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督察大人？”胡为己声音隐隐发颤。
江风斜着眼，冷冷地瞥了护卫一眼。
白衣护卫忙不迭收刀入鞘，踌躇地望向胡为己。
小胖子身后的阴影中，一位灰衣中年走出，脸庞瘦削，手掌颀长。
角落里，几个小厮议论着，朝后房走去。
“的确是警署令牌没错。”灰衣中年眼睛犀利有神，隔着十步距离，就分辨出令牌的真假。
胡为己小眼睛转动，松开紧握裤腿的手，肥脸上漂浮出油腻的笑容：“果然是我唐突了贵客，失敬失敬。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不如我们摒弃前嫌，化干戈为玉帛，一同开怀畅饮如何？”
也不等江风回应，胡为己走上前，小心翼翼扶住王省之的手臂：“王公子，你意下如何？”
捡起折扇，王省之调整呼吸，慢慢地站起身，眼神复杂：“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但凭胡兄安排就是。”
江风抬起拇指，默默抹去脖颈上的血痕。
“来，这边请，这边请。”胡为己弓着腰，讨好地看着江风。
“不必拖延时间。”江风一迳走到胡为己身前，右手顺着他裤袋边一抹，带出一支玻璃试管来，“告诉我，这是什么？”
拇指粗细、一筷长短的试管，里头余下不到半截绿莹莹的液体，翠绿欲滴。
看见那支试管，胡为己哑了声，额间悄然沁汗，眼神漂移。
灰衣中年眼中精光一闪，讶意萌生瞬息逝去，朝白衣护卫努嘴。
白衣护卫心中了然，走向躲在立柱后的十余青年，挥手示意他们离开内堂。
“胡为己，生于希望历319年，父亲胡顺天，在流光区经营着一家酒馆，名为‘富贵酒馆’。”江风恍若不知护卫的小动作，两指夹着那支试管，围绕胡为己缓缓踱步，“你父亲在第二次星际战争中发迹，但在军中没有官职，也不曾依附任何家族势力。所以，你父亲和你依旧是凡者。”
说到这里，江风停下脚步，左手手肘撑在胡为己的肩膀上，右手把试管送到他眼前，冷眼观察着他的脸色：“凡者私购灵药，后果是什么？”
冷汗濡湿胡为己的背部，他哆嗦着嘴唇，一言难出。
这顶“帽子”一旦落实，不光他自己要进去几年，他和他的亲人的经济活动也会受到许多限制。
胡为己可以想象到父亲勃然大怒的场面了。
“是小生赠予胡兄的礼物，”王省之突然插话，平静地从江风手掌里抽出那根试管，随意塞进胡为己手中，“有何不可？”
胡为己一惊，转头看向王省之。
江风没有阻拦，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慢慢咧开嘴，对着王省之，露出雪白的牙齿：“那可太好了。”
放弃胡为己，江风走到另一侧，凑到王省之耳边，声音沙哑低沉：“这么说，黑市里私售灵药，是你们王家所为？”
“绝无此事！”王省之脸色大变，脱口而出，“江风，你为何用这般荒唐之语污我王家清…白…”话说到头，王省之恍然醒悟，声音愈小，看着胡为己逐渐垂下的脑袋，眉头皱起。
“那便不要信口开河。”江风敛去笑容，“这小子黑市取药的视频，你可要看看？”
“江兄，”王省之深吸一口气，克制住内心的怒意，言语软下来，“我们可以商量…”
“不必。”江风毫不客气地打断，“督察行事，无需外人指手画脚。”
王省之眉头紧蹙，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着江风，半晌，幽幽道：“若我非要指手画脚呢？”
“呵。”
江风轻笑。
王省之攥拳。
对视片刻，王省之合上眼，松开手，无奈地摇摇头。沉吟须臾，理清思绪，他朝着胡为己微微躬身：“在下就此告辞，胡兄，你，好自为之吧。”
言罢，目光深深地扫过江风，瘸着腿，转身掀开珠帘，拂袖而去。
胡为己沉默着。
江风偏过头，下意识望向后房。
“小江啊，可盼到你了！”金镶玉的扳指最是醒目，骨节粗壮的手臂，高大壮硕的身躯，深棕色发，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从后房走出，声音洪亮如雷，“我家小贼不长脑子，让你费心了。”
胡为己精神一振，抬起头，张口欲言。胡顺天甩去一个冷厉的眼神，将他的话语敲回肚中。
胡顺天，任务目标胡为己的父亲，这间酒馆的主人，高级学徒。
这些信息在江风脑海里一闪而过。
另一边，须发皆白的老管家攥住胡为己的手臂，将他拉到身后，凑在他耳边轻言。
胡为己神情陡然焦急，急促地争辩。
两人的对话简短而细微，江风并未听清。
“盼我，什么意思？”江风打起精神，面无表情地问。
离得近了，江风注意到，胡顺天的右手掌上布满厚实的老茧，一层叠着一层。
白衣护卫搬来长椅，胡顺天悠然坐在江风对面，翘起腿，没有直接回答江风的问题，言语不急不缓：“酒馆啊，三教九流，邪门歪道，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事儿都能发生。我胡某人，见识得多了，不少危害民众安全的刺头儿，我也教训过不少。”
“你想教训我？”江风也不着急，就着最近那桌酒席，伸手取过一颗果子——樱桃模样鲜红如血的月亮果，一口吞下，咀嚼，甜意向口腔弥散，“嗯，不错，口感很正宗。”
“别误会，”胡顺天有些惊异，“我的意思是，出入我们酒馆的，有不少妨害你们警署的坏人，我见得多了，可我家小贼，嗬，还嫩着啊。”
“爸，不是的，我…”
“嘭——”
“闭嘴，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胡顺天面生怒意，一掌拍在桌面上。
胡为己身子哆嗦，噤声，蜷到老管家身后。
江风倚在立柱边缘，仰着头，左手捧起一把月亮果，右手捏住一只，牙齿咬破果子的“腹部”，顿时，樱红甘甜的汁液在唇齿间流泻，冰雪般沁凉。
“在听我说话吗，小江？”胡顺天手指敲击桌面，“你要是喜欢，回头给你整些新鲜的送上门。”
“有一个问题，”江风伸出一根手指摆在眼前，腮帮子鼓动，“唔，你和私售灵药的势力，是否是合作关系？”
胡顺天一怔，苦笑摇头：“你别太高看我胡某人，跟议会四族六世家抢生意，我恐怕还不够格儿吧。”
“只要，呃，只要有利可图，”江风咽下果肉，顺手又拿起一个，“任何人都有铤而走险的可能，你的解释，嗯…”
想了想，江风放下手中的月亮果，右手撑在膝盖上，脸凑向胡顺天，黑色的深沉的眸子注视他的双眼：“你的解释，不能让我信服。”
