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谷深靠在公交上，外面是模模糊糊的灯光闪烁着他的眼。以前，在G地区，他家的小诊所，他背着斜挎包下课回来。诊所的最外面有两条长椅，没有现在的靠背，两条长凳，坐不好就会掉下来。石楠扎着两条麻花辫，一个人，蓝白的校服，老老实实，手也老实地放在腿上，靠着后面的墙。她就呆呆地看着窗外，无喜也无悲。还是小白猪的陆谷深整张脸贴在窗户上，像张摊开的饼，点缀了4颗芝麻。她在看什么？她好像好孤单？她好像不高兴？陆谷深确定她不会走开，就把书包丢在原地，走到了诊所后面的灌木丛里，摘了一小把野花。手把着花，小红着脸，点点泪珠，鼓起勇气走了进去，却发现人已经不在原地。
“X站到了，请下车。”
有家花店开在X站旁，陆谷深下了车。
“冬季已经来临，在这个季节，以别致的花束作为信件，来探访朋友，很棒吧……？”
伊一双手并用搬着一盆橘黄色的小花出来，“欢迎光临！”，看到陆谷深的第一眼，她的眼睛里就发射出爱心。“大帅哥。”
陆谷深站在一桶玫瑰面前，玫瑰还是原始状态，还未包装上市，它们随意靠在铁桶的边缘，密密丛丛，好像从铁桶壁里长出来似的。陆谷深微微低头，专心致志。
伊一还在打量着他，他侧着身子，身量修长，比例完美。半张脸，鼻子高挺，眼镜，长卷发……“咦，这个人，的确是，上次跟姐姐一起的……”
咋一看，有可能是错觉，细细观察下，确实很像，背包？头发？肩宽腰细？伊一拿着束花走进他身边，歪着头又将他上上下下看了遍。
“哇，像模特一样。”
被打量的人突然发了声，“你好，想麻烦你……”他好像有些为难。
“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伊一表面上这么说，心里忍不住多想了几道。这个人，在跟踪姐姐？不太可能，不如说，是姐姐在单恋他比较想得痛……？
“嗯。”他停了几秒，“我想要全部。”
面前不仅是一个水桶，架子上摆的是各色的玫瑰，少说也有几百支，扎也能扎好几把。
伊一抓抓脑袋，并不是她不想卖。从现实角度来看，没办法全部拿着的，如果不是送快递的话，比较麻烦……伊一大致和他这样解释了下。
陆谷深看着面前的花团锦簇，他沉思了会儿，“……那么……”
“谢谢你的光临。”虽然低着头，伊一总不住地抬眼看他。
看着他的背影，她插着腰，那样的没可能还是单身……的吧，为什么？会对姐姐那样沉闷的女人……？唔，她捂住了嘴边，这个该怎么才好？她开始深切担忧起自家姐姐了。
看她变化莫测的脸，一会儿喜，一会儿悲，一会儿呆住，一会儿像痛哭……店长亲切地询问她怎么了。
今天石楠值晚班，眼皮打着架，闭开闭开，有人来了，眼睛忽然睁得像块鹅卵石，泡在小溪里闪烁着光亮。来的人是陆谷深，他左手拿着书。
“晚上好。”陆谷深先搭话。“晚上好，要借书吗？”她伸出手。
“那天，我险些就自己一个人去了火车站。”递给她左手的书，大概有200页厚。
哔——扫过条形码，“还书的日期是下星期周四。”
眼睛看着电脑，抬手把书递还给他。
“你还在生气吗？”陆谷深从见到她起，视线就没离过她。他还在捕捉她的细微神态。
“没有。”得到冷冷的一句。
“生气的话，就直接说出来啊。更何况，让你生气的对象就站在你面前。”
他又递过另一本书，大概300页厚。她也接过另一本书，没有任何生气的表现。
“这本书的还书日期也——”
“那天，我所说的是事实。所以我不打算撤回。”陆谷深确定她还在生气。
哔——扫描枪扫过另一本书的条形码。
“说我并没有爱的那件事吗？那个我早就知道，所以就算被指责也不会感到愤怒。”仍旧淡淡的，她没有抬眼看他一眼。
“那么，是‘困扰’？”
她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第二本书没有递给陆谷深。好像在等他把话说完。好像在等他的解释。
“被爱会让你觉得‘困扰’？”
“1次连续借两本书的话……”
不是书，一朵鲜艳欲滴的玫瑰出现在她的眼前，玫瑰还带着‘玫瑰丛‘里的清香，还有几滴水珠，像刚摘下来的。它带有叶子。
石楠的嘴微张，愣在那里，回了神，“这是？”
“谁知道呢。”他说的不轻不重，真的无关紧要。
石楠抬眼，好好看了他一眼，他靠在柜台上，左手压着那支玫瑰。
“可能在那边捡到的，也有可能是街上某人拜托我送给你的。”
“…………”
“那样的话，你是不会接受的吧。所以这是我送的，这样的话，你会接受吧？”
他拿起玫瑰，抵着他的嘴唇，眼神火辣辣地盯着她。接着他闭眼，轻轻地亲上了玫瑰。
他的睫毛像把小刷子，刷了下来。
石楠看着心里像堵着的似的。亲完，他留下了玫瑰，手插着裤子口袋，就离开了。没有一点牵扯和留恋。可他亲吻玫瑰的样子已经落在了石楠的心上。久久，石楠不知道这是否是梦境，她只得再望一眼桌上的玫瑰，才知道这不是她的黄粱一梦。
她蹙着眉，好像很低落。
“欢迎回来，姐姐！今天是马铃薯炖牛肉哦，因为牛肉在减价！”伊一每天都那么朝气蓬勃，有激情，真好啊。
“打工怎么样啊？”石楠问了一句。
“很开心哟，店长人又亲切。”伊一放下了手中的锅铲，想和她好好说说店里发生的趣事。
石楠低落地要躺到地里了，“好好加油吧。”原本富有动力的话，在她嘴里也有气无力。
“yeah！”伊一摆出了个victory的手势。
关上门，门里传来了石楠接连不断的叹息声。
“……”
收到玫瑰不高兴吗？伊一觉得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