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海的不远处，坐过两站就能看见海。往上数7层，陆谷深就住那儿。一大早，他就得去学校，并不是他有早课，今天李婉君也在。他坐在走廊上系鞋带，一双男士皮鞋，还有鞋带，他也不烦，坐在那里慢慢地系。李婉君靠在墙上和他说：“在X宾馆哟，6点开始。”
“嗯。”他答应了，左脚已经系好了。
看他有点不上心，李婉君又多叮嘱了几句。
“就算来晚了，也要露个脸啊。爸爸的相识之中也有不少人会去。”
他们一直以来是被人羡慕的模范夫妻，有这么一个像模特、前途无量的大学老师的老公，感情又那么好，李婉君一直被羡慕着。
“嗯。”右脚也已经系好了。他起身就准备出门。
“喂。”
陆谷深转头，眼镜上有层薄雾，看不清他的表情。
“？”
“吻我。”如同命令，是他该履行的义务。
毫不犹豫，他走过去，低下头，李婉君配合他仰起头，两人的嘴唇轻轻一碰。他手夹着文件，出了门。
“……”和以前不一样，他似乎更冷淡了。
“……呼”石楠穿上了上次买的晚礼服，穿上丝袜让她费了好大的劲，她不习惯黑丝袜，礼服，虚假的笑容。套上厚大衣，奋力一甩，如同电视剧里的某个BOSS。
“好了……”两眼无力，还是觉得麻烦啊。不行不行，用力拍打自己的双颊，勉强挤出了微笑。
“……出发。”
石楠是坐出租车去的X宾馆，排在前面后面的高档车还真不少。石楠内心毫无波动，跟她没什么关系。进入会场，门口醒目地写着“陈理顺作家生涯五十周年庆祝会”，也省的石楠到处找了。
石楠已经是来晚了的。主持人已经作完了一半的介绍了：“……之后，一边在X大学执起教鞭，在19XX年，以《痴人怨》获得第〇回MAO奖……”
会场的氛围浓厚，灯光不是那种宛如白昼的亮白，反而是带有富丽堂皇的黄色。大家大致上都是互相认识的，没那么拘束，有说有笑。陈老师坐在台上，石楠虽然挤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见老师，稀疏的几根白发，亮晶晶的。他毕恭毕敬地坐在椅子上。他不笑的话，还是很严肃的。当然他笑的话，石楠很少见他笑，应该还……不错？
“噢！”老师在台上看见了在人群里蠕动的她，伸手打了个招呼。像招财猫一样。石楠也注意到了，鞠躬向他问好。她身边的几个人注意到了老师对她的特别关注，也都把目光投像她。被关注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她也就躲到人群后面去了。
宴会才刚刚开始，主持人，才举起酒杯说干杯。她就已经开始盘算什么时候回去了。
“总之，跟老师打个招呼后，找个适当的时机回去吧。”毕竟她是为着老师来，不郑重地打个招呼也不礼貌。短时间脱不了身，她端起酒杯，自顾自地喝起酒来了。旁边若是有别人，她也不管认不认识，先给个笑脸。举起酒杯。
结果，面前的人看见她，十分严肃认真，向她微微点头示好，又把杯中酒一干而尽。
“......?”石楠不明所以，她仔细看了对方，确定是第一次见面，为着礼貌，她也点头回礼。
陈老师还是被若干人包围着，她一个小小的图书管理员是近不了老师身旁。
“哎呀，很久没有见老师。”
“太太您的气色也很不错呢，老师今天呢？”
“书记今日，因事不能出席，由我这个秘书代劳……”
石楠听着三三两两的人说话，老师、政协委员、教授、院长……，一个她认识的人也没有。看来今天暂时不能很快离开了……
“喔！石楠！”带有家乡方言，老师从人群中，把她叫住了。
“陈老师，许久不见，恭喜您……”
“噢噢嗯嗯，你好像是在图书馆工作的吧。”
“是的。”笑脸笑脸，石楠保持着微笑。
“有没有去玩啊？”
“咦？”脸上仍然是看不出悲喜的微笑。
“不玩不行啦，你啊，肯定是每天都埋首在书堆里过活，那可不行。”说完，陈老师的手在石楠面前来回晃动。
“啊哈。”手持酒杯，面带微笑。心里：真是不必要的关心。走神的时候，陈理顺老师拉过路过的一个中年男子。
“啊，吴先生。这个人这个人。”对着石楠做介绍。“石楠，你知道《月刊〇〇》吧？”
“咦？”石楠回了神，她并不是讨厌或者不尊重老师，只是老师总是会有种多余的关心一样的好心。既不好答应也不好回绝。一看是正经事，石楠立刻恢复了以往的状态。
“你给他们那边写书评吧。”陈老师突然这么说。“这次由你来为我写下个月的新作书评，写好交给这个人。”
既然是陈老师安排的，吴先生就开始介绍自己，“啊，我是【月刊〇〇】的主编。”递给石楠一张名片，石楠双手接了。她有些恍惚。
“有空记得来找我玩啊，那么再见。”陈理顺老师交代完之后，就任凭两人安排。他不一会儿就被别人请走了。“啊，真是荣幸啊，老师……”
面前的人和蔼可亲，好像老师之前就介绍过她一样。
“您好，你以前在帝都的B区图书馆写过《图书馆报》吧。我以前住在B区每个月都很期待你的书评。一直都觉得你的书评写的很好。”
一直默默无闻，忽然有人这么表扬自己，石楠有些受宠若惊。睁大了眼睛，微微发愣。
“啊，原来你在这里，周太太说想跟你打个招呼。”忽然一位阔太太这么跟石楠搭了话。
“………周太太？”石楠确信自己不认识什么周太太啊。
又一位戴着夸张的珍珠项链的太太，向石楠挥了挥手，“哎呀，好久不见啦，家父还好吗？待会儿慢慢聊。”
吴先生一看石楠那么有人缘，就和她暂别，“那么改天，我再和你联络。”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家父？”
“………”
事情越发奇怪了。
会场是个很大的地方，在另一边，李婉君和众多的贵妇交谈着，四五个人同时向她搭话，她也谈吐有度，每个人都能答上话来。
“你先生越来越有名了呢！”
“托您的福，十分感谢。”虽然李婉君年近40，但从年轻时就十分注重保养。脸上半点瑕疵也未见。白皙透嫩，和20岁的小姑娘站一起，还比别人多了点成熟的韵味。
“都是多亏老师您的指导。”对方是陆谷深上司夫人。
“说起来，太太你还是一如既往漂亮呢。”哪个公司老总的女儿，与他们家有业务往来。
“一定去美容院吧！”众人都附和着。如果站在这里的是石楠，她肯定想着怎样脱身。李婉君享受这种感觉，她笑得越发灿烂。但她未被喜悦冲昏头脑。
“没有没有，家中并非那么宽裕。谷深他还需多多努力赚钱呢。”
穿着和石楠一样的衣服，不仔细辨别，确实分不清她们两个。
刚刚离去不久的吴先生忽然想起自己犯了个小错误，四处寻找，找到了被众人包围着的李婉君。
“啊，找到了，找到了。”他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
“刚刚的名片，是还在旧部门时用的。这张才是现在用的名片，真是不好意思。”说完他把新的名片递上。
李婉君拿过来瞅了一眼。
“那是谁？”旁边的人问她，吴先生她们没见过，李婉君也不知道。
“哎哟？你也来了啊，一直在图书馆帮忙，真是谢谢你了。今天打扮了一下。真漂亮！平时也这样就好啦~！”带着艺术帽，留着小胡子的男人，指着李婉君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李婉君着实一头雾水。
事情变得奇怪了，摸着下巴，新做的美甲展现出它的光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