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第二天,张树伟没有来找我堆雪人,他大概有什么事,或者忘记了,我也懒得打电话问他。
我们现在就是这样的关系,想见面就见面,不想见就不见,平常也很少通电话。
见面的时候,什么话题都可以聊,不见面的时候,甚至会忘记有这个人的存在。
黄昏时分,张树伟打电话给我,向我道歉。
“对不起,突然有点急事,没办法过去找你。”
“没关系,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堆雪人。雪人的结局都很悲惨。”
我有点讨厌雪人。
“薛小米,我想做你的太阳,可以吗?”
“你怎么了?”
“你又拒绝我!你不喜欢我,一直不喜欢我,我也努力过了,为什么你还是不喜欢我?”张力伟沮丧地问我。
他一定受了很大的刺激,或者遇到了很难过的事情。
我不会问他发生什么事了,这是我们俩之间的默契,什么也不了解,然后用默默无语的陪伴等对方释怀。
“虽然我不能让你做我的太阳,但你确实像太阳一样给过我很多的温暖,张树伟,你一定会照得到那个想让你做她太阳的女生。”
“我不想跟你只做朋友。”
“做朋友比做恋人更长久,永远不会分手。”
“你不要骗我只跟你做朋友。”
“我这辈子都不会谈恋爱结婚。”
“薛小米,你好假,竟然说这种话!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我一定会死死盯住你,看你到底会找个什么样的男生照顾你一辈子。”
“我不会骗你。”
“如果你骗我,我会。。。。。。”
“你会怎样?”
张树伟沉默了几秒钟后,声音悠远地说:“我会祝福你啊!因为我们是朋友。”
我差点哭了。
他就是这样的存在,习惯了他突然蹦出来,像个小孩似的乱发一通脾气,或者听我发发牢骚,有时候还会凑在一起讲别人的八卦。
我们一起走过了七年的时间,有许多共同的回忆,如果有一天,他对我说他要离我而去,我肯定会很难过。
“为什么不把他留在身边一辈子呢?”外婆笑着问我。
“我有你和外公就足够了。”我搂住外婆,头轻轻靠着她的肩膀。
“我和你外公会死掉啊!那你一个人要怎么办?”
“我不管,你们要一直陪着我。”
我的眼眶湿润了。
阿皮家大门紧锁。
我发邮件给阿皮:要是你在就好了。
他问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回答他:没有,就是这样想的。
他:对不起,我不能回家过年了,无论如何,你要等我回来。
我一个人沿着河堤慢慢走,一直走到以前念过的中学,坐在操场上看飞鸟,站在篮球架下回忆晚餐后这里热闹的场面。
回去时,天色已黑,在街上遇到张树伟。
他的头发像鸡窝,穿着一件宽大的旧棉衣,一双拖鞋,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纸盒子。
“你要到哪里去?”
“回家。”
“我送你吧!你等我一下。”他跑回家换了棉衣和鞋子过来,手上的蓝色纸盒子还在。
我们并肩而行,街上行人很少。
“想不到还有机会送你回家。”
“很难吗?”
“难啊!你从来不联系我。”
“万一你有女朋友了呢?我岂不是自讨没趣。”
“我忽然对谈恋爱没兴趣了。”
我吓一跳。
“真的假的?难道我影响你了?”
“是啊!你要负责。”
我才不会上当。
“我不是小女森,不好骗啦!”
“你不能假装被我骗到吗?”
“不能!”
“你好冷血。”
“因为冬天啊!血当然也变冷了。”
夜风阵阵,真的很冷。
“我们走河堤上,好不好?”
我不想上去吹冷风。
“河风吹多了皮肤会变黑。”我想出一个很烂的理由。
张树伟朝我晃一下他手上拿的蓝色盒子。
“汪汪队!不想玩吗?”
原来他买的汪汪队。
“好吧!”我经不住诱惑,把棉衣的拉链拉到顶,把帽子的绳子系紧,一咬牙,跟着张树伟爬上河堤。
其实站在河堤上,看街上亮起的那些灯光,有一点点漂亮。
今天的风有点不听话,张树伟的打火机总是打不着,他很恼火。
“我帮你挡住。”我拉开棉衣拉链,张开双臂蹲下来用棉衣替汪汪队挡风。
张树伟的打火机终于点着了汪汪队,火星漫延那一刻,他急忙拉我起来,结果,我没站稳,两个人摔到冰凉的河堤上,四脚朝天。
汪汪队的烟花卖力冲到半空中,绚烂到眼花,我们躺在地上看烟花气势汹汹,然后变弱,最后剩下轻烟在空中慢慢飘散。
“好美,换个角度看真的很不一样。”张树伟感叹说。
我快冷死了,不是感慨的好时机吧!
“你能不能快点拉我起?”我原地挣扎几下,他的手臂压在我的手臂上,我很费力。
“哦。”他马上爬起来,拉我一把。
我顾不得跑出来的鼻涕,先把棉衣拉链拉上。
“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吧!”我打了个喷嚏。
“对不起!害你感冒就罪过大了。”他一把搂住我肩膀,押着我朝我外婆家走去。
我真的感冒了,鼻涕眼泪一大把。
外婆熬了姜汤给我喝,好像也不怎么管用。
躺在床上睡了一整天,头昏脑胀。
外公上街买来感冒药,我一脸歉疚。
“对不起,大过年的让你们进药店,顾病人。”
“没关系,你快点好起来。我们老人家不用忌讳的。”外公乐呵呵的样子好可爱,他好像永远没有烦恼似的。
“人活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就是看开,其实人最会自寻烦恼,我就是看得很开,我就是要笑,不要哭。”外公说完,冲我扮个鬼脸,原来表情丰富会隔代遗传?
张树伟提着水果和牛奶来看我。
“对不起,是我害你感冒。”
我对他翻个白眼。
“我一到冬天就会得感冒。”
他笑着把椅子挪到我旁边。
“你怎么知道我感冒了?”
“我猜的。”他拿起一颗葡萄干喂我吃。“胃口还好吗?”
葡萄干有点酸,我边嚼边做鬼脸。
“不好。”
他歪着脑袋看我。
“我不应该硬拉你去河堤上玩汪汪队,我要怎么补偿你?”
“不用,如果我不贪玩的话也不会去啊!”
“我想到了,你等我一下。”
他下楼去了。
窗外阴沉沉的,我又睡了一觉。
醒来后,觉得肚子饿,于是下楼去找吃的。
张树伟和外公外婆坐在客厅的火炉旁聊天。
“我饿了。”我有气无力地靠上外婆的肩膀。
“想吃东西是好事。”外婆说。
“喝点鸡汤吧!等我一下。”张树伟起身去厨房端来熬好的鸡汤。
“是他熬的。”外婆在我耳边说。
“我妈说感冒的人喝点清鸡汤恢复得比较快。”张树伟说。
我喝光那碗鸡汤,感觉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好喝吗?”外婆问我。
我点下头。
“还想吃什么?”张树伟问我。
“我睡了很久吗?你连鸡汤都做好了。”
“你很能睡!”外婆说。
外公也说肚子饿了,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外婆本来想留张树伟吃晚饭,但他妈妈正好打电话来催他赶快回去。
张树伟走后,外婆又开始八卦了。
“他喜欢你,谁都看得出来!”
“噢!”我不作过多的回应。
张树伟当然是个不错的男生,他喜欢我,我也知道,但我不是适合他的人。
阿皮说他买了新年礼物给我,不过要等到回国才送给我。我还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新年礼物吗?
外婆又在为我准备各种土特产。
我差点说出让她不要费心准备的话,幸亏我想起薛玉说过,成全也是一种快乐。
回省城的前一天早上,我去找外公,他一个人呆在地下室整理旧物,我看到我的那辆儿童三轮车,它身上盖着一块花布,放在一个角落里。
“你小时候骑三轮车的样子好神气,超级神气,神气得不得了。”外公摇头晃脑地学我小时候骑三轮车的样子。
我被逗笑了。
“可不可以不要丢掉它?它是我妈送给我的。”
我很不舍不得它,舍不得我的小时候,舍不得薛玉陪在我身边的日子。
外公推下他的老花镜。
“那就一直留着吧!你帮我把那些整理好的东西搬上去,我约了收废品的老吴来收走。”
我将一捆捆用麻绳扎好的旧物搬到院子里,下台阶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腕很疼,我不想让外公担心,没对他讲这件事。
回房间擦了点药油,心想也许这些是不好的兆头吧!
那晚,我做了个恶梦,半夜被吓醒,身上的被子不见了,我打开台灯,被子掉在地上,我冷得打了个哆嗦,赶快捡起棉被把自己紧紧地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