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州刺史府外,一位粗布衣服的文士站在门外,不一会,一声大笑传出,折德依从门内走出。看着许久不见得老朋友,连忙走上前去,上前给了一个拥抱,扶着文士的双臂,笑着说:“卫老弟好久不见了,怎么今天有空来我这穷乡僻壤逛逛?”
来的人是折德依年轻时的好友卫融,当年卫融为了官途离开府州,前往太原刘崇府下做事,刘崇重立汉朝后卫融被任命为大学士。卫融去太原后,与折德依偶有书信来往,再未见面。此番再见到老朋友,卫融也是满脸笑容,回手把住折德依的双臂:“折兄说笑了,这次小弟可是专程来看你,顺便来找你讨杯好酒喝。”
折德依哈哈一笑,“好说好说,卫老弟难得来府州,我可得把我珍藏的好酒拿出来,喝个不醉不归!好了,别站在门外了,让我们进去再聊。”
折德依领着卫融进到府中,赶紧吩咐下人去备上酒菜。很快几道精致的菜肴摆上桌,折德依则乐呵呵的从后院拿出一壶好酒。两人对坐在桌边,折德依给卫融斟满酒,举杯敬酒:“还没恭喜老弟荣升大学士,来,干!”
卫融笑着与折德依碰杯,一饮而尽:“好酒!多谢折兄。我这大学士不过是个虚衔,比不得折大哥一方牧守,位高权重啊。皇上对府州也是非常重视,尤其是对折大哥,更是看重,此次来我就是专门向皇上讨了差事,来恭贺折兄双喜临门的。”
折德依听到喜事,自然知道说的是折赛花与杨崇贵两人的婚事,哈哈一笑:“这消息可传的真快呀,我可还没答应杨家呢。”卫融拿起边主动给折德依斟上一杯酒,边笑着回复:“不过是迟早的事,此事皇上也很是关心,已经允诺要下旨赐婚,小弟我自然要提前登门来道个喜。”
听了卫融的话,折德依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表情变得有些冷淡:“皇上倒真是替老夫操心家事,有心了有心了……不过,老夫只有嫁女这一件事,何来双喜?”
卫融似乎没看到折德依脸色的变化,自斟自饮了一杯后看着折德依:“我还要恭喜老哥高升!”折德依听了一愣,“高升?我能升到哪里去?”
“老哥就要升任河外副节度使了。”卫融似乎很是替折德依开心的样子,脱口而出。
折德依眉头一皱,夹着菜的筷子也缓缓放下,看着卫融的表情似乎不似作伪,假装漫不经心的问道:“河外三州一向各自为政,啥时候有节度使了?”
卫融也放下筷子,微笑地看着折德依说:“麟州刺史向皇上请婚,皇上想着以后你们麟、府二州就是一家人了,想让你们喜上加喜,干脆趁着大婚设节度使,让你们河外三州真正亲如一家!”折德依对这个理由不置可否,表情越发平静,淡淡地问:“我做节度副使,却不知谁是节度使?”
卫融一脸惊讶,似乎不理解折德依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当然是杨崇贵啊,他亲身犯险救过皇上,那可是一辈子的头功!哎呀折兄,我知道你跟老杨斗了一辈子,但他都已经去世多日,如今杨折两家都要合成一家了,还有什么放不下呢?咱们这些老家伙还能折腾几年?看长远点,这节度使可是你的未来女婿啊!等赛花给杨崇贵生个儿子,那再将来的节度使就是你外孙呢!哈哈,来来来喝酒!”
折德依面无表情地和卫融碰着杯,喝着酒,折德依没有继续问,卫融也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转而说着自己在太原的见闻,折德依嗯嗯是是的应着,虽然人还在酒桌边,但心思已不在酒桌上了。
食不知味的吃完这顿饭,将卫融送下去休息。折德依对着仆人说:“让大少爷和二少爷立刻来我书房见我!”说罢转身走向书房。
此时婉儿正在前厅,打探消息。原来是折赛花怕大哥乱说话,打算自己想先见折德依,刚好听到折德依的话,婉儿赶忙向后院折赛花的闺房赶去。
闺房中,折赛花正坐在梳妆镜前,看着梳妆台上的珠钗珠钗、耳环、项链等,一会戴上,一会摘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频频摇头:“这个好像不如刚才好看。”又插上一支珠钗:“好像还是刚刚那个好看?”这时婉儿从门外走进来,看着折赛花的样子,噗嗤一笑:“我家小姐啊,是天仙下凡,戴什么都是最好看的!”
折赛花就像得到糖果的孩子,两眼发亮:“真的吗?可是我总觉得戴着珠钗感觉怪怪的。”
婉儿心想着:“那是大小姐从来都是男装扮相,何时戴过这些女儿家的东西。”不过这话也就是在心里想想,万万不敢说出来的。不过她也想起来了正事。
“卫融大人已经离开了,但老爷喊了大少爷和二少爷去书房商谈事情,所以小姐可能还得过一会才能去找老爷。”
折赛花听了着急了:“什么?大哥也过去了?这是要商议什么事情?难道皇上有什么旨意吗?”想想还是担心自家大哥在父亲面前说杨崇贵的坏话,折赛花坐不住了,扯下珠钗喊上婉儿:“走,去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刚走到门口,正好听到了杨崇贵的名字。折赛花顿时停住了脚步,在门口偷听起来。
书房中,折德依示意匆匆赶来的两兄弟坐下,边阴着脸对两人说:“刚刚卫融给我带来了一个消息,皇上有意在河外三州设立一个节度使,并任命我为节度副使。”
折御林听了后皱了皱眉头,瞬间发现了其中的微妙:“爹是节度副使,节度使是谁?”
折德依面无表情的看着两兄弟:“听卫融的意思,皇上有意让杨崇贵担任节度使。”两兄弟听了都沉下了脸。
折赛花在窗外听到这句话后,屋里一时没了声响,过了片刻才响起折御林的声音:“此事是否有古怪?从孩儿之前与杨崇贵在丰州的接触来看,我觉得他似乎不像是贪慕虚名的人。当日赛花与他一同救驾有功,他不仅没有贪图功劳,反倒主动联系二弟,分享功劳。当时的情况他要一个节度使应该更加容易,现在他与我们家交好,欲迎娶赛花,没道理做这种明显破坏两家关系的事。”
折御勋面无表情,对大哥的话不置可否,但也没有说什么。
折德依听了大儿子的话,脸色反倒更阴沉了。
“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了,明显是欲拒还迎。当日条件还不具备,河外三州仍处在动荡中,契丹人虎视眈眈,一动不如一静。而且当时他要节度使的职位,明显是挟恩图报。即使当时皇上允诺了,杨家小子也会担心事后皇上给他小鞋穿。”折德依边说边站了起来:“如今时局稳定了,再去向皇上请功,皇上自然会给他这个面子。”
折御林仍然不是很同意父亲的说法:“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也许这不是杨家的意思呢?”
折德依不满的看了大儿子一眼:“河外局势眼下至关重要,杨家急皇上所急,与我们结姻,将河外三州连成一片,我们若应下,那就是引狼入室……”说到这,书房门突然“哐”的一声被推开,在门外偷听的折赛花冲进来就跪在了折德依身前:“爹,杨大哥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屋里三人都是一惊,折御林看着折德依满脸的怒容,但心疼妹妹的他还是张口替她辩解:“孩儿觉得此事还不好现在就下定论。还应与派人与麟州询问一下缘由……”
折御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折德依打断了:“你就这么想把自己的妹妹嫁出去?”折御林发现父亲完全在气头上,这会自己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就闭嘴不说了。
折德依冷哼一声,转向折赛花:“当年你爷爷为官,他家是民,结果他们趁乱占我麟州、自封刺史,如今一个毛头小子还要压我一头,今后河外哪里还有我们说话的份儿?你现在还替他们说话?你到底是姓折还是姓杨?”
折赛花还是第一次听父亲说这么重的话,但她依然不相信杨崇贵会是这种无义小人,她直接站起身,对折德依说:“我不信杨大哥会这么做,我要去麟州当面问他!”
折德依猛的一拍桌子:“放肆!你一个尚未成亲的姑娘家成天往男人家跑,成何体统!”怒气冲冲命令折御林:“你给我把她带下去看管起来,不许她出去,也不许她与任何人接触。”
折御林点头,拉着挣扎的折赛花离开书房。
离开前折御林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弟,刚刚自己与父亲说话时,折御勋一句话没有说,这个时候没有态度,也是态度,自己这个弟弟似乎对杨家很不满,看来需要找机会与折御勋聊一聊,了解一下他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