔呀,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呢。”
饺子委屈的在陆掌珠的肩头蹭了蹭,成年人才做选择,小孩子什么都想要。
“要是叶叔叔和明叔叔是一个人就好了。”
“娘知道。”陆掌珠拍了拍饺子的背,饺子沉沉的睡着了。她微微一笑,小孩子就是想得美呀,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童话。
一直背对着店门的明月臣,忍不住回头了一下。
陆掌珠并不是三大五粗,但是她的背影让人莫名的觉得充满了力量,让他忍不住,想要多看一眼,再看一眼。
“公子是觉得这位掌柜秀色可餐?”李叔难得的看到了自家公子开心,自家公子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他非常好意思。
秀色可餐,还真适合描述现在的陆掌珠。肤如凝脂,颜如舜华,一笑眼睛就是两颗星星,足够把一个男人心中早已熄灭的火全部给勾起来。
麻辣呀!
秀色可餐。
明月臣微微咳嗽了一下,然后用帕子擦了擦自己唇角的血迹:“我如今已经命不久矣,何必去耽误别人呢?”
况且,还有没有完成的大事。
“以公子的家财,完全可以给这位娘子一个衣食无忧呀……”李叔有些急了,是真的担心自家的公子错过了这个村儿,就没有这个店了,错过了这个店,就没有这个金镶玉了。
“有的鸟儿,生来就注定了属于蓝天,不属于金丝笼。”这样的人,只能远远的欣赏,明月臣把沾上了血的丝帕收了起来。
李叔叹了一口气,他太了解自家的公子了。
“娘知道,想给你当爹,门槛高着呢。不通过考试就想上岗,门儿都没有。”陆掌珠拍了拍饺子的背,感觉到儿子睡着了,立刻放到了空间里。
二哈眼巴巴的过来想要和陆掌珠套近乎,被她一巴掌打飞了:你一身的狗毛味儿,离我儿子远点儿。
二哈委屈巴巴的像个怨妇一样的走远了。
陆掌珠又把它叫回来:用空间水,自己把自己洗干净了,不能让我闻到味儿,然后给饺子当枕头。
主人万岁,主人牛逼,主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女性。二哈是陆掌珠的头号舔狗,它兴奋得摇着狼尾巴,噗通一声,跳进了空间里的小溪的下游,高兴地洗刷刷,自己洗剪吹一番,这才蹭到了饺子旁边。
陆掌珠出来之后,看到了明月臣拿出来两个杯子,给她摆了一个。她只好继续坐在明月臣的身边,明月臣喝的不是酒水,而是特殊配置的营养液。
味道非常奇怪。
“这些东西,你能吃得惯?”陆掌珠皱了皱眉头,比中药还难喝几十倍。
“习惯了就好。”明月臣微微一笑,甘之如饴。那些真正的俗世的热闹,真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李叔的下巴都快要惊的掉下来了。
因为,明月臣,居然会和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陆掌珠,分享自己的食物:神仙水。
“你是想要学习勾践卧薪尝胆吗?”陆掌珠问道。
“良药苦口利于病。”明月臣当着陆掌珠的面,把神仙水一饮而尽,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他这相当于是对陆掌珠承认,自己没有味觉的事实。
“我吃甘蔗,一向喜欢从下往上吃。因为靠近根部的位置,水分更少糖分更少,往上就是截然相反。我希望,人生也可以,越来越甜。”陆掌珠转动着手里的杯子,就算是杯中的神仙水多么的营养丰富,驻颜有术,她也不想继续喝了。
如果人类只追求营养的话,就不会成千上万种食谱了。
“我没有吃过甘蔗。”明月臣本人就像是一团柔软的云,明明已经富甲天下,却在食物上完全没有见多识广的大家公子的做派。
陆掌珠一时语塞。
此时,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落满了店外悠长的古道。也落满了明月臣雪白的衣襟,他整个人,就像是在这个尘世中最寂寞的谪仙。
而明月臣的脸上,依然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
陆掌珠只觉得,淡漠而疏离。
世界上,居然真的存在这样的人。
“老板娘,不好了,土匪下山了!咱们的邻居现在都跑路了,咱们也赶紧走吧。有两百多个土匪呢,骑着马冲下来,我们可就什么都完了。还记得那天吗?我们惹上了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牛大倒了泔水回来,立刻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陆掌珠拍案而起,这能忍?她风风火火的冲进了厨房,牛大马二欣慰,老板娘能屈能伸,他们就放心了。
牛大马二正在把铜钱串起来,系腰上,再用大棉袄挡住。院子里还拴着一头没有杀的肥猪,喂了一把干草,也要赶紧牵走。
明月臣手底下的人,明显也不全是他的亲信。已经有人去牵马,有人给水壶灌水。明显是打算在土匪来之前,赶紧走。
至于这孤儿寡母?
天灾人祸,遍地饿殍,不重要。
从这个方向已经能听到一阵阵的马蹄声,杂乱无章,刀兵霍霍。显然土匪马上就到了。
然而,下一刻,只看到了陆掌珠左手提着菜刀,右手提着柴刀冲了出来,脸上杀气腾腾:“多来两个,就有人剁饺子馅儿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开什么玩笑,一个提着刀的女人,要和几百个凶神恶煞的土匪硬刚吗?牛大马二腿一软,差点儿跪下,但是一想到自家的老板娘比土匪还凶残,立马也去拿起来烧火棍和爬犁。
这态度,陆掌珠很满意。
“我陆家饭馆儿的事儿,和诸位无关,吃饱了就赶紧走,给我腾出来地儿,一会儿误伤了谁就不好了。”陆掌珠话音刚落,已经有几个人背上包袱就走了。剩下的人看到陆掌珠这么漂亮,想试试自己有没有当老板的机会,但是一听马在嘶鸣。
立马认怂,收拾东西就滚蛋了。
院子里,只剩下了两个疙瘩肌肉的护卫,电视上经常看到,是被白面小生的主角吊打的。陆掌珠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没有感受到杀气,八成只是饭量大,力量不大。
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仆,李叔,一碗饺子吃了半个时辰,嘴里缺了不知道多少牙,说话漏风,喝汤漏汤。
这样的老头儿,一般只能拉出去碰瓷儿,只适合穿越前的社会。
对于现在这一窝土匪,不适用。
病娇明月臣,陆掌珠觉得自己翻个手,就能把他揍趴下。
早点儿让他们走,是为了他们好。
和从前每一次一样,遇到危机的时候,陆掌珠从来不奢望任何人帮忙。她只希望,没有人过来添乱。
“这位夫人,请问可不可以再给我加一碗饺子汤。”明月臣扬了扬手中的空碗,脸上的笑容依然温文尔雅,似乎他不是坐在四面楚歌的危室下,而是坐在自家宽敞明亮的亭台楼阁。
也不是在和一个乡村野店的老板娘在说话,像是在和自己相濡以沫结发多年的妻子在说话。
陆掌珠放下了菜刀和柴刀,鬼使神差的从明月臣的手中拿过了碗,去添汤。而明月臣把李叔叫到了跟前,耳语了几句话。
“夫人可否陪我一起喝一碗热汤?”明月臣盛情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