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风。
我觉得,这是一个奇怪的时代。
科技发展到常人无法理解的高度,精英却依旧相信神的存在。
异能,就是神迹。
科学与异能并不矛盾。
异能支撑科技发展,物质能量“灵力”是大部分科学产品的主要能源。
另一方面,科技提升异能上限,比如说,科学产品“灵装”就是当今异能者不可或缺的装备。
而我自己,是一个不幸又幸运的人。
“丁零——”
左腕上,生命环振动。
九点的闹钟,现在是周日的起床时间——本应如此的。
屏幕左上角,生命环的信号值闪烁,从四格降到三格。
要下雨了。
江风放下左手。
穿行高楼大厦间,正值仲夏,无风、闷热。
路上行人不多,看见两个嬉闹的孩子,从破损的护栏间窜上车行道。
车道边,执行清理工作的白色圆筒形机器人发出“滋滋”的警报声,底盘滑轮滚动朝着孩子靠近。光滑银白的金属边缘启开长条形缝隙,弹射出绳型抓手,一下把两个调皮孩子牢牢绑住。
没等两个孩子回神,就被它稳稳地摆回街边。
收回目光,江风抵达他的目的地。
三级石阶,丁字短廊,粉白亭柱,葫芦形的池塘嵌在两翼,水平如镜。横竖交际间,酒馆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
廊道尽头,瞥了眼头顶的鎏金匾额,江风迈过酒馆门槛。
任务是把胡为己带回警署。
大哥的任务不可能只是表面那样简单。
江风脑海里回想着事先看过的资料,一面往里走。
时候还早,外堂空出半数以上的酒桌,人声稀疏,酒香悠长。一排八根纹龙舞凤的立柱,连同竹绿色的珠帘,隔出内堂几块清静的处所。
江风的双眼笼上乳白色的微光。
一,二,三…七,八。
一共八个准武者。比资料上多出一个。
他向内堂走去。
内堂最大的那一桌,十数个青年聚拢在一起,杯盏交错,发出清脆的叮咛声。
“那可真是个大家伙。别说是流光大厦,就是站在最高的云阁顶上,也得仰着脖子看它。”其中一位兴致勃勃地讲着,唾沫星子飞溅。
“当真?可别唬我。”坐于正中的小胖子一脸狐疑,手捏在杯脚,“我也是‘星途’系列的老粉了,可没见过这样大的。”
“还能有假?没有这样的块头,当得起星兽之王的名号么?”
酒席上一阵窃笑。
“此言差矣。”
小胖子右侧,染着白发的青衣公子手挥折扇,半启的扇面露出少许枝桠与一“忧”字,俊秀脸庞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比拟云阁,那是千米之高,甚是荒唐。须知,世间生灵,非是愈大愈强,蝼蚁之躯,亦可藏纳山海之灵,身具四两拨千斤之能。”
“妙啊。”
“说得好。”
小胖子拱手作揖,笑得脸上肥肉颤动:“佩服,在下佩服!”
“哪里哪里,让诸位见笑了。”白发公子含蓄躬身。
珠帘揭开,江风步入内堂。
“打扰一下,请问胡为己在吗?”
一桌人的目光向他投射过来。
小胖子放下酒杯,犹疑地从座位上起身,打量着江风:“这位兄弟,有什么事吗?哦,我就是胡为己。”
江风并不答话,径直上前。
江风伸出手,向着胡为己的裤袋。
一柄折扇压住江风手指,白发公子亦离座,声音中带着不悦:“如此唐突莽撞,并非君子之举。”
“‘无忧公子’王省之,你在这里做什么?”江风细细分辨,微笑反问。
“阁下认得我?”王省之仔细瞧着江风的模样,隐隐感到一丝面熟,空着的左手从酒桌上抓起一只玉制酒杯,举至身侧,“小生与诸位友人赴宴畅饮,有何不妥?”
“可以。”江风转向胡为己,食指轻弹,点在折扇的扇骨上。
灵力涟漪般泛开,王省之右臂感到一阵酥麻,不得已退后一步。
“是我哪里得罪了你吗?”胡为己意识到来者不善,腿往后伸,“那个,有话好好说,别这样。”
王省之脸色沉郁,侧步迈出,挡在两人之间,正色道:“阁下再这般得寸进尺,就休怪小生无礼了。”
酒席上十数个青年,见情势不对,鸟雀四散。
王省之心头凝重,眼看面前此人毫无退让之意,当机立断,经脉中灵力激发。
左掌拍下,酒桌震颤。
登时,红的绿的,热的凉的,辣的咸的,四溅的汤汁如急骤的细雨,纷飞的碗碟碰撞交击,一齐蒙上江风的脸。
“呼——”
江风吐气沉身,灵巧如燕般左右腾挪,这一席酒菜净是近不得身,瞅准空隙,右手伸出两指,对着王省之的腹部点去。
“哐啷——哗啦——”
碗碟碎裂声。
王省之不退反进,划开折扇,扇面上一枝墨梅绽放,外侧是“无忧”的题字。眼角一丝不忍隐没,白发飞舞,折扇上扬,戳向江风的下颌。
“我本无忧,奈何贼子烦扰。”王省之左手横扫,寒光隐约,“得罪了。”
折扇只是掩饰的虚招,折扇尽头夹藏的无柄刀片,悄无声息地滑落在王省之的左手上,抬手,刹那间,锋芒毕露。
锐利的刀片,就要削去江风的手指。
江风勾出笑容。
在王省之惊愕的眼神中,江风毫无征兆地撇开手指,头右仰避开折扇,张开嘴,一口紧紧咬住那枚刀片。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手与嘴的动作同样是迷惑敌人的虚招,江风真正的目标,是王省之的脚踝。
“呃——”
踅腿一扫,王省之猝不及防,顿时向一侧歪倒,脚踝火灼似的疼痛。江风顺势出拳,由下而上,对着王省之腹部一捣。
“啊——”
内腑受创,灵力紊乱,王省之痛哼一声,四肢提不上力,像是挂在鱼叉上的猎物,眼前发黑,大脑懵住。
江风目光横移,银刃亮出。
“不许动!”身侧,姗姗来迟的白衣护卫挥起短刀,横在江风颈前,厉声道。
酒馆一阵骚乱,混杂着外堂看客们的叫好声。
“君子,呃,君子有为有不为,阁下可曾想过当众行凶的后果?”王省之慢慢缓过神,嘴里喘着粗气,白发披散,被江风拎在手上,右手里仍紧紧握着折扇。
“放开王公子!”胡为己躲得远远的。
“啐——”江风歪头,吐出口中的刀片。
寒意更盛,脖颈刺痛,刀锋划破皮肤,一道红痕勾勒。
“我是真不想说教你。”江风面无表情,仿佛看不见近在咫尺的利刃,“原始亡了九百年,灵核已成历史,还搁这儿演古装剧是吧,演给谁看呢,王省之?”
“逃学,你父母知道吗?不求上进,整日和这帮家伙厮混,你知羞么?”
江风的语气很平淡,内容却是一柄柄的尖刀,狠狠插在王省之心口上。
王省之并非不知理,虽出身优越,奈何天赋不佳,不愿留在家族中落人指点。
随父亲来到明城,这些时日,与这帮凡者酒宴厮混,心中也自知堕落。
忽然想起,这江风,似乎同样是基石学园的学生,算起来,也就是他的同班同学。
他的脸由白泛红,再由红变灰,良久,垂下头,松了手里折扇:“我…你究竟是谁,为何要管我的私事?”
“我是谁?”江风一笑,随手扔下他,在上衣口袋里摸索,掏出一块黑色的雕琢着复杂花纹的令牌,往众人面前晃了晃,“明城流光警署见习督察,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