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深蓝色的瞳仁里仿佛潜藏着天地星辰,清澈得让人头一颤,璀璨得让人无法直视。只见他身着一袭粗布麻衣,腰间挂着一块巴掌大残月型翡翠玉佩,一头垂至脚边的银发在月光下闪着光亮,虽然赤裸着双脚,浑身上下却有一种庄严的圣洁感,叫人不由想起‘莲’这种高洁的植物。
少年踩着月光,向扶桑树下走去,每踏出一步,方圆近百里的气温便急剧下降,不一会儿,天空中竟下起了鹅毛大雪。
苏白望着从天而降的敖风,嘴角微微抽搐。好家伙,这就是轮回境强者的实力吗?举手投足间就能引起天地异变。而他身为天命九重强者,虽与道法境只有一境之隔,却连对方的源气波动都无法感知,也就是说即使一位轮回境强者站在他面前,只要不施展手段,他连发现对方的资格都没有,这样的差距说是天壤之别也不足为过啊。
轮回之下皆凡品,古人总结出来的话终归是有些道理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骄傲如苏白这样的强者,也不得不低下头颅。
“恭迎吾皇出关”除苏白以外,其余五人皆是单膝跪拜,那声音微微颤抖着,难掩其中的热切与激动。
“行了,都起来吧,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不要再学众灵界那些无聊的礼仪,现在倒好,连婉儿和陆瑶都被你们给教坏了。”敖风微皱眉头,有些不满的对后排跪着的三位老者说道。
“冥皇大人!哎呀,哥——,你这人怎么这样,一闭关就是六十年,刚出关又要训斥三位长老,你闭关这段时间,要不是三位长老鞠躬尽瘁,幽冥界早就乱成一锅粥了······”只见婉儿一咕噜爬起来,抓住敖风的衣袖使劲儿摇晃,她着急着要为三位长老求情。
“好了好了,我不责怪几位长老便是,婉儿你快松手,我的头都要被你晃晕了。”敖风望着正在撒娇的婉儿,满眼都是笑意,他非常爱护自己的妹妹。
听到敖风的回答,婉儿才放开了手,然后笑嘻嘻地上前一把搂住敖风的脖颈。“恭喜哥哥晋升道法境,婉儿真是太高兴了!可比某人厉害多了。”说完这句话,婉儿挑衅地朝苏白撇了一眼,眼里尽是得意。
敖风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婉儿的肩膀,同样望向一旁的苏白“苏兄,替我守护幽冥界七十三年,辛苦你了,敖某不胜感激。以后有什么难处,苏兄尽管开口,只要敖某办得到,绝不推辞。”
“敖兄客气,我这个人无利不起早,冥族给了我足够的报酬,我自然信守承诺,如今你既已出关,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苏白望着婉儿和敖风亲昵的动作,心里竟丝丝地有些抽痛,虽然他们以兄妹相称,但谁都知道他二人并无血缘关系。
“哎——,姓苏的,今天可是我哥晋升轮回境的大喜日子,这么着急走干什么,留下了参加完我们的宴会再走也不迟嘛,哥——你快劝劝”婉儿听出苏白话语中淡淡的疏离感,发觉自己演得有些过了,连忙挽留道。
“苏兄,婉儿说得有道理,你看再方便住上几天,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也好啊。”敖风禁不住妹妹的请求,出言相劝道。
“实在抱歉,刚接到宗门急令,苏某必须即刻返回,告辞。”苏白说完,也不待众人回应,便踏空而去,飞向那无尽虚空之门。
“姓苏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王八蛋,永远都不要让本小姐看到你,本小姐最最最讨厌你!!!”身后突然传来这么一道尖锐的声音,苏白差点没从半空摔下去,他越想越气,索性回了一句“你以为老子愿意见到你吗,你这个胸小无脑只会撒娇的笨女人!”。说这句话时他暗暗运转功法,因此声音悠长宏大,在方圆数千里荡起阵阵回声。苏白悬在半空俯瞰这片紫色的大地,等到回声散尽,方才转身跃入无尽虚空。
同一时刻,无数冥族人从树上跳下来,疑惑地听着扶桑树巅传来的怪异话语。众人面面相觑,竭力地消化那句话中庞大的信息量。“嗯,此刻还在圣山的,也就只有婉儿公主,大祭司,三位长老,和冥皇大人”。“撒娇,嗯,胸小无脑,哈,错不了,是婉儿公主无疑了。不过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来,有种!是条汉子,俺老铁第一个给他收尸,哈哈。”
众人小声议论纷纷,森林里吵吵嚷嚷,热闹非凡。不一会儿,一个扛着玄铁重锤,身高三丈七尺的魁梧巨人走了出来,对着森林里的众人吼道“声音都没了,还他娘的站在这干嘛,等着被俺老铁一顿爆锤吗?都给我滚回去修炼!”众人一看是威名赫赫的巨锤王,也都识趣地回到各自的树上去了。
幽婉儿这下彻底傻眼了,她怔怔地望着早已没了人影的无尽虚空之门,张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不一会儿,眼泪便“哗哗”地流了下来。敖风有些不忍地望着婉儿,“既然喜欢人家,为什么不说出来,反而要激人家走呢?这下好了,全族的人都知道······咳······”
听到敖风的话,婉儿终于‘哇’得哭出声来,“这个笨蛋,臭流氓,自己没有脑子还敢骂本公主,本公主一定要杀了他!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说着便将头埋在敖风怀里痛哭流涕。听到这话,强如冥皇的敖风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在心里默默为苏白祈祷,“苏兄,你还是自求多福吧,惹了婉儿,敖某也无力救你啊。”
“陆瑶,送婉儿回房休息吧,她今天已经很累了。我与三位长老还有些要事需要商议”敖风扶着婉儿的肩膀对一旁的宫装女子说道。
自敖风从冥皇殿走出的那一刻起,幽陆瑶的目光就一刻也未从他的身上离开,那是她日夜朝思暮想的人啊,此刻就站在她面前!陆瑶高兴地都快要叫出声来了。然而听到敖风第一次唤自己竟只是为了让她送婉儿回房,辛辛苦苦盼了六十年就只盼到一句轻描淡写毫不关己的话吗?幽陆瑶顿时感到一种近乎绝望的委屈与失落,险些掉下泪来,站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了。
“陆瑶,陆瑶你没事吧,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叫海老帮你看一下?”敖风早就发现幽陆瑶一直注视着自己,也许只是男性可悲的自尊心,也许只是想让她为自己失魂落魄,也许是别的······为什么要故意冷落她,连敖风自己也不清楚。此刻看到幽陆瑶伤心欲绝的样子,他心疼之余竟感到一丝丝的满足,他敖风什么时候卑鄙到这个地步了呢?要把自身的满足建立在最爱之人的痛苦之上。
然而他不明白。爱,可以让一个卑鄙者变得无比高尚,也可以让一个高尚者变得比谁都卑鄙。一个男人的成就很多时候都得靠一个女人来体现,即使是一位万人敬仰的君主也抵抗不了心爱的女人用泪水为自己铸就的皇冠。
“没,我没事,我这就送婉儿会去。”幽陆瑶低着头轻声说道,声音明显有些哽咽。
“这——冥皇,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明天再商议也不迟啊。”站在一旁的海长老见此,摸着光秃秃的脑袋艰难说道,另外两位长老亦是随声附和。
“不,族事要紧,不可有丝毫懈怠,三位长老留步,冥皇,属下告退。”没想到竟是幽陆瑶抢先回绝了三位长老的请求,不愧是大祭司,虽然内心已濒临崩溃,但表面上却掩饰的很好,仿佛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望着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两道倩影,扶桑树下的四个大老爷们沉默了,气氛有些凝重。
“咳,冥皇,这样真的好吗?”墨长老率先打破凝重的气氛。
“嗨,女人嘛,都这样,过几天就没事了······”敖风望着面容古怪的三位长老,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哎呀,我一会儿亲自过去赔礼道歉,这总行了吧!”
三位长老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脸色恢复如常。
“言归正传,海长老,我闭关时吩咐你的事办得如何了?”敖风摆了摆手,朝那位一脸福相的光头胖老者问道。
“禀告冥皇,一切皆如冥皇所料,据暗夜楼提供的情报,在您闭关的六十年里,众灵六部果真以那件事为借口,在世间加大散布谣言的力度,基本上都是造谣我冥族心狠手辣,滥杀无辜,如今冥族的‘赫赫凶名’已在凡俗中暗自传开,甚至达到了能让婴孩止哭的地步。这帮披着仁义道德外皮的恶鬼,竟有脸自诩为名门正派,我呸!”海长老越说越气,最后竟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起来。
“冥皇,此事是属下之过,属下处理太过草率,这才给了那帮宵小可乘之机,请冥皇责罚。”一直沉默的伏天长老突然跪倒在地,让两位长老有些不知所措。
“冥皇,此事不单是伏天长老的责任,墨某亦难逃其咎,甘受惩罚。”“对对对,也是那众灵六部太过狡猾。”墨长老和海长老也跪了下来。
敖风深深地看了一眼最先下跪的幽伏天,没有说话。气氛顿时有些沉重。“罢了,事情已经过去很久,重新翻出来也没什么意思了,再者也是那些人违反冥灵盟约在先,怨不得伏天长老,只是长老下次再遇到这般情况,莫要心狠手辣才是。好了,海长老,命令暗夜楼的人继续盯着众灵六部,由你亲自监督;墨长老,这几日的庆祝活动和族内政务还要劳烦你多上心,本座需要巩固境界;至于伏天长老,加紧训练幽冥军,一场战争估计是在所难免了!”
“谨遵冥皇法旨”三位长老的头低得更下了。过了许久,他们才缓缓将头抬了起来,只见天地间雪花飞舞,哪里还有敖风的身影!他们这才站起身来,暗暗舒了一口气,竟不知汗水何时已打湿了他们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